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 嘚瑟過頭
遠行一趟,浮生日長,杜小草在白帝城中撒歡了幾日,心情愉悅。
她帶著秘境之主去了白鯉藏身的巨湖,白鯉不在家,青鱗悠悠然浮在水麵上,看見他們倆人過來,懶洋洋打招呼。
杜小草訝異:“你鳩占鵲巢,不怕那頭白鯉打殺了你?”
“就憑他?打殺我?!”
青鱗滿臉不屑,一副天下之大皆是吾家的自大嘴臉。
杜小草鄭重提醒他:“凡事講究先來後到,這片湖泊是白鯉的居所,你暫時借住,要擎這個人情,不要出言不遜,白鯉的道行沒有你以為的那麽低,想想本仙君當年人人喊殺,他卻安然無恙地在白帝城中隱居三千年,但是這份本事,你我就自歎弗如。”
青鱗悻悻:“縮頭老魚罷了,馬上還有變成綠頭老魚,跟海裏的王八一個模子,這樣求長生求安生,我寧願轟轟烈烈死了。”
“那是因為你沒死過!”
杜小草奚落他,目光看向遠處的畫舫遊船,說是船,卻大如山嶽一般,平緩脊背上馱著一座精雕細鏤的三層樓閣,逶迤延綿一大片,足夠容納上千人之多。
隔著頗遠的距離,都能聽到絲竹管弦的聲音。
她微微詫異,想不通誰那麽大膽子,敢來白鯉的巢穴尋歡作樂。
白鯉忽然出遠門,是為了避開這艘龜船?
她問青鱗:“船上什麽人?”
“藏頭露尾的鼠輩,自稱是什麽山野閑人,可他若真是閑人,會有七八家的大家主來奉承他?”
杜小草踩著一杆蘆葦,無聲靠近龜船,很快就看到船頭站著的貴公子,正是在城中與她叫板的禮部官員,被她搶了戒尺,不去找上官稟告,反而來此地求援?
杜小草心中冷笑,幹脆迎了上去,戒尺也從芥袋中拎了出來。
任憑他們怎麽嘚瑟,這座樓船的根基就在水底的那頭巨龜身上,一戒尺過去打得他嗷嗷亂叫,船上的人也就瀟灑不起來了。
這麽大的神龜,突兀出現在白帝城,必然是有主人撐腰的,打了龜,引出主人。
“啪啪啪”三下,精準無比地打在巨龜腦袋上,疼得它嗷吼掙紮,旋即被一枚巨大的符咒鎮壓,乖乖趴伏在水麵上。
杜小草蹙眉,她打巨龜幾下,隻是嚇唬它,最多傷到皮肉,對方用的符咒,卻會傷及巨龜的神魂和根基,稍有不慎就不可逆。
正經的主人,不舍得這麽對待自己的靈獸。
一直圍觀的青鱗也怒了,變幻出本體,呼嘯著衝向湖心的畫舫,長而巨大的尾巴一個回旋,就把畫舫從巨龜背上掃落。
畫舫是巨木夯製,自身就有浮力,一時半刻不會沉沒,船上的人受驚了卻是真的。
白首公子抬頭看到杜小草,麵上的怒氣不可抑製,右手不自覺地按住腰間的仙劍,卻沒敢真的拔劍。
杜小草目光冷沉,做好了殺雞儆猴的準備,無論這白首公子是什麽人,敢對她亮劍就必死無疑。
白首貴公子察覺到了她的殺意,凜然後退了一步,目光依舊死死瞪著她。
杜小草三戒尺擾亂了對方的雅興,還不罷休,一手持著山河戒,一手衝巨龜打招呼,讓它到自己身邊來。
巨龜身上的符咒,已經被她破除。
巨龜滿眼感激,真的朝她靠攏過來。
秘境之主擔心有詐,警惕地盯著巨龜,但凡它有絲毫不對勁,就一劍斬斷它的腦袋。
巨龜也是識相的龜,遊過來的過程中,體型不斷縮小,從山嶽一般大,漸漸地隻有一丈多長,終於靠近杜小草時,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見過若吾仙君,仙君萬壽無疆,芳容永駐。”
杜小草啼笑皆非,沒想到這還是一頭馬屁龜。
馬屁龜不等她詢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淒慘遭遇全都抖落出來,說自己本是野生野長,逍遙天地的靈獸,住在一片大沼澤裏,被路過的惡人揪了出來,朝打暮罵,動輒下禁製,半分不得自由,時刻有喪命之憂。
“求仙君看在同是妖係一脈,援手搭救,我願意為仙君充當坐騎千年。”
秘境之主嗬嗬:“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初次見麵,不給仙君一點見麵禮嗎?”
