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看一眼少一眼啊
菡仙子那邊，開始閉關，習練祖傳劍法的第四招。
便是杜小草這種不懂行的，隻看招式，都能看出如今練的這一招，與之前的花架子迥異，菡仙子十分用心，進展卻很緩慢，十天下來還沒摸到精髓，隻能一再機械的習練。
黑瘦小子，似乎也得了指點，開始嚐試用靈力幻化出一杆通體赤紅的長槍。
指點他的人借他的手，完整具現過一次長槍，讓黑瘦小子用心觀摩了一柱香時間，之後長槍潰散，黑瘦小子自己具現的時候，隻能具現出一個槍尖。
失意人亦是得意人。
這麽多年輕小輩聚攏在一起，磕磕碰碰，小賭怡情，十分鬧哄，小酒蠹被發現之後，眾人大喜，立刻去城中各處買來烈酒，傾倒在一口大缸中，拎起小酒蠹扔進去，坐等美酒釀成。
風清月朗，十裏春風。
六爻城中的風景，一年四季都有可觀之處，一對小情侶坐在牆頭禹禹閑談，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多廢話，聊起來沒夠。
牆頭後的屋舍中，黑皮小子端坐在桌案後，看著眼前一本攤開了，卻沒有任何字跡的書本，木木地發呆，直到那書本上倏然閃過一行行古怪的字跡，他飛快掠過，確定記住了，合攏書本，走出房間，關緊房門。
菡仙子已經開始練“第五式”，不是因為悟性好練透了第四式，而是無論怎麽努力，都毫無寸進，不正經師兄憐憫她，偷偷傳了她第五式，希望她能通過第五式，反向逆推第四式。
小酒蠹在酒缸酣睡。
小饕餮在猛吃火蟒肉。
黑岬在屋脊賞月。
杜小草在廚間燉魚。
……
隻看蜃樓和竹樓兩處，出奇地歲月靜好，視線挪到城主府，就壓抑沉悶了。
姬嶽一直讓人盯著那邊，每天都有新的消息反饋回來，一件比一件堵心。
這麽人怎麽敢？
怎麽能夠？！
太放肆了！
然而最近這陣子，城中出了太多事，每一件都讓人嘖嘖驚奇，跨界仙舟販賣鬥獸，引發一場亂子，葫蘆城主貴為妖祖，離奇失蹤，隨後又冒出雷隼，用秘法折疊空間，搬走了六爻城西南方向的眾多別苑，連同湖上的眾多花船，都消失無蹤。
菡仙子因為這件事大受挫折，卻又絕地翻盤，考上了杜小草那幫人，在蜃樓旁邊駐紮下來，明晃晃地挑釁他姬嶽。
姬嶽想做六爻城的城主。
這個隱秘至極地野心，漸漸地已經浮出水麵。
若是杜小草和黑岬知曉，一定會哈哈大笑，笑這姬嶽有個妖祖父親，便當自己就是妖祖了。
但姬嶽不這麽覺得，當上六爻城的城主，並守住東疆戰墟，一旦成功，他將躋身羽界最頂尖的幾位貴公子之一。
擺在眼前的麻煩，是竹樓和蜃樓。
他鐵了心要鏟平這兩塊絆腳石，絆腳石還真的惹出了事。
起因是他在城南開了幾家店鋪，裏麵售賣的貨物琳琅滿目，一多半都是女子喜歡的東西，本來是獵豔用的，現在城中好看的女子幾乎被雷隼一網打盡，僅剩下的那些也抱團去了竹樓，這些針對女子的店鋪生意冷清。
今日卻有心腹來回稟，說發現有人使用障眼法買東西，懷疑是竹樓那一幫人。
“她們買東西的時候，都是付了款的，晚上盤點的時候，賬目對不上，仔細算一算，缺的就是竹樓那幫人的付款。”
姬嶽冷笑：“未必就是障眼法，店鋪裏的符陣又不是擺設，如果我沒猜測，她們用了銀蠹。”
