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 三約兩勝
杜小草接過翎羽,展開尾部纏繞的信箋,鳥篆龍飛鳳舞,字裏行間確實沒提過分的要求,誠意十足。
她怔了片刻,問金烏太子:“你祖父陪你一起出戰嗎?”
“都去戰場,但我們不在一處,他要在其它門戶防範侵襲的邪妖,大部分被選座‘誘餌’的羽界俊彥,身邊都沒有長輩陪伴,就算有又怎麽樣,那樣凶險的戰場,任誰入局,生死就不在自己掌握中。”
金烏太子唏噓歎息,勸杜小草勿要擔憂,“三次充作誘餌,我會盡量陪在帝姬身畔,護得帝姬安全。”
杜小草指了指黑岬:“他也被選中了,為什麽?”
“這一次有人針對帝姬,他是個倒黴蛋,隨手被拎出來做添頭,他的族人長輩又不敢據理力爭,就成了犧牲品。”
黑岬的臉瞬間黑如鍋底,他雖然在家中不得寵,也是要麵子的哦,壯著膽子剖白:“誘餌罷了,何懼之有?憑我的道行,必能全身而退,若是機會合適,還能斬敵得功!”
金烏太子笑而不語。
太子身後的一位年輕扈從,似乎認識黑岬,霍然出拳,想要把人打翻在地。
黑岬震驚,腦袋一歪,躲過偷襲。
年輕扈從驚咦一聲:“不錯嘛,有了點道行。”
兩人這麽一動手,火氣都旺了,劈劈啪啪地開打,彼此都不是什麽花架子,天資也算好的,一招一式拳拳到肉。
眾人當熱鬧看,沒誰去勸。
秦紫胤施施然走來,瞥了一眼黑岬,又抬頭打量金烏太子,迄今為止,這是他分量最重的情敵,隻要把這人按下去,他“貴婿”的身份就穩了。
他看著金烏太子的時候,金烏太子也看著他,兩人互相打量了好大一會兒,不約而同輕笑起來,氣度如出一轍的溫潤,言語也客氣得很。
洶湧驚濤隱匿在風平浪靜的表麵下,不懂行的人是瞧不出名堂的,當事人心知肚明,金烏太子忍不住唏噓:
“紫胤公子,大胤元龍,果然名不虛傳。”
“太子過獎了,在下出身小魚界,雜魚一條,比不得太子見多識廣,洞徹人情。”
“紫胤公子初來羽界,有所不知,本屆的才俊頗為排外,其它位麵的俊彥來了,都要被考校一番,通過了的才能融入其中。”
金烏太子似笑非笑地述說,並非危言聳聽嚇唬秦紫胤,羽界這麽多年來,有不少外界才俊前來遊曆,大多灰頭土臉離去,運氣不好的幹脆就葬身此地,一個個剛進來的時候趾高氣揚,誌向高遠,想著在此揚名立萬,還沒擺開陣仗,就被羽界土著打得沒了脾氣,有靠山又識相的,認慫保命,不識相的,哪怕靠山豪橫,都極有可能喪命。
金烏太子和秦紫胤對坐品茗,清清淡淡言語交鋒,說得卻都是要命的事。
“好叫紫胤公子知曉,羽界不會故意欺負外來的俊彥,哪怕是約架也有不成文的規矩,一般不能超過三場,隻要贏了其中兩場,就能隨意行走羽界。”
秦紫胤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金烏太子後麵的言語被噎了回去,麵色古怪,搞不清秦紫胤是真有底氣呢,還是不曉得內情。
他身後那名剛剛暴打了黑岬一頓的年輕扈從冷笑,奚落秦紫胤:“公子是胸有成竹,還是嚇破了膽子?咱們太子熱心厚道,看在小帝姬的麵子上,鐵定會幫襯你,不會讓你當場被打死。”
秦紫胤頭也不抬,自顧飲茶,譏誚說話的扈從:“哪兒來的土雞,貴人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年輕扈從暴怒,他也是金烏族人,身為禽妖,最煩被詆毀成“土雞”,秦紫胤一開口就戳他的軟肋,豈能善罷甘休?
他單腳一頓,就要衝到秦紫胤身前打人,腳卻像陷入泥沼之中,動彈不得,使出了吃奶的氣力,依舊原地蹦躂。
年輕扈從的臉漲得血紅,他跳出來是要給自家太子助威,現在卻跌了太子的顏麵。
金烏太子眼見下屬受辱,自然要斡旋一二,方才他趁著扈從用力掙紮,悄悄掐了個手訣,想要襄助下屬脫離困厄,失敗了。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手訣,淡淡勸秦紫胤:“公子何必與下人計較?他的話雖然無禮,卻也是事實,外界俊彥來了羽界,罕有幾個能站穩腳跟,大多灰頭土臉狼狽而返,想要保住性命,隻能一再服軟……”
秦紫胤打斷他:“其它位麵的俊彥來了羽界,出來挑釁的都是羽界的同輩俊彥?”
