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天狐城還是天狐城
邋遢老頭沒說他何時窺破隱秘，也沒多說這老槐的跟腳和來意，大家保持客氣。
杜小草直覺這老槐道行不低，不能壓住竹上前輩，也能跟竹上前輩打幾個來回，任誰都不想眼皮底下冒出奇怪的客人，還是來意不明的那種，不說它暴起傷人殺人，隻說它無處不在的根須和居高俯瞰的樹冠，就會讓這座府邸毫無秘密。
偏在場老的和小的，每一個都有很多秘密。
她悄悄湊到邋遢老頭耳邊：“前輩，這老槐鬼鬼祟祟的……攆走吧？”
邋遢老頭擺手：“人家先來的。”
杜小草無語，猜測這老槐挺棘手，邋遢老頭也不想招惹它。
似乎是佐證她的猜測，邋遢老頭從獸囊中放出那頭黑驢，拴在老槐樹上，一人一驢悠哉悠哉。
老槐就沒那麽淡定了，厲聲阻止黑驢靠近自己，黑驢置若罔聞，“啊呃”著直奔樹下，每走一步身形就暴漲三尺，幾乎與樹冠等高。
老槐驚惶，軀幹憑空拔高了數丈，黑驢也隨之無聲無息地暴漲數丈，鐵了心要吃上樹冠中含苞待放的槐花。
老槐憤懣，想要連根拔起遁走，奈何軀幹上栓了一根驢繩，讓他怎麽使勁都擺脫不了。
杜小草眼尖黑驢愜意啃吃槐花，啃得老槐樹枝葉嘩嘩亂抖，哪裏還不曉得邋遢老頭的心思，壞得很，故意示弱迷惑老槐，一出手就把人家摁在原地，以黑驢的饕餮食量，生生能把老槐吞噬殆盡。
她起了些惻隱之心，問邋遢老頭：“前輩幹嘛這麽狠？”
“白送上門來的，不吃虧得慌。”
“……”
杜小草無語地瞥幾眼悶頭猛吃的黑驢，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它就吃空了一大片樹冠，碩大的驢嘴咬合力很強，稍微小一些的枝杈都被嚼碎了吞吃入腹。
邋遢老頭得意洋洋，從芥袋中取出一套泥捏玩偶，是個肩挑金扁擔的小人兒，眉目宛然，氣喘籲籲，舉手投足惟妙惟肖，立刻吸引在場所有小輩的眼神，出溜圍上來盯著小人，確定肯定他是活物，不是傀儡術催動的玩偶。
慕三訝異：“前輩還修煉旁門左道的術法？這術法好，能不能教教我？以後我看誰不順眼，就把他淬煉成這種小玩偶，讓他一輩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杜小草小心翼翼地用指頭撥弄小人兒，發現他對自己的存在一無所知，被戲弄了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摔倒，爬起來忍著疼，汗流浹背地繼續挑著擔子趕路。
洛風見多識廣，說這種邪術一度失傳，非常的天怒人怨，跟坎山宗在洞天豢養“俊彥”發賣利用一脈相承，一旦入了彀中，餘生都無法擺脫。
邋遢老頭不以為然，術法不分正邪，邪的是世道，有些惡貫滿盈的混賬，一刀殺了太便宜，震碎三魂六魄斷了輪回路也不解恨，這種祭煉術十分適宜。
他指著地上艱難蹣跚的小人：“你們覺得他可憐是吧？他沒被抓住之前，一夜之間屠戮了十幾座城池，把其中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都淬煉成人丹，喪心病狂的很，我罰他挑擔太仁慈了。”
邋遢老頭賭氣一般，再次拿出七八個泥偶，男女老少都有，手中拎著的不是扁擔和仙劍，而是各式樂器，中間一個妖冶美豔的女子咿咿呀呀的唱曲，嗓音如天籟，聽得人心曠神怡。
杜小草剛凝神細聽，就被黑岬伸出雙手堵住了耳朵：“別聽！這是邪曲！”
杜小草一怔，剛才聽了半響，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順著黑岬目光地提醒，赫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揭開了衣襟上的紐扣，幾乎把肚兜都露了出來！
她窘得滿臉漲紅，忙不迭地把衣紐扣了回去，瞪著眼前的美豔女子，恨不得一巴掌打廢了她。
邋遢老頭還奚落杜小草，說這個草台班子昔年名動一時，想一飽耳福的俊彥名宿不知凡幾，一響貪歡之後就變成了屍骨。
杜小草驚訝：“他們不能憑心智心性和道行修為抵擋嗎？”
“抵擋肯定是抵擋過了，關鍵是沒擋住，剛才我還刻意壓製了他們一番，否則你就不是解衣扣了。”
杜小草不等他說完，直接遠離了這些泥偶，恨不得離了這座府邸才好。
一旁的驢子悶頭不吭，已經吃光了大半的槐花，肚皮高高的凸起，愜意的直打飽嗝。
杜小草奇怪，剛才的歌聲它也聽到了，怎麽沒事驢一樣？
靠近了查看，發現驢耳朵裏塞了一大團靈草，柔軟如雲朵，塞得嚴嚴實實。
壓抑窒悶的氣氛被邋遢老頭放出來的驢子、泥偶衝淡，邋遢老頭的臉色卻板著，指著老槐樹告誡他們：“瞧見沒有，它是在場除了我老人家之外，唯一沒受到邪曲影響的。”
“若是它受了影響，會如何？”
“會一再綻放槐花，直到耗盡道行，變成一根枯樹枝，但我老人家也不是平白害他，熬過這一劫，它增益頗多。”
杜小草對這些瑣事無感，抬頭望向頭頂的雲朵，晚霞彌漫，一大群雲瀾鳥在半空掠過，絢麗得像一條斑斕的河流。
杜小草忍不住也化出本體，飛到老槐樹的樹梢上遠眺四周，對雲瀾祖地，她曾經印象深刻，這趟回來之後卻發現，很多記憶都模糊了，對祖地的執念也清淡了。
黑岬、洛風和慕三極少見到她的本體，幾位好奇，不約而同地跟上了樹冠，黑岬和洛風還能保持禮貌淡定，慕三就目露垂涎，盯著她周身絢爛的火翎和頭頂的金翎，躍躍欲試要拔下一根，被黑岬和洛風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了。
“小子！想作死別連累我們，想占小便宜先看看帝姬的鳥喙，一下子就能逐穿你的顱骨！”
“你們瞎咧咧什麽？我慕三是那種見寶眼開的宵小？我就看看！”
他說得篤定淡定，奈何黑岬和洛風不信他，依舊牢牢按著他，杜小草已經開始啄食樹冠上的槐花，滋味頗佳。
洛風和黑岬有樣學樣，爭相從驢口奪食，氣得驢子昂著腦袋“啊呃”。
邋遢老頭靠著老槐樹幹斜躺著，眯著眼有一搭沒一搭的喝酒，忽然揚起手中的酒葫蘆，指了指西北某個方向：“那頭天狐贏了，那甚麽寒公子慘了。”
杜小草聞言一個激靈，直接從樹冠上飛下來，重新幻化成少女的模樣，追問邋遢老頭天狐城的戰況：“就憑她自己一個？”
“生死關頭拚的是本事，不是廢物的數量，”邋遢老頭語氣歡悅，隨手凝聚出一麵水光鏡，讓杜小草自己看爭鬥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