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熊熊燃燒的酒鋪
伏虎腦瓜子不大靈敏,被慕三忽悠得找不著北,曾經的過節和仇隙也淡了。
慕三趁勢問他“天音酒鋪”的事,“那麽小的一個門臉,那麽大的暴利,日進鬥金啊,就沒人眼饞?我們在城外開辟一片花田,你都要盯上,踢了鐵板沒辦法,酒鋪那邊——”
“也踢了鐵板,不是我踢的,好幾個貪財的人家去踢,然後家破人亡了。”
伏虎一臉畏懼,嗓門都壓低了些許,細細勸慕三不要犯渾,別招惹酒鋪的掌櫃,“那掌櫃挺神秘的,什麽來路大家都不清楚,繞著走就對了,不止酒鋪,湖上的畫舫也是他的買賣,敢鬧事的都喂魚了。”
慕三悻悻:“我知道畫舫是他的買賣,也不貪財,可他的心大了,想對我們不利,你說咋辦?”
伏虎臉色一僵,他真沒想過這種可能。
慕三也不瞞他,把自己買到異變血棘花種子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當時以為撿了個大便宜,現在看是催命丹。”
且還沒完。
上一個月圓之夜和這一個月圓之夜,都有邪妖來襲。
伏虎氣怒:“你們之間的破事,幹嘛牽連我啊,就差一點點,小爺我就被拖下城頭!”
“嚎什麽嚎?!我這不是把你救回來了嗎?坑你的人是天音掌櫃,這狗東西的膽子忒大了,就為了那麽一點點雞毛蒜皮,眼前小利,敢把整個萬葉城當工具,你算算,這大半個月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
伏虎氣不憤,立刻去喊他祖父,當著伏耋老的麵,揭發天音掌櫃。
幹瘦少年也把自己祖父給天音酒鋪送“酒曲”之後失蹤的事說了一遍,“一定是他下的黑手!怕走漏了風聲!”
伏耋老眯著眼不吱聲,哪怕牽扯到了他的嫡親孫子,他依舊要權衡利弊。
黑岬冷嗤:“萬葉城,真是爛透了,被衝破是早晚的事。”
伏耋老到現在還顧忌這顧忌那,人家殺他孫子的時候,半點顧忌都沒有,兩相比較,誰更凶顯而易見。
就挺讓人無語&瞧不起。
最後,還是大耋老壯著膽子,派人去傳喚天音酒鋪的掌櫃前來城頭,當麵說清楚可疑之處。
慕三對此沒意見,茲事體大,不能隻聽他和幹瘦少年的一麵之詞,也要聽聽天音掌櫃怎麽說,也許是誤會呢,也許人家是冤枉的呢?
派去的人遲遲不回,內城上空爆開一朵絢麗的煙花,赤紅如血,久久不散。
大耋老驚得咕咚站起,一個騰空直奔內城。
伏耋老、黑岬和杜小草一行人也驚住,緊隨其後前往煙花綻放處查看,這種煙花是萬葉城特製的,非危急時刻不得放出,尤其是在內城這麽敏感的地方,當即就引發亂子,沿途所有府邸都開啟了防護符陣,家主見到伏耋老,大聲詢問是不是有邪妖竄入內城?
伏耋老果斷地否認:“沒有!是一個給邪妖通風報信的商賈,被我們識破後趁亂逃入內城,很快就能抓住!”
他說得篤定,聽的人半個字都不信,當麵就奚落他:“能給邪妖通風報信的商賈,不會是無名之輩,誰啊?”
