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都是大嘴惹的禍
小饕餮言之鑿鑿，杜小草隻能既來之則安之，跟城主府做了鄰居。
董大少甥舅倆不會再來找他們的麻煩，宋長老那邊還有一對眼珠子的舊賬沒有了結，遲早要鬧過一場。
小饕餮提出幫忙：“我偷偷溜到他們家裏，把他們全都吞了，看他們還怎麽使壞？”
黑岬嗬嗬：“以為你天下無敵了？敢在城中胡亂吃東西，馬上就會來人把你開膛破肚，躲在暗處想抓你當坐騎的那幫驢妖，巴不得你犯錯被抓了把柄，他們就有機會得手了。”
小饕餮悻悻，托著腮不吱聲了，他的年紀雖然沒有看起來這麽小，滿打滿算也沒沒成年，龍裔壽命悠長，代價就是長得也慢。
杜小草趁著四下無人，讓他在蜃樓中變出本體開開眼，小饕餮不屑：“你這巴掌大的地方，哪裏容得下我的本體？”
杜小草不服，蜃珠之內的空間，隨隨便便就能裝下幾座大山，裝不下一頭小饕餮？
小饕餮搖頭，黑岬還幫他說話，說成年的饕餮，單單是一張大嘴，就比蜃珠的內蘊空間還要大一圈。
杜小草嚇一跳，這麽大的身體，又貪吃，得吃掉多少東西？
單看她認識小饕餮之後，對方的食量並不大，跟她也差不多多少，就是貪吃對麵的陽春麵，每天都要溜過去吃兩碗。
他的體魄神魂都非常堅固，頭上還有一對漂亮的龍角，黑岬最喜歡了，動輒拍著他的腦瓜子，讓他露出龍角給他磨劍。
小饕餮脾氣大，被糾纏得煩了，就現出本體，壓在黑岬身上，把他壓得薄如紙片，從身體到神魂，全方位的碾壓。
黑岬一開始還蒼白著臉，漸漸地就適應了，催促著小饕餮一再重複這個動作，說神魂體魄猶如黃泥大道，扛不住風雨雷電歲月變遷，唯恐不斷夯土，凝聚神魂體魄，才能恒久。
他建議杜小草也要被壓一壓，“你第一世涅槃得太倉促，神魂不穩，需要好好夯一夯。”
杜小草半信半疑地試了試，被碾壓得連喊疼的氣力都沒了，神魂也像是一團麵，反複被揉搓摔打。
慘兮兮熬了大半個月，整個人反而神清氣爽，再去對麵的小麵館吃飯的時候，隔窗看著幹瘦店主揉麵摔麵，忽然回過味來，壓低嗓門問小饕餮：“這陽春麵有玄機？”
小饕餮翻了個白眼，不滿她的後知後覺，若隻是一碗隨處可見的陽春麵，他好黑岬豈會天天跑來？
按他的說法，這麵團裏放了一種魂草，被店主用靈力揉入麵條之中，吃了滋養神魂。
杜小草還是疑惑，“這陽春麵賣的這麽便宜，店主虧本賺吆喝？”
“他賺功德，是無相界那邊的一種修煉法門，我也不太懂。”
小饕餮打了個飽嗝，給了麵錢，拎著饋贈的酒水，搖搖晃晃地返回蜃樓。
關緊房門，黑岬笑眯眯地盯著小饕餮：“我需要一頭坐騎，便宜你了。”
沒頭沒腦且挑釁至極的言語，氣得小饕餮嗷一聲跳起，現出本體要好好碾壓碾壓他，讓他知道龍裔的威嚴。
黑岬任捏住他的尾巴，一句話就壓住了他的怒火：“城中在抓細作。”
小饕餮懵了一瞬，收回尾巴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細作？！”
“是與不是重要嗎？重點是你來路不明，身後沒有妖部和長輩背書，躲在暗處的無相大妖很容易就能潑你一聲汙水，讓你百口莫辯。”
小饕餮急得團團轉，黑岬給他想的辦法，就是讓他詐稱是自己的坐騎。
“我是吼妖部家主的嫡子，身份尊貴，你當了我的坐騎，就自動有了跟腳來曆。”
“可你就會得罪無相大妖，他們肯定會對付你。”
“無相大妖而已，我等著。”
黑岬說得氣定神閑，把小饕餮拎回來的酒水拍開泥封，美滋滋喝了起來，小饕餮抱頭思考利弊，半響抬頭：“隻是名義上，你別想對我吆五喝六！萬一被我家哪位長輩聽到了，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你有這麽厲害的長輩，那些無相大妖還敢覬覦你當坐騎？”
“他們隻是負責抓捕，然後把我送到他們巴結的大佬身邊馴化結契——”
“原來背後另有黑手，知道是誰嘛，說來聽聽，咱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共享秘密，掂量風險。”
小饕餮苦著臉，斜睨黑岬：“要是風險太大，你就退縮了？”
“當然，我隻有一條命，身後還有一個大妖部，拖家帶口，可不敢找死。”
“遲了，無相大妖那邊已經把你和小帝姬都列入捕捉之列，尤其是帝姬，一身漂亮翎羽，他們眼饞得很呢。”
杜小草權當他是危言聳聽，把話題拉回“細作”上，六爻城怎麽會突然大張旗鼓的抓細作？
邊疆戰墟，最不缺的就是細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濡以沫幾百年的道侶，其中一方都可能會是敵方安插的奸細，因為操控他們的人太高深莫測，為了釣到大魚放出了太長太長的魚線，以至這些“誘餌”都忘了自己的本來身份，在接到命令的一瞬間原地恍惚，半響才想起自己原來是細作啊。
