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倒黴菡仙子
五嶽神祗和地母女子學會了法咒，默念了一遍，五座大山緩緩收縮，最終變成一嘟嚕小配件，被一根碧瑩瑩的“綠繩”吊著，掛在了地母女子的腰間。
女子自己，縱身飛到邋遢老者身邊，在老者方才臨時搭建的“吊床”上酣睡起來。
邋遢老者得意洋洋，拿出酒葫蘆猛灌了一口。
酒葫蘆放下時，金鈴已經落到他手中，不甘心地簌簌抖動，鈴聲如刀割在肉上，十分難熬，眾人趕緊堵住耳朵。
邋遢老者把金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兩腳，踩扁了，鈴聲消失，一切重回平靜。
雲端上端坐的老叟，疾步走下雲頭，前來拜見邋遢老頭。
俞襄施施然跟在身後，眉目恭敬。
剛走到垛牆位置，酣睡中的地母霍然睜開眼，揮劍直奔邋遢老頭的脖頸，氣勢如虹，避無可避！
蹙起突然，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唯有雲端老叟一步上前襄助。
這一步邁出，就破綻百出，緊跟在他身後的城主俞襄忽然出劍，角度刁鑽，狠而沉地破開了雲端老叟的防護，洞穿了他的心髒，傷口血糊淋漓，俞襄還覺得不保穩，再次催動仙劍，要攪碎老叟的五髒六腑。
生死一念間，最毒叛徒心。
所幸，黑岬行動起來，一把拖過雲端老叟，讓他避開了漫天劍芒，重傷還是重傷，沒有立刻倒斃。
邋遢老頭被地母糾纏，回過神來大怒，一掌拍碎了她的頭顱，在新頭顱緩緩長出來之前，呼呼無數張符咒貼上，讓她徹底無法動彈。
方才的襲殺，並非這女子的本意，背地裏被人操控了，邋遢老頭一個疏忽，自己身陷險境，還連累了雲端老叟。
好處也有，就是地母從此脫離了旁人的掌控，自由了。
虛空中傳來怒罵，氣急敗壞的語氣惹人發噱。
犧牲了五嶽神祗和地母，以為能宰了邋遢老頭，順便再捎上一個雲端老叟，結果人算不如天算，老叟隻是重傷，未必就死透了，邋遢老頭則一滴血都沒流，就被割斷幾根胡須。
旁人覺得他沒甚損失，邋遢老頭不這麽覺得，攥著地上撿起來的胡須哭天搶地，仿佛守財奴被搶了萬貫家財一般。
杜小草好笑，“前輩，幾根胡須罷了，很容易就能再長出來——”
“你小丫頭懂什麽，我這胡子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這麽多年就長了這麽一點點，每一根都是無價之寶，就這麽被砍了，心疼啊。”
杜小草疑惑，邋遢老頭的年紀，就按凡間“古來稀”算，起碼也要六七十歲了，男子十幾歲就開始長胡須，幾十年就長這麽一點點長？
若是按大妖動輒幾百幾千萬年的壽命計算，他這胡須……忒磨蹭了。
邋遢老頭沒有過問雲端老叟的傷口，也沒有聲討背後偷襲的俞襄，仿佛俞襄這麽做理所當然一般。
城頭上的一眾俊彥不這麽想，瞪著城下施施然離開的俞襄，各種怒罵延綿不絕，“賤人”、“叛徒”、“吃裏扒外”的聲討不絕於耳。
罵得最起勁的是姬嶽和許攸，其它大部分俊彥都還在錯愕中，震驚得如同木偶，他們想不通，俞襄貴為羽界的妖祖，又執掌一個大妖部，為何要與邪妖為伍，還用這麽不體麵的方式投奔過去？
俞襄不以為恥，但也沒敢跟城頭上的俊彥們對線，對方人多勢眾，她就一張嘴，罵起來鐵定落下風。
她方才忽然對雲端老叟出手，並非處心積慮，而是逼不得已，她投奔的勢力忽然給她下令，讓她如此這般，她敢不聽從，死的就是她了。
出手襲殺不要緊，要緊的是襲殺成功了沒有，她十分擔心雲端老叟生命力強悍，傷而不死，後患無窮。
怕什麽來什麽，沒等俞襄走遠，黑岬就衝著她的後背奚落：
“好叫俞襄妖祖知曉，老人家傷勢不重，很快就能痊愈，你的投名狀無效，希望不會被打屁股。”
他的戲謔言語剛說完，姬嶽大笑起來：“賤人俞襄，早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果然如此，你棄了羽界的根基投奔邪妖，我倒要看看，你能落得什麽好處！”
許攸也補刀：“不會是在邪妖那邊找了奸夫吧？羽界這邊多少奸夫找不到，用得著去那邊發騷？你這一走容易，再想回頭就難了，不是所有男子都像你從前的丈夫，捧著你慣著你，你命好找到一個傻子，還指望找到第二、第三個傻子？”
俞襄氣得一個趔趄，禦劍飛遠。
雲端老叟的傷勢頗重，唯一的慶幸是沒有喪命，邋遢老頭一眼判定明白，扔給他一粒灰撲撲的丹藥，讓他坐下來療傷。
城頭大部分的妖部俊彥，都搞不明白，城主俞襄為何要在己方占據優勢的情況下叛逃？叛徒，一般都山窮水盡的時候出現嘛。
杜小草的猜測，是俞襄被威脅裹挾，不得已在此時此刻倉皇出手。
