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三眼牧童
梅花精魅以為重傷未愈無法變回人形，五感卻是完好的，一直在豎著耳朵聆聽院子裏的爭執，懸在慕三頭頂的梅枝輕輕搖曳，花瓣繽紛落了慕三滿身，算是對他的讚許。
洛風不滿，拖著慕三把他拖離梅樹籠罩範圍，自己站了過去。
他對木祖與坎山宗的仇隙，十分感同身受，若是讓他忘了金毛男子對梅雨的傷害，當做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今天打不過，討不回公道，還有明天、後天，還有無數萬年，隻要他還活著，這仇就牢牢記著。
邋遢老頭前所未有的孤立，誰也說不服，無奈歎息：“你們這些後生晚輩，咋就不聽勸呢？什麽仇很麽恨，看穿了都是浮雲，咱的往前看，往前走，路要越走越寬，不要越走越窄，路為什麽會走窄？就因為仇敵多了，把路堵住了——”
他嘮嘮叨叨，諄諄講道理，忽然頓住，震驚地看向旁邊的書肆方向，下一秒已經消失不見。
眾人直覺不妙，急忙追到書肆，原地空空如也，旁邊的幾株老樹倒是完好無損，中間的空地上，一塊殘磚、一份玉簡都沒剩下，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那麽一座書肆。
街道兩旁的行人也驚呆，卻沒有想太多，以為這家看似平平無奇的書肆，其實是一座小洞天，店主是世外高人，偶然途經此地，現在覺得煩了，拔根而起，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七八個年輕修士，事發時正在書肆中盤桓，忽然就被拋了出來，重重摔在地麵、水麵上，最近的距離書肆也有十幾裏遠，回過神後禦劍來查看。
杜小草趁機問他們：“當時書肆裏就你們這幾個麽？”
“不止，至少有十幾個客人，剩下的那些應該是被扔得太遠，或者受傷太重，還沒趕過來，我們這些修士就罷了，書肆掌櫃不是修士，這麽一摔怕是性命不保。”
杜小草打消他的憂慮：“放心，掌櫃師徒的道行都不低，你們摔死了她們也不會有事，這場禍事就是她們惹來的，你們都被牽連了，趕緊離開，免得再有禍事。”
她說得鄭重，對方卻半信半疑，猶豫著沒有走遠，去了斜對麵的酒鋪，坐在路邊一邊飲酒一邊看熱鬧。
杜小草知道留在此地無益，揪著邋遢老頭的白胡子回到蜃樓：“前輩，你平日裏裝神秘我們都由著你，但這次不一樣，你老實告訴我們，菡仙子和她那個師尊哪兒去了？”
邋遢老頭疼得齜牙咧嘴，連連求饒，把他知道的看到的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不正經師徒還記得吧？那徒弟剛才又來了，進了書肆，收拾了俞襄，擄走了菡仙子。”
杜小草聽得莫名其妙，這不正經師徒是有大病嘛，擄走了一任城主不算，又擄走一任？他們煉丹的丹方裏，有一味輔藥是“六爻城城主”？
邋遢老頭也想不明白，弈棋最怕無理手，不講道理都是其次，最狠的是不講理由，隨心所欲，忽然想到，忽然就做了。
他告訴杜小草：“你們口中的‘不正經師徒’，師尊正式名號叫‘玄天道祖’，常年穿一件葛袍，裝得仙風道骨，一肚子齷齪算計，他的對頭們看不過眼，背地裏蔑稱他為‘葛天道祖’，他門下的那個弟子，三眼牧童，資質比他還要出眾，道行也高，據說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轉世，天生負有大氣運，不懼天地因果反噬，換成你們能聽懂的話就是：他可以為所欲為，不會遭到任何懲罰，多行不義必自斃、夜路走多了終遇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樣的話，都不適用他。”
杜小草聽得一臉懵，不敢信世間會有這樣的奇葩，有他這樣的禍害在，其它人怎麽安心活著？
邋遢老頭無視她的震撼，指了指已經消失了的書肆，“俞襄不知道怎麽得罪了這三眼牧童，被她震碎了魂魄，屍身徹底淬煉成了傀儡，然後又把菡仙子的魂魄揪出，塞進傀儡裏充當……器靈，書肆也被他推進了空間裂隙，蕩然無存。”
杜小草：……？！
她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被身後站著的黑岬和洛風攙扶住，這倆倒是沒太傷感，對菡仙子師徒早就厭煩，巴不得她們被擄走，六爻城從此少了一樁隱患。
洛風關心的是三眼牧童，問邋遢老頭：“他怎麽給自己起這麽個古怪綽號？”
“他自稱牧童，因為他被玄天道祖尋到的時候，正在鄉野當牧童，騎著大牯牛，吹著竹笛，明明還沒有修煉過，也沒有覺醒前世記憶，笛聲就有了馭獸的神通，天賦異稟世所罕見，他拜入玄天道祖門下，開啟了宿智，眉心多出一枚豎眼，被旁人謔稱三眼牧童，若是敢當麵這麽喊，當場就會被他打成肉泥。”
“他為何要對付俞襄師徒？”
“三眼牧童跋扈，又喜怒無常，誰知道他在想什麽？頑童想要摔碎一件玩具，跟玩具沒一點關係，全看頑童的心思。”
邋遢老頭語氣不屑，眾人的心情也十分不妙，今天是俞襄師徒，明天呢，後天呢，萬一三眼牧童看蜃樓也不順眼，隨手也能鏟平？
慕三最緊張，他是曾經被擄走又被放回來的，對方擄他的原因是因為魔劍，放回來不知作何打算，他和木祖與坎山宗殺得天昏地暗，角落裏還躲著一個未知數？
木祖心態淡定，他就想著報仇，隻要坎山宗倒了，他死都瞑目了，但慕三不能，慕三還有自己的星辰大海。
麵麵相覷的時候，旁邊的靈汐忽然湧動，漣漪震蕩間，浮現一麵清晰的水光鏡，鏡中一男一女，男的是三眼牧童，女的是菡仙子。
風雪交織，罡風淩冽，不知道在什麽地界，三眼牧童穿戴華貴，騎著一頭高大威武的異獸，菡仙子隨行，這麽短的間隙，她已經像極了侍婢，低眉順眼極為溫馴。
杜小草從未見過這樣的菡仙子，打從她認識菡仙子，菡仙子先是跟姬嶽鬥得花樣翻新，然後又成了妖祖和城主的弟子，愈來愈高貴雍容，從來沒想過她會有這樣的姿態。
杜小草確定菡仙子從前沒有偽裝，在俞襄賞識她之前，她對陣姬嶽，隨時有可能折戟倒下，那是拿命任性，當時她不怕，現在怎麽會怕了呢？
黑岬幫她說出了答案，菡仙子還是菡仙子，變了的是她身邊的對手，不再是姬嶽那種貨色，而是三眼牧童，從邋遢老頭一再忌憚的態度看，這“牧童”十分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