黑岬告訴杜小草，就在昨天夜裏，以為德高望重的長老，被他的愛侶殺死了，然後用秘法摧毀了那位長老負責看守的秘地，毀掉了秘地中儲藏的所有法寶和藥草，所有建築連同山巒全部消失不見，原地隻剩下一個巨大的深坑。
城主府派去調查的結果，最終證明那愛侶是邪妖派來的細作，一直潛伏在長老身邊，取得了絕對信任，最終反戈一擊，損失慘重。
“那愛侶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自爆了本命仙劍和神魂，炸飛了當時圍在她身畔的所有人，一位道行高深的長老猝不及防，隕落，其餘兩位也重傷，其它輕傷的不計其數。”
杜小草聽得發懵，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先殺了枕邊人，再殺枕邊人的至親好友？
“她用了幾百年時間迷惑丈夫，所有人都覺得她溫柔賢惠，對她不設防，這件事之後，所在登記在冊的長老，尤其是娶了續弦夫人的，有紅顏、藍顏知己的，全都被暗中調查，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高高在上的長老們尚且如此，城中各種來曆不明的小人物，被殃及的不計其數。
杜小草和黑岬都出身大妖部，且是嫡係子弟，跟腳清白得很，怎麽查都查不到他們頭上，小饕餮這種最凶險，本身就遭人垂涎，又說不清來路，不抓他抓誰？
小饕餮雖然不滿，奈何形勢逼人，隻能認栽，乖乖給黑岬當“坐騎”。
黑岬還奚落他：“這些天你把我虐得夠嗆，現在被我騎一兩次，大家扯平了，說實話，我真不想要你這種惹眼的坐騎，平白得罪了無相大妖不算，還會惹得其它紈絝羨慕嫉恨，有人來跟我討要，你說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當然不答應，誰來挑釁你就打回去，實在不行我夜裏出去幫你，一口全都吞了。”
“記住，以後不要把吞了掛在嘴邊，小心別人用這個法子栽贓你——”
杜小草蹙眉，覺得讓小饕餮進入小酆都最穩妥。
黑岬看傻子一樣看著她：“你試試召喚秦紫胤，看看他能不能回應你。”
杜小草照做，小酆都和秦紫胤都沒有回應，這場搜尋細作的行動，還真是聲勢浩大，如小酆都這般的小洞天，全都被封禁了。
誰敢強行破開封禁，誰就有“細作”的嫌疑，秦紫胤應該是聽了黑岬的勸，閉關不出，躲過這場大禍。
狹者以武亂禁，小饕餮因為長了一張巨大無匹的嘴巴，哪怕示弱了，依舊讓人無法放心。
黑岬不得不去城主府，繳納了百萬紫金的保證金，一旦小饕餮在城中惹出事來，這筆錢就得打水漂，黑岬自己還得吃掛落。
小饕餮有些蔫。
黑岬拍著他的腦袋安慰：“沒事，咱兜裏最不缺的就是紫金，隨隨便便就能搬出一座金山。”
小饕餮信了他的鬼。
黑岬暗中提醒杜小草，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杜小草不以為然：“六爻城再怎麽烏煙瘴氣，自有羽界幾位妖祖調停，大不了換一撥人過來駐守，城池總是保得住的。”
“帝姬太天真了，你口中的‘妖祖’若真有這種能耐，羅浮城不會平白坍塌，萬葉城也不會青天白日被煉化，六爻城這邊，陷落是早晚的事，這裏距離你們雲瀾祖地已經不太遠，一個不好，雲瀾就是抵禦邪妖的最前線。”
杜小草訕訕，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黑岬輕笑：“你祖父也不是傻子，最懂得趨利避害，想必早就準備了後手……讓我猜猜看，這後手是什麽？”
他壞心的故意拖長腔調，揶揄杜小草：“舉族搬遷是不是？螞蟻一個小巢穴想搬走都黑了一片地皮，雲瀾祖地恢弘壯闊，猶如一座大城，怎麽搬呢？”
杜小草不吱聲。
黑岬也板起臉：“勸帝姬不要有僥幸心。”
杜小草心中焦灼，東疆戰事不順，一座座城池消失，坍塌的方式讓人目瞪口呆，本來她對六爻城還有些期待，入城之後全都涼了。
羽界不是哪一個大妖部的羽界，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隻要邪妖沒有打到自家門外，全都袖手旁觀，風涼話也不少。
雲瀾老祖一葉未落便已知秋，早早做了後手，偌大一座雲瀾城帶不走，核心位置的內城，已經煉化的差不多了，一旦邪妖洶洶，就舉族遁入虛空，另找一片山清水秀的風水寶地安頓。
雲瀾老祖如此，其它幾個大妖部的掌舵人也差不多的心思，各自都有應對手段，但手段的立足點都是一個“躲”，沒有“戰”這回事。
以小見大，羽界那幾個話事的妖祖，大抵也是避戰的心思，聽說已經在另外尋覓適合安頓的小天地，把羽界棄了給邪妖占據。
大妖部可以躲，可以走，小妖部雖然避無可避，也沒怎麽害怕的，反正誰當家，他們都是被盤剝的，注定沒辦法登頂，在妖祖麾下彎腰屈膝，在邪妖麾下不外如是，日子總是過得下去的。
人心如此，東疆戰事又能如何，一日日潰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