“他們買的全都是貴物，價值不菲，用紫金豆結賬，後來那些紫金豆都不翼而飛。”
“是啊，紫金豆是靈蠹變幻出來的，入夜後收回了，先讓她們占一點小便宜，咱們把那靈蠹抓住，什麽損失都能補回來。”
“……”
杜小草並不知道這番變故，小饕餮瞞著她，把紫金蠹誆了出去。
紫金蠹努力修行了這麽久，終於學會了分身術，不像從前那樣笨笨的隻能變成一坨紫金，現在它可以變換成一大袋紫金豆，讓竹樓的小姐姐們慢慢地花出去。
這些小姐姐們不曉得紫金豆是幻化出來的，小饕餮信口雌黃說他有點石成金術。
小姐姐們信以為真，歡天喜地去了城南的店鋪，把心儀的物件一股腦搬了回來，小饕餮也趁機入手了一堆寶貝。
夜路走多了，早晚會撞鬼。
隻逍遙了三五天，小饕餮、菡仙子都被扣下了，理由是他們使用幻術欺騙店家。
小饕餮嗬嗬：“怎麽，訛人啊？我們買東西給的真金白銀，你說我們使用幻術，證據呢，拿出來，拿不出來就是誣陷！”
姬嶽早就守在店內，聽到夥計發難，立刻撩簾而出，與菡仙子對峙。
雙方各執一詞，都說自己在理，最終決定在店門外擺台，眾目睽睽之下驗證紫金豆的真偽。
各種手段齊出，最終的結果讓姬嶽傻眼，紫金豆居然是真的！
真的！
他本是聰明人，腦子稍微一轉彎，就明白自己被算計了，之前幾天，菡仙子一行使用的銀蠹幻化的紫金豆，今日使用的是真正的紫金豆，虛虛實實，讓他出了大醜！
明明他才是破財受損的一方，卻被眾人奚落嘲諷，說他找茬、汙蔑菡仙子。
菡仙子十分得意，拎著剛買的東西揚長而去，撇下一地雞毛給姬嶽收拾。
姬嶽瞪著她婀娜離開的背影，目光陰鷙，打從這個女子來到六爻城，雙方就爭鬥不休，他一直沒能占據上風，好不容易熬到雷隼作亂，把她身邊的幫手一股腦擄走，她落了單，卻又火速攀上了蜃樓，還有膽子主動挑釁他！
姬嶽的憋屈憤懣不足為外人道，竹樓這邊，歡呼聲幾乎衝破屋頂，他們不但白得了一堆好東西，還讓姬嶽有苦說不出。
菡仙子問小饕餮：“你怎麽算得這麽準，知道他今天會發難？”
“小爺我前算三百年，後算五百年，姬嶽那一點小伎倆，我眨眨眼就能識破。”小饕餮可著勁地吹牛，裝模作樣地掐著手指，告訴眾人，“等著吧，最多三天，你們竹樓會遇著一個小災，是姬嶽指使人幹的，小心提防。”
“……”
正鬧哄著，出去巡查城中街巷的黑皮小子返回，說城中今日來了一撥古怪的客商，奇裝異服，從未見過，“朝著咱們這邊來了，你們小心一些，萬一是歹人呢。”
經過雷隼擄人的慘痛教訓，竹樓中的男女都十分警惕，擺開架勢準備迎敵。
半響之後，前方街道上出現一行身影，都是女子，年紀三旬上下，清一色婦人妝扮，發髻服飾各有特點，不要說黑皮小子，就是菡仙子都看得嘖嘖稱奇。
為首的那個，身姿豐腴曼妙，那兩髻高聳，插著整套的犀角梳，華貴雍容。
身後左側的那個，襦裙斑斕，袒露半乳，寬袍大袖，腳踩高高的雲履，履上還鑲嵌著碩大的明珠，姿容算不得如何漂亮，僅憑這番妝扮，就很吸睛。
最後一人容貌清麗，如百合梔子，一頭青絲低低挽在腦後，珠翠精致低調，乍一看像是良家的少夫人，端莊大氣。
不正經師兄當場蓋戳，這三女全都不是良家。
“如果在下沒有眼拙，她們都是老鴇，來六爻城做買賣的。”
菡仙子蹙眉。
