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虎兕出於柙
李菀卿這下是真的生氣了,從小就是天之嬌女的她,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但是每當她望向坐在那邊的兩個人時,那種看不透氣運流轉的未知恐怖都讓她不敢隨意發作。
她靜靜地注視著那兩個男人。開口說話的那個英俊男子麵不改色一臉傲然。另一邊的那個長相普通的青年就沉不住氣許多了。他目光閃爍,似乎是在不好意思。
李菀卿一直不開口,對麵那兩個坐著的人也不開口。其實徐遠俠是不知道怎麽說,而沈崖則是在故意磨她。
終於,李菀卿忍不住開口了,她似乎是把那句尚可給忘了,直奔主題地說:“二位公子,小女子孤鴻院李菀卿。有一事相求,不知二位可否答應?”。
“什麽事呀?先說事,再問別人答不答應。小姐,你這說話方式太有問題了。”沈崖不難煩的答道。但臉上的表情依舊是一貫的冷漠。
李菀卿又一次吃癟,心裏的不甘隻有自己明白。可是她還是克製住了。
她的師傅程雁北和她說過-——劍之所以有鞘是因為劍道需要忍耐,隻有學會了忍耐,出鞘劍才能出其不備一擊致命。
一個忍字,出現在了李菀卿的心裏。
“小女子宗門規矩極嚴,不願與那邪魔外道的極煞門住在一起。所以想住在兩位公子的這個別院裏……”
李菀卿強壓下心裏的怒火,平靜詢問著對麵的兩個人。她沒有想到,一個聲音幹脆利落的回絕了她。
“不行!你們嫌棄極煞門是邪魔外道,就讓我們去住?
外麵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孤鴻院號稱名門正派可是好大的派頭啊。”說話的人是徐遠俠,他沒有了剛剛的眼神閃爍,似乎是提到換住處的事情就想起了方才孤鴻院諸人在外麵囂張的樣子。
他一改扭捏的樣子,麵色一沉大義凜然地教訓起了李菀卿。
李菀卿此時卻是麵不改色,在她的心裏,宗門勢大就當如此,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甚至還小幾歲的毛頭小子還沒資格評論,他的話對於孤鴻院來說更是不痛不癢。
就在這個時候,讓徐遠俠和李菀卿都震驚不已的事情發生了。
隻聽得沈崖突然跳出來反對了徐遠俠的意見。他麵色淡然地對著李菀卿說道:“可以啊!小姐想住這雲來別院當然可以。”。
徐遠俠驚異地看著沈崖,心裏想,之前明明說好不答應孤鴻院換住處的請求的。
怎麽一下子這沈大哥就變卦了,莫不成是被這女子的美色所勾引了?
緊接著,沈崖又說了起來:“小姐容貌尚可,與我兄弟一起住這雲來別院也無妨。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才到尋仙大會,在此之前小姐與我兄弟花前月下,夜夜把酒言歡豈不美哉?”。
沈崖說這話時波瀾不驚的樣子全然與他嘴裏說出的調戲言語不同。就連著那被調戲的對象李菀卿都感覺詫異,看這人的表情又不像是有意挑逗,可這說出來的話卻如此輕佻.……
徐遠俠這算是聽明白了,合著這是沈大哥的又一波羞辱。隻是,就連一向不拘小節的徐遠俠也覺得沈大哥這樣對一名女子說話,是不是過分了一些。
他正欲出言說些什麽,就聽見了對麵傳來的一聲冷笑。
“哼哼,我是說要讓二位與我孤鴻院換住處。”李菀卿的聲音已經有些尖銳,明顯即將爆發。
沈崖卻沒有停止的意思,他似乎沒有聽到交換兩字,自顧自地又說了起來。
“女弟子進來我當然歡迎,我兄弟晚上正愁沒人紅袖添香呢。
這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保證雨露均沾,不會虧待了諸位女俠。
不過,其他那些雜魚就不配住在這個別院了。他們要是也配,豈不是讓狗彘占了人屋。”沈崖這話難聽至極,說話時還刻意放大了聲音,好像就怕外麵的人聽不見一樣。
他嘴裏的雜魚狗彘說的就是那孤鴻院的男弟子。當然,說話時不變的始終是那冷漠平靜的樣子。
這幅場麵顯得極其怪異。
眼見事情就要鬧大,徐遠俠臉上露出了愁容。沒想到這沈大哥比我還會來事。
難道說那孤鴻院和沈大哥的玄劍門有什麽過節?看樣子也不像啊。正在徐遠俠胡思亂想的時候,忍耐已久的女子動手了。
“無恥登徒子,看劍!”