“天音掌櫃,若是見到他,萬萬小心。”
伏耋老豁出去了,直接爆出姓名。
一眾大家主思忖片刻,反而信了,萬葉城就那麽大,天音酒鋪那麽有名,蹊蹺詭譎之處,大家豪族不可能沒發現。
明月高懸,湖畔和湖心卻不靜謐,往來的畫舫依舊張燈結彩,尋歡的紈絝酒客如雲,絲毫沒把城頭的凶險當一回事。
一朵赤紅煙花綻放開,還緊鄰著湖畔,讓這些醉生夢死的家夥們怕了,忙不迭地招呼老鴇靠岸,放他們下船離開。
老鴇求財,推脫說天黑水深,湖邊什麽情況天曉得,還不如躲在湖心,大家有個照應。
局麵僵持的時候,伏耋老一行人抵達,二話不說踹開天音酒鋪的們,血腥氣嗆鼻,幾個宿在店中的小夥計全被割了喉,派來傳喚掌櫃的人也倒斃院中,萬幸死前放出了煙花。
天音掌櫃不見蹤影。
隻憑眼前的場麵,就可以給他定罪,是不是他引來邪妖已經不重要。
眾人分開搜查店鋪,所有的佳釀全都被帶走。
裝飾華麗且隱蔽的釀酒坊裏,幹瘦少年找到一個還算新鮮的花蒂,異變血棘花的花蒂,與尋常血棘花相比,它的脈絡上有明顯的斑點。
就憑這一樣東西,就證明他“送酒曲”的話是真的,天音酒鋪的掌櫃確實使用異變血棘花來釀酒,他的酒那麽醇香,哪兒引人迷醉,不止是手藝好這麽簡單。
這掌櫃酒鋪中的血棘花來源,是幹瘦少年的上一任東家,也是城中有名的一個大妖之家,大耋老親自登門詢問,暫時還沒有消息傳來。
沒有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了,起碼沒有一照麵就刀戈相見,還有“講道理”的餘地。
空蕩蕩的酒鋪,堆滿了薪柴,每一堆都堆得頗為好看,劈得也精致,杜小草一時好奇,盯著看了幾眼,忽然警惕起來,大聲提醒眾人:
“不好!馬上離開這裏!”
說罷第一個騰身而起,半空中“咣”一聲被撞了回來,眼冒金星,雙腳站立不穩,被慕三扶了一把才沒摔倒。
驚變突然,眾人還在懵著,四周卻已經騰起赤紅的符文,聚攏在半空中,像極了一個倒扣下來的火光罩,也真的在冒火。
滿院薪柴被點燃。
杜小草後知後覺的發現,薪柴擺放的方位是一個惡毒至極的封鎖符陣,火焰騰起,無法逃脫,很快就會被燒成灰燼。
天音掌櫃臨走,還從容布置了一個殺局,針對他們這些人的殺局。
伏耋老驚怒,使出渾身解數想要脫困,累得氣喘籲籲,徒勞無功。
秦紫胤的身影出現在小院上空,符陣激活時,他人在湖畔旁邊,沒有第一時間跟隨眾人,僥幸沒有受困。
他幸運了,對困在院中的杜小草這些人來說,就倒黴了,失去了進入小酆都避難的機會,隻能內外聯手,強行破開困陣,還得避開越燒越旺的大火。
黑岬雖然瘟怒,沒有亂了心緒,提醒杜小草:“天音掌櫃還沒有走遠,起碼催動困陣的時候,他還在附近,所有才能那麽精準。”
單單把秦紫胤隔絕在了院外!
