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 箬衣成巨木
靠著小酆都，安寧了幾日，壞處是幾乎與世隔絕，隻能靠著靈汐紊亂的瞬間，窺探一番。
邪妖沒有來，耋老團先亂了。
咄咄怪事。
以黑岬的精明，都想不明白原因，終於想明白的時候，三人已經身陷險境。
黑岬恨得咬牙切齒：“卑鄙！居然想來個甕中捉鱉！”
他隻想著春風酒樓會利用空間規則吞噬小酆都，忘了羅浮城本身就是一座淬煉到七八成的小洞天，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吞噬所有處在它掌控下的空間廢墟。
小酆都，春風酒樓，諸多秘境，本質上都是空間碎片，周身凝聚的靈氣形成漩渦，天然吸納周圍其它碎片。
這些天城中大亂，根本不是邪妖來犯，是耋老團故意搗亂，想要渾水摸魚！
可惡！
杜小草把所有別苑中所有人手都派出去打探消息，雲瀾妖部在此地經營多年，人脈還是有一些的，很快打探到，耋老團不但在城中恣意妄為，自己內部還內訌，火拚掉了好幾個耋老。
春風酒樓掌櫃來找秦紫胤，商量自救的辦法。
耋老團勢大，且咄咄逼人，這掌櫃想出來的對策是“以弱並弱”，城中幾個小的洞天抱團，對抗耋老團的吞噬。
理論上是可行的，麻煩的是彼此之間的信任度，來自同盟和同伴捅來的刀子，才是最凶險的。
秦紫胤和黑岬都信不過春風掌櫃，談判沒能成功。
看著怏怏離去的春風掌櫃，秦紫胤心情莫名，黑岬卻輕笑出聲：“黑白是非，沒這麽容易分得清，他跟咱們沒那麽深厚的交情，無須多想。”
“你懷疑他跟耋老團有勾連？”
“他一直神神秘秘藏藏掖掖的，我最煩這種家夥，說到底咱們隻有一條命，不能稀裏糊塗交到別人手裏。”
黑岬氣定神閑，眼前的難題依舊是怎麽自保。
秦紫胤想不明白，羅浮城這麽重要的地方，又有邪妖這樣的威脅，羽界就不聞不問，由著一眾黑了心腸的耋老胡作非為？
“太過分了！”
黑岬沒他那麽偏激，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羅浮城這邊的防線一直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全靠耋老和城中的大妖撐著，現在撐不住了，隻能各找門路。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羽界大佬們決定“收縮防線”，羅浮城淪為棄子。
秦紫胤疑惑：“為何要收縮防線？”
“那些老家夥們商量的結果，具體為何沒有對外公開，耋老團鬧了幾次，沒有鬧出個結果，人心渙散，幾百年下來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黑岬打了個哈欠，讓他和杜小草別那麽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
“萬一此路不通呢？”
“拔劍。”
“……”
三日之後，一語成讖，偌大一座羅浮城拔地而起，籠罩在一片迷蒙霧瘴之間，天地間縹緲一片。
這是空間碎片“破而後立”，凝聚小洞天之前的場麵。
小酆都被這股難以抵擋的天地偉力吸噬，一寸一寸地淪陷。
秦紫胤拚盡全力，徒勞無功，眼睜睜看著小酆都拖拽著他這個宿主靠近羅浮城。
在此之前，他以為最壞的情況是不得不放棄是小酆都，卻沒料到他這個宿主也被迫裹挾進去，他掙脫不了，大聲呼喝杜小草和黑岬離開，不要陪著他一起落入彀中。
“我被吞進去未必就一定會死，你們先躲起來——”
杜小草不肯，火翎劍鋪天蓋地，竭力擋在小酆都和羅浮城之間，哪怕能延緩片刻也好。
黑岬鬆了手，四下打探一番，讓秦紫胤放出箬衣劍。
“那把劍挺邪乎，讓她試試。”
秦紫胤因為箬衣不夠鋒銳，沒有放它出來，一直攥著幽冥劍劈砍，聽了黑岬的話，苦笑著試了試，萬一有用呢？
還真用。
箬衣出鞘之後，立刻衝到半空，劍尖四顧，像是在查看周圍環境一般，最終盯上了冉冉升空的羅浮城。
……
明明是一把劍，刺入虛空之後，卻開始紮根發芽，速度極快的拔節生長，從三尺長短，轉眼就暴漲到幾丈、十幾丈那麽高，還在不斷增高，樹冠也在急速膨脹，越來越大。
秦紫胤看得目瞪口呆。
黑岬呆怔過後，笑得見牙不見眼，揶揄秦紫胤：“我現在相信令堂是一棵樹了，還是一棵挺好看的樹。”
他吸了吸鼻子：“這香氣，好像在哪兒聞到過。”
秦紫胤瞪了他一眼，抬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空中的巨木，他隻知道箬衣劍是母親的本體幻化，卻不知道隕落千餘年的母親，還能逆天重新變回大樹。
他雖然是個半妖，卻是按照人族貴公子的模式教養長大的，對妖族，尤其是木屬性妖族的習性知之甚少。
黑岬土生土長在羽界，吼妖部隔壁就有一個規模很大的木係妖部，對這類妖物的習性諳熟在心，從未聽說過這麽玄奇的場景。
人死不能複生，妖也一樣，木屬性相比胎生妖物的生命力跟強悍是事實，但死了也就是死了，不能逆天。
他看向秦紫胤：“你確定令堂去世了？不是沉睡，不是封禁？”
秦紫胤搖頭：“七十二洲的木係精魅很少，但也有幾個道行高深的，我曾經帶著箬衣劍去拜訪一位活了十萬年的槐妖，他確鑿的告訴我，我母親已經歿了，還是魂飛魄散、不入輪回的那種。”