他刻意加重了“同輩”兩字,金烏太子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是,比如紫胤公子來了這邊,金烏如果派人出來,隻會是我,不會是我的叔伯長輩,同輩對同輩,三戰兩勝即可,哪怕隻打贏了一場,還是憑運氣贏了的,大家也會寬容,讓他自由行走羽界,如果能贏了兩場,就認同他有幾分真本事,可以邀約喝酒。”
“若是三戰全都勝了呢?”
金烏太子一愣,沒想到秦紫胤會問出這麽囂張的話,旁邊的年輕扈從,好不容易從秦紫胤的困陣裏脫身,就聽到這麽氣人的言語,怒笑出聲:“一條雜魚好大的口氣?!就憑你,還三戰三勝,當跟你對陣的都是紙片人?一指頭就能戳倒?!羽界每天都有外人混進來,挨打時能撐過兩場的寥寥無幾,千年來不超過一手之數,三戰全勝的,一個都沒有!看你弱唧唧的小模樣,沒被當場打廢了,就是祖上積德,還大言不慚要三戰全勝,單是這句話傳了出去,你就犯了眾怒!”
年輕扈從說得桀驁,其它人也似笑非笑,全都是不讚同。
金烏太子也笑道:“紫胤公子初來乍到,不了解羽界的情況,大家當笑話聽了就算,不許傳揚出去。”
秦紫胤不領情,看向黑岬:“立刻幫我傳出話去,歡迎羽界所有同輩俊彥來挑戰,三戰三勝,歡迎他們來認輸。”
金烏太子手中的茶盞差點沒端穩,他見過囂張跋扈的年輕一輩,囂張成眼前這般的,頭一回。
他搞不清秦紫胤是真有本事,還是胡吹大氣。
氣氛迷之尷尬。
黑岬待要勸說秦紫胤,讓他收回大話,卻已經遲了,金烏太子身邊的年輕扈從,在他說出狂言之前,暗戳戳拿出一件傳音法器,把他的話廣而告之三千裏,不知道多少大妖聽了去,怒不可遏,嚷嚷著要教訓秦紫胤。
秦紫胤怡然不懼,讓黑岬轉告那些人,自己將要前往空間戰場,約戰也在那邊進行。
金烏太子真的暈了,杜小草也急忙趕過來勸阻,讓秦紫胤留在雲瀾祖地,勿要出門去。
好漢難敵雙拳,他惹了那麽多大妖俊彥,出門就會被群毆。
秦紫胤不以為然:“群毆而已,打回去就是,有人告訴我,羽界千年來沒有人能連勝三場約戰,千年之前呢,有沒有出現過?”
杜小草苦笑:“三千年前,有過一位年輕俊彥,連勝了三戰,但自己也身負重傷,被他家中長輩帶回,否則怕是難以善終,再往前,就要推到一萬年前,有人三戰三勝,穩壓羽界所有年輕一輩,自己隻是受了點輕傷。”
“那人後來如何了?”
“那人來自無相界,那一界的人功法奇詭,從小到大苦練道行,把五官全部練沒了,算小成,然後再把五官全部練出來,算大成,那人剛來羽界時五官俊逸,三戰之後隻剩下一張空臉,以無臉人的姿態到處挑戰,有輸也有贏,最終離開的時候,一張臉恢複如初。”
杜小草說話間,語氣有些氣窘,那位無相公子,根本就是把羽界當成砥礪道行的場地,桀驁張揚,半分尊重都沒有,功法大成之後,就飄然而去,羽界連他什麽跟腳都沒摸清楚,從始到終隻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
囂張如斯。
秦紫胤的注意力被轉移,提醒杜小草:“你在巫疆的時候,一再被無臉人暗算,那些人——”
杜小草點點頭:“我也這麽懷疑,但無相界甚大,無法判定他們是哪一家。”
“鳥過留痕,他們既然現身,肯定就會有馬腳留下,如今的羽界,還有無相界的人來曆練嗎?”
杜小草也是剛回羽界,不太曉得最近幾百年的事,聞言看向金烏太子。
金烏太子點頭:“自那人之後,羽界常有無相界的俊彥來曆練,被問及此人時,他們卻沒什麽頭緒,說他們那一界中,並沒有這麽一位道行驚人的年輕公子。”
秦紫胤皺眉:“無臉這麽明顯的特征,不是什麽人都會有的吧?難道除了無相界,還有其他位麵的人修煉這麽奇詭的道法?”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羽界這邊的判斷,要麽那人在無相界隱藏甚深,要麽是其它位麵的人渾水摸魚,故意冒充是無相界的人,用心不明,這一萬年來,無相界的俊彥雖然頗受讚許,再沒有出過那麽驚豔的俊傑。”
“那人既然是俊傑,離開無相界之後,在其它位麵也不會寂寂無名,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金烏太子笑容發苦,搖搖頭:“沒有,當日三戰,金烏這邊也有人出站,被打得很慘,族人記恨在心,一直打聽那人的消息,萬年來一無所獲,有傳言說那人囂張太過,離開羽界的時候被老祖級的大妖偷襲,命喪當場——”
他話說到一半,欲言又止,這消息若是屬實,對羽界的聲名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