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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好好呆在土裏挺屍

  城下的五座山嶽,對羽界是心腹大害,對血妖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五座山嶽幻化的精魅,不像尋常精魅那麽縹緲清靈,高大巍峨,身穿鎧甲,遍體金光,他們的氣運和性命與山嶽相連,山在,他們就在,山崩,他們就隕落。


  邋遢老者看透了形勢,哈哈大笑,衝著虛空道:

  “有山必有水,還有高人藏著呢,現身出來看看。”


  巍峨山巒默了片刻,沒有理睬。


  地上不起眼出,無端湧出一條溪流,起初極為細小,像個小河溝,漸漸爹洶湧澎湃,有了大江大河的聲勢,繞著無論一字排開的壯闊山巒,衝向六爻城頭。


  水性楊花,是個針對女子的形容詞,而真正的水,從來都不妖嬈,窮凶極惡讓人心悸。


  邋遢老頭歎氣:“這不是尋常的水,是陰煞之水,可以吸納流淌之處的陰魂滋養壯大已身。”


  城頭交戰這麽多天,最不缺的就是陰魂,被陰煞之水席卷,瞬間淪為厲鬼,在波濤中嘶吼唳叫,城頭上道行稍微低一些的修士,當即頭暈目眩,苦不堪言。


  邋遢老者又道:“陰煞之水不止吞噬陰魂,還會汙染飛劍、符咒和法寶,輕易不可靠近。”


  不靠近,怎麽阻擋這些山嶽的咄咄靠近?

  俞襄大聲命令城頭修士,操控飛劍抵擋,杜小草立刻說出厲害,讓自己這邊的修士不要輕舉妄動。


  幾個暴躁冒失的修士,人還未動,仙劍已經催動,一頭栽進陰河裏,再也催動不起。


  慘痛教訓在眼前,眾人麵麵相覷。


  俞襄見狀,倒也不好再斥責杜小草,讓眾人避開陰河,專一對付五座山巒,把山削平了,威脅就小了。


  威脅近在眼前,由不得眾人多想,萬劍齊發,匯成一條劍龍,纏繞住壯闊山巒,讓山瘦了一圈。


  巨石崩毀,草木摧折,山嶽搖搖晃晃,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源源不絕。


  一片混戰中,不斷有飛劍跌落山腳下河流中,消蝕了靈光,倏然沉沒。


  山嶽幻化出人形,站在山巒之上,是一位婀娜嬌俏的女子,一身霓裳,臂纏帛帶,發髻高高挽起,半露胸脯呼之欲出,卻讓人不生半點綺思,唯有仰慕。


  女子手中提著一個竹籃,哼唱著一首童謠,聽不清具體的歌聲,隻覺得那歌聲婉轉熨帖,像極了幼年時母親在搖籃便唱給自己聽的那些。


  城上城下如癡如醉。


  杜小草和黑岬也詭異地陷了進去,目光迷醉難以自拔,而秦紫胤和洛風超然於外,沒有被歌聲迷惑。


  那些來六爻城“遊曆”的域外俊彥,俊逸男子為首,也沒有被波及。


  邋遢老者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怎麽回事,在杜小草和黑岬肩膀上各拍了一下,把他們拍醒。


  兩人醒來,麵麵相覷。


  “方才——怎麽回事?”


  “如果我沒猜錯,山巔上的女子,是羽界,或者說幽冥界的地靈,大地之母,所有在羽界長大的生靈,都會自發臣服在她腳下,就像孩童迷戀自己的母親一般。”


  邋遢老頭嘖嘖驚奇:“小小一個幽冥界,居然孕育出了地靈!既然如此,血妖當年又怎麽會潰敗呢?除非這地靈當時還沒有開啟靈智,沒辦法溝通,血妖被逐出幽冥界,遁入虛空之後,日子過得苦,供養不起地靈——”


  他慢慢推衍,篤定是背後襄助血妖的勢力,下了大本錢,把這尊地靈供了出來、


  “血妖有這樣的利器,你們羽族麻煩了。”


  杜小草不服:“她既然是羽界的地靈,是大地之母,就不應該偏向其中一部分生靈如血妖,我們這些羽族也在這片土地上出生、長大,她就不聞不問了嗎?如果真是這樣,她就不是大地之母,是一尊邪祟!”


  杜小草一語戳破,邋遢老者笑得眉眼亂抖:“沒錯,就是這個道理!”


  一家之中,幾個兒子,兒子們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打架,老母親隻有勸著,豈能仗著母親的名分,掄起刀子砍死其中一個兒子?

  邋遢老者默念咒語,喚醒山巔上女子的神智。


  過程冗長,好在成功了,女子迷茫睜開眼,不再唱歌。


  歌聲一停,城頭上僵立的眾人緩緩蘇醒,驚駭之後破口大罵:

  “卑鄙邪妖,你們使了什麽妖術?!”


  “有本事真刀真槍,別弄這些鬼蜮伎倆!”


  “……”


  白袍妖王見女子睜開了眼,大驚失色,卻又不敢冒失,甚至不敢上前與女子搭訕,偷偷搖晃一隻金鈴,與某處空間的大佬通話,把這裏的異變告知對方。


  杜小草也趁著這個空隙,把對麵山巒上女子的身份告知六爻城頭上的俊彥。


  姬嶽、許攸為首,半信半疑。


  遠處有婦人悲慟呼號,方才那一場交戰,她的丈夫和三個兒子全部隕落,魂魄落入五嶽山巔下的陰煞河水,淪為厲鬼。


  其餘死傷者,也是不計其數。


  邋遢老者上前,站在一座高高的垛牆上,詰問五嶽山巔和山巔上地靈:


  “你們幽冥界的山海神祗,是大地之母,你們得以誕生靈智,是因為腳下這片土地,你們屬於所有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生靈,而不是其中一部分生靈,不要偏袒!”