巨龜訕訕,猶豫了半響,一狠心吐出一枚海碗大的靈珠,一看就是它的本命仙寶。
杜小草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靈氣盎然,剔透晶瑩,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巨龜滿臉不舍地看著靈珠,幾乎要掉眼淚了,杜小草不貪婪,重新交還給它:“珠子歸我了,你先幫我收著吧。”
巨龜大喜,忙不迭地把靈珠吞回腹中,喋喋表功:“仙君慷慨,不似那些小人詆毀的那般。”
杜小草似笑非笑,斜睨巨龜:“你身上藏著這樣的好東西,那些人沒有拷問你?”
“拷了,但我不說。”
巨龜邊說邊展示身上猙獰的傷痕,數落奴役它的惡人:“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十萬分看不起妖族,這些天在船上天天罵仙君,湖底下的那頭白鯉也被他們擠兌走了……”
巨龜學舌了幾句,汙言穢語難以入耳,杜小草冷笑,催動火翎劍飛上半空,衝著下方浮在水麵上的畫舫兜頭劈下。
一座精致樓閣,頓時裂為兩半,失去了平衡,頭重腳輕地栽進湖心。
畫舫中的人,無論是歌妓還是酒客,全都狼狽落水,運氣好的找到一塊舢板踩著,運氣不好的直接跌落水裏。
巨龜樂得手舞足蹈:“你們這些壞胚子!折磨我這麽多天,現在遭報應了吧?活該!”
杜小草任憑它發泄怨氣,徒手一抓,把它一直盯著罵的那個中年男人抓了過來,泠然詰問他:“你是誰?”
中年男人這麽遠被擄過來,噎得滿臉漲紅,目光陰狠地瞪著杜小草:“妖孽敢爾!”
“噗”一聲悶響,中年男子的雙腿被齊著膝蓋斬掉,血如泉湧。
男子驚駭至極,不敢置信地盯著滿地的血跡:“怎麽會?不可能!”
秘境之主哈哈大笑,再次揮動仙劍,削掉了他的左臂,然後是右臂。
轉眼之間,一個氣質高蹈縹緲的俊逸男子,被削成了人棍,身不由己地跌坐在血泊裏。
秘境之主冷笑奚落他:“怎麽,以為事先加持了傀儡術,就能刀槍不入?就沒想到法術會有失靈的時候?那傀儡替不了你,你自己的胳膊腿就保不住了。”
中年男子疼得麵色猙獰,想要施法止痛,用來掐訣的手卻已經不屬於自己。
在此之前,他真沒料到自己會落得這般下場,師尊親自給他加持的傀儡術,怎麽會失靈呢?
理論上說,任何法術都有失靈的時候,但那要遇到碾壓級的對手,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居然這般深不可測?
他以為秘境之主手段凶殘,是為了逼供,讓他交代出幕後的指使人,接下來會有更加難以忍受的折辱,正猶豫著要不要自我了斷,秘境之主已經先他一步,施展了搜魂術!
圍觀的杜小草、青鱗和巨龜麵麵相覷,心聲都是同一句:狠人原來在身邊!
巨龜被嚇破了膽,趕緊央求杜小草給自己“結契”,千年坐騎,保證勤勤懇懇,保證不出賣主人。
杜小草看著飄到自己眼前的小小魂歸,探出一根食指,咬破了與巨龜結契,玄而又玄的一刻過後,巨龜陡然變大,趴在她和青鱗腳下充當“舢板”。
它對“若吾仙君”的了解並不多,杜小草前世今生風雲也好,潦倒也好,它都不知道,都在睡覺,睜開眼就被人棍男子奴役了,氣悶憋屈。
敵人地敵人就是朋友,眼前這三人心腸如何且不說,道行遠超人棍男子,它身為受害龜,先抱住一根大腿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