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龍戰的心結

  彌漫著血海般壓抑的氣息，滾滾的岩漿在奔流，血紅的空間熱浪席卷，一麵湖泊就鑲嵌在僅有的陸地上。


  吼——吼——


  一聲聲震耳欲聾的龍吟從池中傳出來，帶著難言的痛苦和隱忍，猩紅的池水底下一個頎長的身影半浮半沉地懸在水中，緊袖黑衣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強勁有力的身軀，紫金色的氣澤在他身上湧動攪亂了一池靜水。


  紫金色的長發如水藻般飄動，墨色長眉入鬢，一雙狹長的龍目緊閉著，硬挺的鼻梁薄唇慘淡，臉色已經近乎慘白，眉心爬過金色的紋路，隱約可見是一朵金色的曼荼羅花。


  吼——


  又是一聲龍吟，他沒有張嘴，那張巧奪天工的俊逸容顏卻盈滿了痛苦，眉峰如刀緊蹙著忍耐的刻痕，失了血色的薄唇喃喃，“主人，主人……”


  “又是一個癡兒。”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池水中回蕩卻不見蹤影，難以分辨男女威嚴冷肅，一道白金色的光不知從何處射來直直破開了不甚清澈的湖水衝進了龍戰的識海。


  “龍戰，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了，要努力修煉才有資格站在我身邊，我不留沒有用的東西。”少女聲音軟糯甜脆卻難掩戾氣，出口的話更是毫不容情“你要是毫無長進那就當我沒有救過你，我會親手殺了你。”


  “是，主人。”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還有些稚嫩卑微的聲音，“自即日起，龍戰必當竭盡全力不負主人重望，若有絲毫懈怠不勞主人動手，龍戰甘願自絕天地以謝主人之恩。”


  “很好……”


  那是他與卿染認主時的情景，少女一身火紅盤金線的流仙裙，一張稚嫩冷傲的小臉，一身高貴優雅的氣質，麵前站著比她高出半個人的黑衣少年，低垂的眸子怯懦卑微，像極了小乞丐。


  龍戰看著熟悉的仿佛昨日發生的事情不禁微微一笑，“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孩子啊。”


  畫麵又是一轉，這次出現的場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隻能聽得見一聲聲清晰的“啪，啪，啪……”的聲音，持續不斷，那是鞭子抽在身上的聲音。


  奇怪的是除此之外連一聲呻吟和求饒都沒有，龍戰越發好奇了，循聲走去，昏暗的走道盡頭出現了朦朧的昏黃燈光，那是一個怎樣的房間啊？


  黑一塊白一塊的牆壁上各種刀劍利器劃出來的痕跡，一塊塊黑紅的似乎是幹涸的鮮血粘在牆上，三麵牆壁的其中一整麵牆上全都是各種各樣的刑具，這時一間刑房已經是毋庸置疑了。


  這時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忽道：“龍戰，你還不肯招嗎？”


  龍戰渾身一僵，滿眼不敢相信地幾步衝了進去，隻見那被鐵門擋住了視線的刑房裏，一個十字刑架上捆著一個人，紫金色的長發遮住了麵容，上半身赤裸，血痕彌補在線條流暢的肌肉上，低垂著頭一聲不響。


  在他麵前一張簡單的椅子上，墨發流雲身姿纖細筆挺的女子背對著他，龍戰連想不用想便能說出她的名字——他的主人南宮卿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龍戰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不是他經曆過的，難道是幻覺嗎？

  “龍戰”笑了，嘶啞的笑聲如同破風箱最後的掙紮，“您想怎樣罰，我都領受，但我不會說的。”


  “卿染”暴怒卻笑得動人，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殺意，“啪啪”拍了拍手，已經退到門外的兩個壯漢走了進來，一個手持血跡斑斑的鱗骨鞭，一個手拎纏金棍，龍戰毫不懷疑這是要招呼到“他”身上的。


  “卿染”冷笑：“打，打死了就拖出去剁碎了包包子喂狗。”


  “是。”兩個壯漢應聲走過去，一個揮鞭一個揚棍，十足十的力道打擊在“龍戰”身上，除了刑具打在肉體上沉悶的響聲之外什麽都沒有。


  龍戰仿佛置身冰川寒潭，渾身冷的刺骨，他想阻止卻不知如何阻止，想解釋卻無從開口，就像被釘住了一半站在那要看著一道道刑具用在“他”自己身上，全身都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一次次暈過去被辣椒水潑醒，繼續那無聲的折磨。


  直到最後一樣刑具用完，“龍戰”忽然抬起了頭，被淩亂長發遮住了的麵容，露出一雙眼睛，一雙金光黯淡的眼睛，依舊清澈卻半分神采也無，素來平靜的眼中泄出一絲瘋狂和執拗，愛而不得的絕望，痛不欲生的悲絕。


  “卿染”冷冷的看著，輕描淡寫地站起來走進他，不等“龍戰”說什麽，卿染一掌拍在他的內府，“你可知道我從不曾信過你，生來便是罪孽，何配救贖？”何其狠辣的一掌直接廢了他引以為傲的修為，徹底斷絕了他的希望。


  “龍戰”愣住了，良久感覺到一身修為終化流水，他低頭苦笑，笑聲越來越大狀若瘋癲，兩行清淚爬過臉頰，“他”咬牙聲聲泣血“既如此，當年又何必救我！”他猛然掙動了一下，聲嘶力竭，“對你來說，我到底算什麽！？”


  隻是這樣看著龍戰都覺得心痛如死，親身經曆該有多痛苦？該是心碎到再也拾不起來的心痛如絞，了無生意的絕望吧。


  龍戰垂眸，雙手無意識的地在身側狠狠攥緊，骨節嘎吱作響，他不斷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主人不是這樣的，她不是主人！而且他絕對不會背叛主人，那個人不是他，所以這一切都不可能真的發生。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明天！”陌生的聲音蒼老慈愛，語氣暗含痛心地蠱惑他“你真的了解你的主人嗎？你愛她，可以為她不惜一切，她呢？她知道嗎？若是讓她知道，你說她是會接受？還是覺得惡心將你驅逐呢？”


  “不！不是這樣的，你不了解主人，更不了解我！”龍戰已經有些動搖了，眼中閃過慌亂，麵上不動聲色沉穩冷靜。


  “是嗎？真的是這樣你為什麽不敢告訴她？”那聲音還在繼續“你在害怕，你怕她會因此解除契約，從此以後與你再無關係。”


  龍戰冷笑：“那又如何？”


  “為什麽不解除契約呢？解除了契約你們就是平等的關係了，她就不能再以高你一等的身份來命令你，她會正眼看你，你不就有機會得到她了嘛？”那聲音似乎勝券在握，有些急切有些催促“不要再猶豫了，你的修為如此高深，隻要解除了契約，你想怎樣她都沒有反抗的餘地，那樣她就是你的了！”


  “嗬……”


  嘲諷的一聲低笑，龍戰抬起頭，俊逸的容顏冷如冰霜，眼中滿滿的嘲諷“你不了解我，更不了解她。”低沉磁性的聲音娓娓而談“我愛她，也確實不敢告訴她，我隻想守在她身邊保護她，哪怕她不需要。她是四時的風，瀟灑自如沒有人能夠束縛她，她是人間六月的雪，貴不可言，無人能及，她是我的王，我的信仰，沒有人能夠褻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他驀然抬眼，目中似有千萬雷光閃爍跳躍“你休想蠱惑我！她不會是我的心魔，就算真的有那麽一天，我也心甘情願死在她手裏！”


  朗朗清音瞬間擊碎了幻想，他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