  吼罷,他又瞪了一眼六爻城頭:“還傻愣著幹嘛,見到了神祗和地母還不叩拜祭拜?”


  姬嶽和許攸最先回過神,二話不說從芥袋中拿出琳琅滿目的祭品,點燃祭香,噗通跪倒,小雞啄米一般磕頭叩拜。


  這倆帶頭,其它俊彥也抱著試一試的念頭,爭相祭拜。


  到處都有人磕頭,到處都有人鞠躬,場麵熱鬧喜慶的惹人發噱。


  五嶽和五嶽上站著的女子默然不語,山腳下洶湧翻滾的陰煞河水也緩緩消失了。


  白袍妖王大怒,心有忌憚不敢發作,憑他一個妖王,萬萬不是眼前這幾位的對手,被打死了也是白死。”


  陰煞河水中拘禁的魂魄,分成兩撥,一撥走向血妖,一撥走向六爻城頭。


  哭嚎的老婦一眼看見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不顧凶險上前迎接,老婦擁抱兒子,捶打丈夫,罵他不該帶著孩子們送死。


  已經成為遊魂的丈夫佁然不動,麵無愧色,一場大戰,城破就在眼前,不以死相拚,難不成還束手就擒?做壁上觀苟延殘喘這種事,他是做不到的。


  他死得十分壯烈,一劍劈開了一座山壁,璀璨劍光閃耀千裏,又趁著這一瞬間的混亂,連人帶劍衝入山巒,自爆讓山巒無法合攏。


  他的三個兒子緊隨其後,相繼自爆。


  壯士未酬,功虧一簣,而今歸來,已成遊魂。


  杜小草趕過去,把身上的珍稀丹藥饋贈給他,讓他盡快重聚肉身。


  “謝過雲瀾帝姬,帝姬身邊的前輩……見多識廣,我卻從未見過,也不曾聽聞過,不知是何來曆?”


  杜小草微笑:“前輩遊曆星河,偶爾路過六爻城,多有襄助之功。”


  男子要領帶兒子們前去拜見道謝,“若非前輩出手,我等必成厲鬼,永無超脫之日,此恩該當麵謝。”


  不但他這麽想,回過神來的六爻城俊彥,也在姬嶽和許攸的帶動下,競相跑來行禮。


  邋遢老頭大笑:“你們這些小輩,別高興的太早,五嶽神祗和地靈,十之八九被人操控了,他們的神誌能清醒多久不得而知,一旦陷入昏聵,你們還是得死。”


  說罷他又看向臉色難看的五嶽神祗和地靈:“你們雖然跟腳好,一味揮霍也得完蛋,背後操控你們的家夥心腸歹毒,壓根沒給你們想後路,你們在幽冥界……現在叫羽界了,屠戮的生靈越多,你們的神力就越虛弱,最終淪為別為的籠中鳥,再沒有機會逍遙,這山山水水,這些小輩,不分城上城下,都是你們的根基,自斷根基,誰也救不了你們。”


  地靈幻化的女子歎氣:“我們也不知怎麽回事,忽然就開啟了靈智,忽然就來了這裏,如今身不由己,奈何?”


  “我教你們一個法子,可以讓你們短暫陷入沉睡,躲過這場紛爭,你們好比是這兩幫小輩的家長,小輩打架,你們不便插手,就躲一躲。”


  地靈女子深以為然,支著耳朵聆聽陷入沉睡的咒語。


  白袍妖王急得風度全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速轉圈,把手中的金鈴搖得滴溜溜響,金鈴終於有了回應,卻不是衝他,而是衝著垛牆上的邋遢老者:

  “該死的老東西!誰讓你多嘴多事?!”


  嗓音陰戾,透著無窮憤懣和憤怒,一股威壓鋪天蓋地,讓城頭上的一眾小輩瞬間喘不過氣。


  邋遢老頭拍了拍手,威壓緩緩消失,他衝著金鈴方向回擊,怒罵:


  “我是老東西,你很年輕嘛?我該死,你也早就土埋到脖子,不好好呆在土裏挺屍,到處惹是生非想幹嘛?實話告訴你,這件閑事我管定了。”


  “找死!”


  一聲怒喝,無數黑壓壓的徽芒呼嘯而來,鋪天蓋地地衝向邋遢老者站立的方向,一瞬間就淹沒了他。


  杜小草驚得肝膽俱裂,想要喊卻喊不出聲。


  徽芒一點一點蜷縮,漸漸地露出了邋遢老者,他像是在香爐裏滾了一回,渾身上下都是灰塵,白胡子徹底成了灰胡子。


  杜小草趕緊替他施展清水咒,清水涔涔,卻衝不動輕飄飄的灰塵。


  邋遢老者擺擺手,讓她不必費心:“這些灰塵是寶貝,每一粒就是一座大山,很難淬煉,今天便宜我了。”


  他渾然無事,對麵的金鈴偷雞不成蝕把米,嗷嗷亂滾,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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