後知後覺無用,當務之急是破陣。
眾人使出渾身解數,半分保留都沒有,也隻是勉強壓住火勢,困陣紋絲不動。
伏耋老與天音掌櫃略有交情,對坐喝過幾次酒,從驚亂中回過神後,認出頭頂的困陣,其實是一件印章法器,日常掛在天音掌櫃腰間,每一壇天音酒鋪賣出去的美酒泥封上,都有這枚印章蓋的戳。
當時他以為是附庸風雅,防止贗酒,現在看並非如此。
對付法寶和對付符文的手段,是不一樣的,知道了困陣的秘密,再動手就輕鬆多了,秦紫胤直接從小酆都中搬出一座萬仞高山,砸在環繞著赤紅濛光的小院上空。
砰砰砰——
反複的重壓之下,法寶坑不住了,出現明顯的裂紋,旋即又融合。
秦紫胤毫不氣餒,繼續猛砸,最後一擊的時候,赤光罩倏然消失,萬鈞山嶽直直砸向小院,湖畔那邊的畫舫也嚇得魂飛魄散,那麽大一座山,真落下來了,酒鋪原地碎成齏粉,湖畔這邊也得遭殃。
好在秦紫胤對小酆都的掌控細微到極致,須臾之間就收回了山巒。
伏耋老喜出望外,立刻帶著眾人逃出小院。
看著身後洶洶燃燒的薪柴,眾人心有餘悸,這個天音掌櫃,太不是東西了,躲在城中鬼鬼祟祟,不知道搞什麽名堂,被識破了還要反殺來抓他的人。
秦紫胤在赤光罩消失的一瞬間,也從原地消失不見,再出現時,手裏拎著一個清瘦峭拔的男子,三旬上下的年紀,氣度溫潤,不像是當壚賣酒的小商販,更像是家道中落的貴公子。
城頭戒嚴,他想逃出城沒那麽容易,一直躲在附近,催動赤光罩想要弄死來追索他的人,反被秦紫胤順藤摸瓜,揪了出來。
幹瘦少年見了他,恨得咬牙切齒,迎麵踹了他一腳,質問他自己祖父的下落?
“說!是不是你這個奸賊害死了他?!”
“是啊,他的屍體就躺在湖底,早就被魚蝦鱉吞吃了,連個囫圇屍體都找不著。”
“我殺了你!”
幹瘦少年被激怒,失去理智拳打腳踢,被慕三按住了,“他在激怒你,說的話未必就是真的,你爺爺……未必就真的死了。”
對方這麽激怒幹瘦少年,擺明不安好心。
幹瘦少年也不是傻子,回過味來,恨恨指著天音掌櫃的鼻子怒罵:“任你奸似鬼,現在落在我們手上了,有你好受的!”
細細地拷問,什麽秘密都能問出來。
伏虎上前,對著天音掌櫃就是一頓猛拳,打得他短暫失去戰鬥力,趁機把他剝得一絲不掛,裏裏外外翻了個遍。
慕三辣眼睛,問他想幹嘛?
伏虎理直氣壯:“這家夥太狡猾,天知道他什麽還藏著什麽鬼把戲,先剝光了他,看他怎麽使壞。”
這話粗暴卻有道理,在場除了杜小草扭過臉不去看,其它人都催促伏虎,讓他檢查一下衣衫中有無貓膩。
伏虎得意,正要動手的時候,被黑岬揪住衣領拖到身後:“起開,我來,憑你這點三腳貓的道行,被暗算了死路一條,你爺爺也救不了你。”
伏耋老也怕,讓孫子不要冒失。
搜斂出來的成果,是三個小芥袋,一套衣衫,一根木簪,一枚赤紅如火的“衿章”,這印章就是之前困住他們的法寶,此刻有了明顯的裂痕。
木簪和衣衫都平平無奇,跟他小酒鋪掌櫃的身份很是匹配,三個小芥袋裏,一個裝著大量薪柴,一個裝著釀製好的美酒,一個裝著主人日常使用的各種零碎。
慕三大聲提醒黑岬:“看一看有沒有釀酒的秘方,他人雖然混賬,釀的酒極好,拿到方子咱們自己釀。”
想法很豐滿,現實很打臉,酒鋪掌櫃當即笑起來:“小家夥,做夢呢,知不知道酒行的規矩?”
慕三懵圈:“什麽規矩?”
“但凡頂尖的美酒,釀製的方法都不會付諸筆墨,全都在主人的腦子裏記著,防止被偷盜。”
“沒什麽啊,我們抓住了你,就等於拿到了酒方,你這樣的聰明人,肯定明白酒方和自己命相比,哪個更重要。”
“我明白啊,但我說出酒方,你們就肯放了我?”
他用下巴勾了勾幹瘦少年,挑釁意味明顯,經過今晚的事,他死定了,無論說不說出酒方內容,下場都是一樣的,既然如此,他何必便宜殺了自己的人呢?
伏虎惱怒,摩拳擦掌警告他:“說了讓你死得痛快點,不說讓你常盡世間所有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