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這一次,李菀卿徹底沒有了氣定神閑的姿態。她滿臉漲紅,不知道是被那混賬話害的還是氣紅的。
她一聲怒叱,抽出了細劍。一道身影如風般直直掠向了沈崖.……
門外,領頭的白麵男子,那張煞白的臉此時已經活生生地氣出了血色。不論男女弟子都聽見了方才那句話。
不過一會兒,孤鴻院的眾人都是抄出了兵器,忍無可忍的他們,這一次沒有李師叔的勸阻,便意圖直接衝進院子去教訓那口出狂言的家夥。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的大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了。一道白色的纖細身影直直撞開半掩著的大門向孤鴻院諸弟子撞去。
那道身影在即將接觸到孤鴻院的一名男弟子時,突然落到了地上,搖晃了幾下後才站穩。
“師叔祖,您沒事吧?”一名女弟子最快看清了那人的身份,不是別人正是進去才不久的師叔祖李菀卿。
“師叔,您受傷了嗎?”緊接著,白麵男子才幾步走到了李菀卿身邊,一臉關切的問道。那男子剛剛被沈崖大喊的話氣的麵色漲紅,現在又一副關切的模樣,加上他原本煞白的麵孔,看上去像極了一個伶人。
麵色難看的李菀卿沒有回應他們的問詢,隻是在反複調動體內的真氣,運行數個周天過後才能勉強恢複常態。
李菀卿絕美的麵龐恢複了平靜,嘴角殷紅的血痕卻依舊清晰可見。
此時已經有數名孤鴻院弟子反映了過來。他們看著心目中如仙女一般的師叔祖被人擊飛出了院子,心裏既惶恐又憤怒。
已經有幾個血氣方剛的男弟子,拔出了佩劍,就算裏麵的人武功高強,但他們人多勢眾怕他做甚。今日孤鴻院如此受辱,怎麽能輕易善罷甘休。抱著這樣的念頭,幾名年輕弟子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院門。
就在這個時候,恢複過氣息的李菀卿再一次出言阻止了他們。
“不可!誰都不允許繼續鬧事。”李菀卿這一次的出言明顯急促了許多。不知道是因為受了內傷還是因為她在害怕什麽。
“師叔,這事不能善罷甘休!”白麵男子義憤填膺地說道。
“住口。所有人收起兵器,離開此處。違令者,逐出師門。”女子沒有解釋什麽,隻是下了一道眾人不敢違抗的命令。
說完這話後,這位年輕的女師叔祖就不再對弟子們說些什麽了。她隻是愣愣地望著那扇被她自己撞開的大門。
院門裏隔著一道屏風,那兩人又正好身處視線的死角,她該是看不清裏麵那兩個男子的身影的。
隔了良久,她才收回視線。對著二十多名孤鴻院弟子說了一聲:“走吧。”。
“那我們住哪裏?”白臉男子追問著李菀卿。
“東廂房,和極煞門一起。”女子冷淡回答。
聽到這個回答,孤鴻院眾人心裏定是不滿。可礙於這是李菀卿的命令也隻好咬牙接受。
與此同時,那個溫醇的聲音又一次在裏麵傳了出來。
“小姐,劍別忘了。”
說罷,隻見一把劍身細長的劍從院牆內飛出,直接插在了李菀卿身前一尺的地方。
此時,眾人才發現,女子腰間隻剩下了那淡藍色的劍鞘,劍在院中就被那說話的男子奪取了。
待他們定下心來再去思考。才意識到,李菀卿被擊出院子和先前男子出言不遜之間隻相隔了片刻。
就在這樣短短的時間內,李菀卿便被輕易擊敗甚至連佩劍都被奪,這裏麵的人該是有多深不可測。想到這裏,眾人才開始後怕起來,一層冷汗冒了出來。
之後不久,二十餘名孤鴻院弟子就在李菀卿的帶領下離開了別院門前。走之前李菀卿還不甘心地多看了那院門兩眼,她輕聲嘀咕了一句,所有人都沒聽清楚的話:“登徒子,你的人頭我一定會收下的。”。
院內,沈崖和徐遠俠站著。徐遠俠呆立原地,他似乎是被沈大哥一招製服那女師叔祖的可怕功夫嚇到了,隔了許久他才振作精神對著沈崖說道:
“沈大哥,你這是什麽功夫?這麽厲害。不過沈大哥,就算你厲害,我還是要說一句的,那女子並沒有出手推打雲煥宗的小廝,我們這樣一再出言折辱她,又一招傷了她,會不會有點做過了。”。
徐遠俠也是好玩,出言不遜和出手傷人的明明都是沈崖,他卻是說“我們”。
這其實是他不願意把全部責任都推到沈崖身上,算是一種善意的行為。可此情此景,總是讓人覺得他在往自己臉上貼金。
幸好,這院子裏也就他兩個人。
再看沈崖,他還是那寵辱不驚的模樣。不知道語出輕挑的人和這個冷靜孤傲人的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沈崖。
“你覺得那女子真的沒錯嗎?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沈崖負手而立,突然正經地問起了徐遠俠。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徐遠俠反複嘀咕思量著沈崖的話。
突然,他一拍腦袋說道:“大哥你的意思是,那李菀卿雖沒有親自動手,但是她身為孤鴻院的領隊,也是在場所有孤鴻院弟子中輩分最高的一個,沒能起到監管教導的作用,反倒是縱容這種行為,她的過錯比起那兩個男弟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不是?”。
徐遠俠似乎是理解了沈崖的意思。隻看見沈崖淺笑一下點了點頭。
忽然,徐遠俠又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對著沈崖說道:“大哥,你教訓她就教訓她了,為什麽剛剛還要摸她那裏!”。
沈崖被徐遠俠的問題問的一愣,隨即立馬擺出來一副尷尬的模樣。他撓著腦袋打著哈哈:“江湖兒女,打鬥時難免會有所觸碰,難免難免。”。
徐遠俠懷疑地看著沈崖,嘀咕道:“還說什麽虎兕出於柙,差點被沈大哥你的大道理給蒙了。”。
就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打著哈哈的時候,院門外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那聲音似乎不太友善。
“好一句‘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我雲煥宗的事情沈兄可是管的夠寬啊。請問這猛虎和青兕自己要出柙,難道就沒有過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