以俞襄的精明謹慎，從容選擇的話，萬萬不會這麽莽撞，現在她功虧一簣，殺人未遂，自己也暴露了。
黑岬還警告城頭眾人：“小心還有其他隱藏的叛徒，哪怕是你的至交好友，親人族人，都可能在緊要關頭背叛，背後捅刀子，也許不是他們的本意，他們自己也可能被威脅了，或者操控了。”
此話一處，城頭寂靜了一瞬，大家再看身邊的同伴，不自覺拉開了距離。
正尷尬著，菡仙子從遠處禦劍飛來，輕盈落在城頭上，她已經好多天沒有出現，俞襄對外的說法是“閉關破鏡”。
此刻她一臉懵，走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看著重傷癱倒的雲端老叟，訝異：
“這位前輩……怎麽了？”
杜小草猶豫著斟酌言辭，姬嶽已經冷笑起來：“拜你那叛徒師父所賜，捅了一劍而已！”
他一步上前，堵住菡仙子的去路，厲聲煽動周圍的同伴：“這賤人是俞襄的徒弟，肯定跟她沆瀣一氣，把她抓起來審問！”
菡仙子驚駭倒退，她被師尊關在城主府的密室，煎熬了這麽多天，動彈不得，剛才不曉得怎麽回事，身上的禁製連同密室的禁製一起消失，她輕鬆走出，禦劍來到城頭，卻被告知師尊俞襄叛逃了，臨走之前還重創了雲端老叟。
姬嶽一番話，更是把她定位成“叛徒”，要把她抓起來審訊，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一旦落到姬嶽手中，她不是叛徒也成了叛徒。
“姬嶽！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一直在城主府閉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姬嶽充耳不聞，一味到大家抓人。
是與不是，先抓起來再說。
菡仙子站著的位置，距離杜小草很近，她在人群的逼迫下一再後退，很快退到杜小草身邊，大聲求饒：“帝姬！我是冤枉的，你幫我！”
杜小草苦笑，知道菡仙子麻煩了，她是冤枉的又如何，哪座廟裏沒有冤死的小鬼？她是俞襄弟子這件事，六爻城人盡皆知，雖然她在城頭上一度與之劃清界限，卻沒什麽用。
坐實菡仙子被抓，杜小草也覺得難為情，隻能幫著說情：
“俞襄叛徒的事眾目睽睽，但也匪夷所思，趁著菡仙子在這裏，大家當眾問一問她，看看能不能問出一些線索，菡仙子之前就已經跟俞襄劃清了界限，算不得師徒了。”
姬嶽氣悶，詰問菡仙子：“你師尊何時與邪妖勾結，怎麽勾結到一起的？有沒有拉上你一起？”
菡仙子一問三不知，沉浸在俞襄叛徒的噩耗裏難以自拔。
俞襄並沒有真把她當徒弟，做的鬼蜮事瞞得死死的，之前把她關起來，之後把她棄在城頭，看眼前氣勢洶洶的人群，她想脫身千難萬難。
“俞襄貴為妖祖，就算六爻城守不住，還能逃出去，她失心瘋了，鬼迷心竅了，非得要叛逃？她是個無利不早起的人，叛逃有什麽好處，換了你們是她，你們會隨隨便便叛逃邪妖？你們確定方才那個真的是俞襄，沒有被李代桃僵？！”
菡仙子咄咄質問，城頭上的俊彥們無言以對。
偏激如姬嶽、許攸，也拿不出鐵證來佐證，方才那暴起傷人的女子就是城主俞襄。
有人出聲反駁菡仙子：“那個叛徒要不是你師尊，你師尊呢？為何不出來自證？”
“再說一遍，俞襄城主早就不是我師尊，我在一個多月前，就在這城頭上，當眾跟她劃清了界限，很多人都看見聽見了，俞襄叛逃的動機不明，不能百分百確定，邪妖那邊頗有高手，想辦法攔住俞襄城主，攪亂六爻城的人心，非常可能。”
菡仙子言之鑿鑿，相信她的人越來越多，她待要再說，邋遢老頭開口：
“方才那女子，確實就是俞襄，妖祖俞襄，你從前的師尊，不是替身。”
邋遢老頭說得篤定，噎得菡仙子麵色漲紅，此時此地，眼前這位神秘前輩一言九鼎，說是俞襄，就肯定是俞襄，對方沒道理誣陷她。
邋遢老頭讓菡仙子麵向邪妖方向，大聲唾罵俞襄，詰問她為何鬼迷心竅？
“如果她現在回頭，我可以替她斡旋，不追究她方才的惡行。”
菡仙子大喜，立刻擠出人群，衝著邪妖大軍方向呼喊：“俞襄城主，不要逆水行舟，邪妖成功不了，趕緊回到六爻城這邊！”
姬嶽對她幹巴巴的言語十分不屑，自己上前幫著攻心：“俞襄城主，你鬼迷心竅投靠邪妖，那是一條斷頭路，沒前途，你這麽識時務的人，早晚會後悔，也許現在就已經悔了，這邊的兩位前輩以大局為重，願意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隻要你立刻棄暗投明，返回六爻城，你便還是羽界的妖祖——”
他吐字清晰，氣勢斐然，對麵的妖群一時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