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 小魚吃蝦米
兩人禹禹閑聊，杜小草在一旁默默聽著，讓管事下去準備晚膳。
美食擺滿桌案，三人圍坐，才吃到一半，就聽到隱隱如悶雷的敲鼓聲，秦紫胤初來乍到，聽了半響沒動彈。
杜小草驚疑不定，看向黑岬：“是……催陣鼓？”
黑岬一躍而起：“馬上去城頭！”
走出別苑，街巷到處都是竄動的人影，速度迅疾卻不淩亂，直奔城頭方向。
秦紫胤詫異道：“既然這麽著急，為何不用瞬移符？”
黑岬翻了個白眼：“你自己用了試試看。”
秦紫胤不服，真的拿出一張激活，毫無反應，再試還是毫無反應。
旁邊的路過的小妖譏笑他：“哪來的傻子，這個時候什麽符咒都沒用了，隻能憑雙腳走過去，想禦劍都得絕頂高手。”
秦紫胤莫名其妙，他雖然來到羅浮城有一陣子了，對城中的規矩，交戰時的秩序還是很懵。
黑岬耐心的給他講解，大戰開啟之前，靈汐紊亂，隨隨便便使用符咒，輕則失靈，重則被反噬，禦劍飛行也是一樣，道行不夠，靈氣不夠豐沛的小妖，前一刻還飛得呼呼有聲，下一刻就栽到地上，隻有道行足夠高，靈力足夠強的大妖，才能以不變應萬變，安然飛抵城頭。
秦紫胤仰頭看天，果然隻有零星人影閃過。
黑岬拍了拍他的肩，壞笑催促：“別幹看著了，你現在是城中有名的俊彥，像蛇蟲一樣自己走過去多丟臉，趕緊禦劍吧，這種排場不能省。”
秦紫胤不敢大意，拿出幽冥劍，屏息靜氣想要升空。
失敗了。
一連三次，全都失敗了。
秦紫胤氣悶，看向杜小草，杜小草的火翎劍已經飛上半空，黑岬也飛得穩穩的。
秦紫胤從沒有這麽窘迫過，杜小草幫著救場，分了一支火翎劍來載他，他試探著踩上去，火翎劍倏然燒成了灰燼。
杜小草悶哼一聲，踩在火翎劍上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顯然是被反噬了。
她想不通，火翎劍怎麽會忽然起火，不應該啊。
黑岬瞧出些名堂，讓秦紫胤使用箬衣劍，“有兩把仙劍的修士，仙劍之間就可能有爭執，還有大妖因為關鍵時刻，仙劍互相慪氣使絆子，平白送了性命的，箬衣什麽都好，就是有些小氣，你試一試讓它飛。”
秦紫胤試探著拿出箬衣，輕鬆飛上半空，不用他分心駕馭，就飛到杜小草和黑岬中間，又穩又迅疾。
黑岬嘖嘖：“還真被我猜中了。”
因為這番耽擱，三人趕到城頭時，催陣鼓已經瀕臨尾聲，十幾名耋老繃著臉站在垛牆上，呼喝一串名字：
“秦紫胤、雲瀾若吾、吼妖部黑岬、霍氏東愚——”
秦紫胤隨著呼喝走到隊伍前方，還沒站穩，就被扇到垛牆下，耳畔充斥著各種雜音，眼前迷亂一片，瘴癘白霧彌漫，彼此麵對麵都看不清臉。
黑岬厲聲提醒：“手牽著手，背靠著背，別走散了！”
秦紫胤照做，三個人，背靠背，剛好封閉出一個安全空間，四麵都沒有死角，安全度暫時有了保障，還有閑心交換心得：
“猜猜看，邪妖會怎麽圍攻我們？”
“不一定是邪妖，更可能是自己人，”黑岬壓低了嗓門，告誡秦紫胤提高警惕：“你沒發現嗎，那些耋老看似如臨大敵，實則毫不慌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你認識不止一位耋老，相信他們是這樣的大妖嗎？”
秦紫胤搖頭，他對羅浮耋老沒一點好印象，比之白帝城的世家門閥不遑多讓，一樣的貪財好利，無恥霸道。
他們聚眾抵擋邪妖，純粹是為了獲利，明裏暗裏的好處全都吃到飽，待到無利可圖，就棄城遁走，甚至倒戈向邪妖。
今日這場麵，到底會鬧成什麽樣，他也拿不準，隻能跟黑岬互相提醒，絕不讓他自己落入彀中。
黑岬趁著四下沒有動靜，低聲提醒秦紫胤：“試一試進入小酆都，咱們三個都進去。”
秦紫胤苦笑：“試過了，無法開啟。”
早就預料過的事，沒有太大失望，隻是感歎少了一個保命手段。
斜刺裏有人圍攻過來，劍光凶戾恣睢，秦紫胤大聲喊了幾句是“自己人”，對方充耳不聞。
既然如此，秦紫胤也就不客氣了，箬衣劍揮動，三兩下就把人劈成了肉泥。
黑岬驚訝他的戰鬥力：“從前你隱瞞了實力？”
“沒有，今日不知道怎麽回事，劍劈出去威力暴漲。”
“你……換成幽冥劍試一試，我懷疑箬衣有貓膩。”
秦紫胤不信，奈何事實就是黑岬的猜測，使用幽冥劍之後，他的道行又變成了平日的模樣。
這不符合常理。
箬衣是木妖本體淬煉而成，本性就不好鬥，靈氣充裕，在羅浮城這種殺戮無數的地方，明顯不如幽冥劍，幽冥劍卻被它碾壓了。
現在不是深究原因的時候，先想辦法活著離開此地再說。
秦紫胤已經發現了，周圍白霧之中，到處都隱匿這對他們三個的惡意，各種角度的襲殺一波接著一波，讓他懷疑，這場戰事，其實就是針對他們三個，而不是邪妖來攻打羅浮城。
