第六百七十一章 是兒子還是弟子
高湛欲哭無淚,大聲央求杜小草饒過中年男子。
杜小草無意殺人,往這人身上貼了一張僵屍符,讓他像一具僵屍那樣原地呆站著。
駱駝繼續前行,高湛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回頭看了一眼,之前躲在地底下的那些人,全都浮出沙澤,圍著僵立的中年男子看稀罕。
“恩人,那張符……”
“死不了人,罰站兩個時辰,時間到了就能動了。”
“恩人道行通天,在下佩服,如今的菰巫部,人人都精通符術?”
“是啊,隻會擺弄藥材可不行,被人欺壓上門來,連反擊之力都沒有。”
杜小草信口胡扯,高湛卻順杆兒爬,纏著她要“拜師”。
杜小草還沒有口出惡語,虛空中伸出一隻拳頭,衝著高湛的額頭重重一擊,砸得他眼冒金星,暈倒在駝背上不動彈了。
秦紫胤忍了一路,忍無可忍,從小酆都中冒出來,跟杜小草同騎一匹駱駝。
杜小草嗔怪他:“小心一些,沙澤處處古怪,也許有人盯著呢。”
“愛盯就盯,我不怕。”
秦紫胤攬住她的腰,下巴掛在她的肩頭上,懶洋洋地埋怨:“跟這種小混蛋說那麽多幹嘛,直接打殺了最省心。”
“人家是天神殿殿主最寵愛的弟子,給點麵子嘛,咱們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要低調。”
杜小草忍笑安撫秦紫胤,一起看向周圍的山澤風貌,沿途還有幾個小巫部,暗戳戳冒出來想打劫,被杜小草的紅妝劍嚇退了。
秦紫胤不滿:“住在沙澤裏的人,怎麽就改不掉一身匪盜習氣?”
“習慣了嘛,見到比自己弱的就一擁而上,踢到鐵板就一哄而散,年年月月一代代人,都是如此行事。”
杜小草邊說邊拿出高湛用來“酬謝”她的羽文符籙,問秦紫胤:“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把這種符籙送給了誰?”
秦紫胤隨口說了幾個名字,都被杜小草否了。
“高湛說,這是我當年送給天神殿殿主先祖的東西……”
“他說是,你就相信?若真是你送給他師尊祖上的,還不得當寶貝一樣藏起來,會隨隨便便給一個弟子?他師父又不是沒有兒子?”
大胤重世家傳承,血脈高過一切,師徒關係遠遠不如父子關係親密,這樣的傳家寶,怎麽說也該傳給兒子。
秦紫胤和杜小草不約而同想到此處,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身後這個暈厥在駝背上的高湛,也就就是天神殿殿主的兒子!
杜小草深吸一口氣:“幸好,沒有殺了他,否則咱們還沒來沙澤,先得罪了沙澤王。”
“他們不過是血祖養來幹髒活的傀儡,算什麽王?”
秦紫胤滿臉不屑,對高湛的惡感十足,不提他在天蘿城的跋扈奸詐,隻說他在春草城縱容下屬強擄巫女,都踩了秦紫胤的底線。
杜小草替高湛分辨:“他自幼長在沙澤,這裏的人皆是如此,耳濡目染,你還能指望他良善得像白紙一樣?”
“他長在泥沼裏是他的事,敢害人就該打死。”
“……”
秦紫胤說話間就要催動箬衣劍,杜小草趕緊按住,躺在駝背上高湛也暈乎乎蘇醒,看見前方駝背上多出一個人影,大怒:
“哪來的登徒子!滾開!”
箬衣劍擦著他的脖頸掠過,溫燙血跡讓他警醒,認出前方眼前的“登徒子”就是春草城中跟在恩人身邊的“丈夫”,不知何時追了上來。
秦紫胤早就看他不順眼,厲聲嗬斥:“滾!”
高湛委屈吧啦地看向杜小草:“恩人……”
杜小草輕笑:“想留下也行,回答我一個問題。”
“恩人請問!”
“你是不是天神殿殿主的兒子?”
高湛如五雷轟頂,連連搖頭:“不是,我是殿主從沙澤裏撿來的野孩子,我們一整個巫部全都覆滅了,爹娘壓在我身上,我又乖巧沒有哭,才逃過一命。”
“這是別人說給你聽的?”
“雖然是別人說的,但當時在場的不止殿主一人,還有他的隨扈,很多人都看到了。”
“那你查到是誰殺了你父母和族人嗎?”
高湛搖頭:“沙澤不像平原,這裏到處都是匪盜,殺了人,劫了財貨,就會遠遁,過不了多久,沙塵就會覆蓋一切,連凶手自己都不會記得,自己曾經屠戮過這麽一個小巫部。”
杜小草一句話憋在心底,沒好意思問出口。
高湛卻猜到了,漲紅了臉:“不可能!我爹娘都是普通人,娘也沒甚姿色,在我之前,已經生了三個孩子,兩兒一女,我是最小的,還沒滿月。”
他的師尊貴為天神殿殿主,縱然要找相好,也不會找他娘親這樣平平無奇的巫婦。
秦紫胤冷笑,指了指高湛的臉:“你覺得,一對普通巫民,生的出你這種長相的兒子?”
高湛語塞。
他身材英挺,麵容俊俏,確實不像是一個普通巫婦能生得出來的。
“你師父趕到那個巫部的時候,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你活著,這就是最大的漏洞,因為死無對證,死人是沒辦法開口的,你是不是那對巫民的孩子,是不是那個小巫部的人,隻有天知道。”
高湛眼神茫然。
杜小草還追問他:“你師父是不是懼內?”
“沒有,我師父雖然有一兒一女,都是在外麵生的,我……沒有師母,如果我也是師父的孩子,他沒有道理不認我,繞彎子收做我徒弟。”
以高湛的腦回路,猝然之下,想不透這裏的彎彎繞。
秦紫胤出身鹹陽秦氏,飽受內鬥之苦,稍微一琢磨,就能琢磨出許多門道。
天神殿雖然雄霸沙澤,逼得曾經的沙澤霸主天蠍部蟄伏雌伏,卻也有它自己的隱患,始終被血袍人鉗製。
血祖控製天神殿最好的辦法,就是控製殿主,控製殿主的兒女。
天神殿的殿主不想受製於人,讓高湛這個兒子做了弟子,毫不稀奇。
杜小草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讓高湛騎著駱駝近前,追問他各種細節。
高湛暈頭暈腦,有問必答:
“我師父雖然寵我,並不慣著我,我若犯了錯,罰得很重,就去年一年,把我吊起來鞭打了好幾次,每次都打得皮開肉綻……”
“沒有人在背後嘀咕過我是他兒子,師父對他的兒子百依百順,寵溺得很,要星星不給月亮,從不舍得讓他去做辛苦冒險的事,對我就不一樣了,雖然也護著我,一點都不慣著,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凶得很呢……”
“師父的那個兒子……我叫他大師兄,長得比我還俊,住最好的宮殿,穿最好的衣衫,輦車隻比我師父小一點,每個月都換一撥美人,一天到晚喝酒作樂,出門有老巫們保護,氣派得很,我跟他比,根本沒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