城中忽然出現老鴇，並不稀奇，是意料之中的事。
城中那些畫舫，被雷隼一股腦擄走，風月花事中斷，本就是暫時的，必定會有後來者補位。
僅從做買賣的角度看，此時帶姑娘們來六爻城，隻要姑娘們的姿容和歌舞不要太差，一開張就會顧客盈門。
不正經師兄眸光如電，一眼看破跟腳，旋即就見這三位老鴇從小洞天中放出畫舫和姑娘，敲鑼打鼓，絲竹管弦，熱熱鬧鬧招徠客人。
黑岬收到了花帖，燙金款。
據送貼的龜公說，滿城之中，隻有黑岬和姬嶽兩位貴人收到這種燙金花帖。
黑岬隨手把帖子塞給不正經師兄，“此等盛事，豈能少了兄台？”
不正經師兄臭不要臉：“大實話，如此我卻之不恭。”
施施然拿著花帖登船賞花，半點顧忌和猶豫都沒有，反而是杜小草擔心，“姬嶽那些人——”
“姬嶽若是有眼色，就別惹事，否則又得丟人現眼。”
黑岬說得篤定，事實也如他所料，不正經師兄登船沒多久，就被姬嶽那夥人團團圍住，想要把他扔下湖心，不正經師兄臉上怕怕，腳下卻不肯閑著，三轉兩轉，反而把姬嶽那夥人都給踹下湖心，狼狽不堪。
僅此一戰，不正經師兄就名揚歡場，被老鴇追著屁股奉承，讓他務必常來賞光，酒水和姑娘全都給打五折。
不正經師兄破天荒正經：“酒水五折可以，小姐姐們萬萬不可五折，辱沒了佳人，是我的罪過。”
之前姬嶽那夥人登船，百般纏著老鴇要過夜，過夜費還要打折，被不正經師兄一番話比照，高下立現。
姬嶽但凡還要臉，往後就不敢再提姑娘打折的話。
杜小草聞隻，意味深長地打量不正經師兄，“沒看出來，師兄你還是歡場高手。”
“帝姬謬讚，我就是一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愛鼓搗些手藝活，來看看我給帝姬做的符筆。”
他邊說邊拿出一支頎長精致的符筆，通體碧瑩瑩的，筆杆上篆刻著兩行小字，不是羽書，杜小草不認得，隻看字形，龍飛鳳舞非常美觀。
用它畫符，筆尖密集攢簇，靈力汩汩順暢。
不正經師兄告訴她：“這符筆使用葫蘆絲製作，是木屬性的，跟你那支火屬性的若吾小錐不同，適用的場合也不同，帝姬慢慢摸索。”
杜小草真就摸索了半響，疑惑道：“不會是用葫蘆老祖的絲製作的吧？太珍貴了！”
不正經師兄打哈哈，“他的絲稀鬆尋常，隨手一扯就扯出許多，除了符筆，還好弄了一些符紙。”
他隨手一拋，拋給杜小草一遝翠生生的符紙，木係靈氣縈繞，仔細看還有淡金色的星芒流轉，清新綺麗。
好東西啊！
杜小草不好意思就這麽收下，琢磨著回贈點什麽。
不正經師兄也不跟她客氣，點名要她的金翎，“不要拔下來的，要自然脫落的那種。”
杜小草瞪他：“我猜十幾萬歲，怎麽會有自然脫落的金翎？你要等到什麽時候？”
“所有的幾百萬歲，都是從十幾萬歲長起來的，你的金翎長出來，就意味著終有一日要脫落，我慢慢地等。”
杜小草待要再說，不正經師兄指了指窗外，“看。”
幹巴巴一個字，杜小草狐疑地看過去，立刻雙眼呆直。
小饕餮也訝異地揉了揉眼睛，哧溜一聲竄出去，大呼小叫地衝著竹樓方向嚷嚷：“小姐姐們！快出來，絕世美男子進城了，看一眼少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