黑岬一邊幫忙，一邊冷嘲：“別猶豫了，這些混蛋就是衝著咱們來的，不弄死咱們不罷休。”
“那就試試看！”
秦紫胤也來了脾氣，大開殺戒。
殺到最後，他們撿到的芥袋掛滿了全身，五顏六色斑斕得很。
圍攻者氣急敗壞，氣場有了一絲罅隙，還被秦紫胤抓住了，一瞬間三人原地消失不見，全都遁入小酆都。
落地的一刹那，黑岬哈哈大笑：“這些老家夥，想黑吃黑弄死我們，做夢！”
杜小草訝異：“真的是耋老設局？”
“是啊，還沒看明白嘛，這麽久了，你見到一個邪妖了？”
“他們都戴著麵具，身形也差不多，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是邪妖？”
“都戴著麵具，就是最大的破綻，我認識的邪妖，大部分都不戴麵具，今日根本就沒有邪妖圍攻，縱然有，數量也很少，不成氣候不足為懼，就是針對我們的。”
黑岬說得篤定，杜小草氣悶：“他們這麽明目張膽，就不怕事後追究嗎？”
“誰來追究？你祖父和外祖父？他們確實會，但他們不在羽界，等他們真身趕來的時候，這些耋老早就不知道躲哪兒去了，剛才點名的時候，霍東愚跟咱們一起，他是霍東籬的堂弟，道行比霍東籬高一截，品性也比他壞幾分，陰沉著臉擺明是來報仇的，就躲在他們身邊，剛才戳死那麽多，不知道有沒有他。”
“……”
一場凶險的“考驗”，最終無功而返。
耋老團的解釋，是大戰在即，先演練一番，確定他們不會手忙腳亂，雖有折損，還算可控。
秦紫胤且聽著。
他遁入小酆都之後，又想辦法把滿地屍體、殘魂全都拖了進去，以免耋老團用這些屍體做文章。
耋老用“演練”做幌子，狠狠戲弄了城中俊彥，很多人稀裏糊塗就死在了垛牆外，連屍骨都找不著。
氣頭上衝著耋老叫罵，討說法，耋老冷笑，原地一抓，把叫嚷者全都抓了出來，扔出垛牆。
垛牆之外，就是隨時可能出沒的邪妖。
秦紫胤看得瞠目結舌，不敢信耋老團膽大妄為至此。
黑岬悄悄靠近他：“這些老東西已經瘋了，等不及邪妖衝進來，羅浮城就得大亂，馬上進入小酆都，先藏起來避避風頭！”
憑他們三個，拗不過經營了幾萬年的耋老團，隻能避其鋒芒，看看他們究竟想幹嘛。
趁著靈汐紊亂，秦紫胤再次抓住了機會，帶著杜小草和黑岬一起遁入小酆都，傾力駕馭著小酆都朝羅浮城中靠近。
黑岬提議：“別急著回別苑，先去一趟春風酒樓。”
“去那兒幹嘛？”
“到了你們就知道。”
一路逆風，終於趕到的時候，熟悉的青石板街巷依舊，春風酒樓不翼而飛。
秦紫胤以為是酒樓掌櫃避禍，遁入了小洞天。
黑岬的目光緊盯著對麵杵著的酒鋪，問秦紫胤：“咱們在垛牆外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空中泛金光？”
秦紫胤點點頭：“劍芒？符咒？”
“是英靈幡，當時我沒顧得上仔細看，但我鎖定了老板娘的氣息，她也在場，想趁機收取英靈，可惜啊，隻有蠅營狗苟，哪有英靈給她收取。”
黑岬笑得詭譎，指著孤零零的祠廟問秦紫胤：“你這兒，也缺一杆魂幡。”
杜小草“噗嗤”笑出聲。
黑岬不笑，指了指春風酒樓所在的空地：“感受到了沒有？”
秦紫胤愣了半響，回過神來，臉上的笑容斂去，接連掐了十幾個手訣，穩住小酆都，不讓他無風自動。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有人在悄悄收取小酆都，利用一座小洞天的吸納之力，來吞噬秦紫胤的小酆都。
秦紫胤頭一回見到這麽吊詭的法術，使出渾身解數，還有黑岬在一旁指點支招，勉強避開，一寸一寸遠離酒樓所在的位置。
杜小草看得不明所以，直到小酆都徹底脫困，徘徊在雲瀾別苑上空，才分心詢問黑岬：“是誰？”
“酒樓老板，或者那老板背後的家夥，我早就覺得這地方可疑，果然。”
秦紫胤不滿：“既然猜到，為何還讓我自投羅網？”
“這不叫自投羅網，叫出其不意毀了他們的詭計，他們暗中籌謀想要吞噬小酆都，還沒安排明白，你忽然過來了，還擺出要吞噬春風酒樓的架勢，他們急躁，就會露出馬腳，然後被破解。”
黑岬說得得意，又惋惜：“可惜，沒能把那座酒樓奪過來。”
秦紫胤被折騰得精疲力盡，沒了黑岬那般的鬥誌，趁著小酆都暢通無阻，挑了個隱匿至極的裂隙安身，眯著眼打盹養精神。
陰煞泉水旁邊，多了一個氣度不凡的貴公子，霍氏東愚，嘴上罵罵咧咧，手上卻不停歇地繅絲，速度很快，半點不敢磨蹭。
黑岬給他定了工作量，三日一捆，不夠就要鞭笞，打在魂魄上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