黑岬指著頭頂已經遮蔽住大半個羅浮城的巨木，“看她這模樣，可不像是死透了的，那天在街上，你斬殺刺客，殺的那麽順手，我就懷疑與箬衣劍有關，沒有證據，現在看我的猜測是對的，你這把劍，大有玄機。”
杜小草從震驚中回過神，站到秦紫胤身側，抬頭看向半空，哪怕她是雲瀾帝姬，見慣了各種威武霸氣的大妖，依舊沒有見過這般葳蕤的木妖，十萬年槐祖跟她相比，就像一株小豆苗。
黑岬嘖嘖稱奇：“你們七十二洲不是靈氣匱乏嗎？能養出這麽厲害的妖物？”
杜小草篤定的搖頭：“不可能！靈氣匱乏隻是一方麵，還有雷隼，他們費盡心機圈占了七十二洲，把其中的生靈當成牲畜圈養，稍微出格一些的，都被屠戮。”
槐祖是唯一幸存下來的大妖，若非遇到杜小草，多半也要遭毒手。
眼前的場麵，幾近失控，秦紫胤三個隻是震驚，被巨木枝幹包裹住的羅浮城中，耋老團已經傻眼。
他們怎麽都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沒能順利吞噬小酆都，反被一株忽然冒出來的巨木糾纏住了，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法擺脫。
巨木周圍霧瘴有劇毒，稍微靠近，就會中毒。
飛劍、法寶、符咒，無論品級多麽高，一旦進入霧瘴籠罩的的範圍，就會被腐蝕，靈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半分威力都發揮不出來。
驚呼嘩然之聲四起，卻沒什麽人留意到秦紫胤，箬衣劍掛在他腰間的時候，是一柄劍，此刻看到的卻是一株參天大樹，沒誰把兩者聯係到一起。
黑岬察覺到這一點，笑得詭譎：“守住秘密，不要自我暴露。”
眾目睽睽之下，羅浮城被一點一點煉化，最終變成一顆米白色的圓珠，周身散發著瑩潤濛光，忽明忽暗地閃爍幾次，消失不見了。
同時消失的，還有箬衣劍，沒有再飛回到秦紫胤腰間。
秦紫胤爽然若失，黑岬也鬱悶：“這真的是親娘嘛？卷著寶貝逃家？也好吧，她現在被大家盯著，飛回到你身邊，萬一暴露了，你就成了眾矢之的。”
秦紫胤沒奈何，裝作無事發生，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之前在雲瀾別苑中侍奉的管事和仆婢，已經個轉移到他的小酆都中，四下混亂也沒有再放他們出來，三人並肩，繞著陡然消失的空間廢墟打轉。
黑岬略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羅浮城被吞噬地很徹底。
杜小草看著漆黑一片的廢墟，發出不合時宜地追問：“城中的那些活物呢？那些耋老呢，是死了還是活著？”
秦紫胤茫然，黑岬回答了她：“普通人多半都還活著，換了個天地而已，耋老團就不好說了，新晉小洞天的主人，為了盡快掌控住這座小洞天，都會殺尖，把空間中最頂尖的那一撥修士滅殺，免得他們抱團搗亂，你在城中這些天，那些耋老對你的態度十分惡劣，箬衣劍替你出頭，不會輕饒他們，他們的道行那麽高，節操又那麽低，留著無益，換了是我，全都得殺了，最多留下一兩個主持大局，幫著安撫城中的生靈。”
杜小草深以為然，擔心的是箬衣劍忽然冒出來，打亂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步驟，那些人豈會善罷甘休？
黑岬勸她不要怕，死死瞞住是箬衣劍忽然發威祭煉了羅浮城，這秘密無人知曉，他們三個就很安全。
“箬衣來自七十二洲，在羽界沒有任何事跡流傳，大家都不曉得有這麽一號大妖，更不信七十二洲那種地方能養出這樣的大妖，她一露頭就變成了參天大樹，一柱香就吞噬了羅浮城，盯著此地的那些老家夥還沒回過神，事情就結束了，事後想要盤查，哪有那麽容易？”
黑岬一臉與有榮焉，領著三人往後方三萬裏處的萬葉城撤退，羅浮城已經“坍塌”成空間廢墟，萬葉城取而代之，成為羽界東疆防線。
黑岬頗為懂行地告訴同伴：“羅浮城早就淪為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那麽大一座城池虛懸在羽界最東側，要麽坍塌，要麽淪陷，撐不了多久的，但它一日不坍塌，一日沒淪陷，又不能放棄，不知道誰想出的餿主意，把羽界各種犯了大罪的小妖、各種走投無路的妖部都流放去那裏，歪打正著反而促成了羅浮城的繁華，給這座邊城續了上千年的命，還養大了城中那些惡棍的胃口，差一點就把羅浮城淬煉成洞天，從此逍遙世間。”
秦紫胤忍不住詰問：“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好打聽嘛，你和帝姬一個剛成年就離家遠遊，一個是從七十二洲來的半妖，錯過了太多的事，以後慢慢就會懂了，之前的事全都爛在心裏，對誰都不要提起，裝作無事發生，問就是咱們當時已經逃了出來，不曉得羅浮城中發生了什麽事，隻看到城池虛懸半空，被一株巨木裹住，咱們本事小膽子也小，沒敢靠近了，一路遠遁去了萬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