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娘家
回門那天,夜雪又被盛裝打扮起來,走下烏蓮疾風車的時候,抬頭見蕭別離領著家人站在門口等候。
夜雪清冷的眸子掃視了一眼,見江氏也裝扮的很是體面,但是臉色蒼白,目光散亂,想來過的並不好。
公冶墨上前扶住夜雪,眾人要上前見禮,被公冶墨制止了,蕭別離引著他們走進將軍府的正堂,卻見公冶凌竟然也在。
夜雪感覺到公冶墨的氣息一凜,身上那沉冷的氣勢彰顯無遺。
蕭家族群龐大,一番禮節下來也到了中午,蕭別離便引著兩人到正殿用餐。
雖是家宴,但也不能廢了君臣之儀,公冶墨與公冶凌被讓到主位上,夜雪坐在公冶墨的下首,蕭慕魚則坐在公冶凌的下首,蕭別離坐在對面主陪,左右是兩位夫人。
其他族人也都不敢有失,多坐在後排陪宴,族長蕭峰禮,原要作陪,但他身為老將,戰功赫赫,公冶墨與公冶凌便請蕭別離替了他。
蕭別離舉起玉杯,道:「說來也巧,今天正是墨王爺與小女雪兒回門的日子,凌王爺又正好來探望慕魚,若平日,想這樣都湊到一起倒也不易。」
公冶凌亦舉杯,唇畔漾著溫潤的笑意,道:「正如將軍所言,這一杯倒是不得不幹的。」
蕭別離哈哈一笑,道:「正是如此,來,乾杯。」
眾人都捧起酒杯陪著飲了。
蕭別離又讓道:「兩位王爺一番盛意,家裡也無甚招待,粗茶淡飯加薄酒,希望嬌客莫要嫌棄。」
公冶墨淡淡的點了點頭,道:「將軍客氣。」
公冶凌手中的摺扇「啪」的一拍,笑道:「七皇弟莫不是不好意思?竟還叫將軍,按照民間的習俗可是要改口叫岳父的。」
蕭別離忙道:「無妨無妨,天家豈能與民間同!」
公冶墨沉了一沉,唇畔勾起一抹冷寂,向蕭別離舉杯抱拳道:「凌皇兄言之有理,墨疏忽了,岳父大人海涵。」
蕭別離忙直起身子舉杯還禮道:「墨王爺客氣了。」
公冶凌搖了搖摺扇,笑意不變,一雙溫潤的眸子不經意的掠過夜雪,卻轉向蕭慕魚道:「你的身子餘毒未清,少飲些酒。」
夜雪夾菜的動作略頓了頓,抬起鳳眸看向蕭慕魚,只見她臉色略顯蒼白,但穿了身嫩粉的衣裙一襯,卻另有一番花蕊般的嬌嫩氣質。
蕭慕魚含羞道:「多謝王爺關懷,除了還是有些呼吸不暢,奴已經沒有大礙了。」
公冶凌笑道:「若如此,倒要讓欽天監好好挑個日子了。」
蕭慕魚一聽立刻羞紅了臉,低頭道:「這個王爺與奴的爹娘定就好,豈有詢問奴的道理……」說著,臉更紅了。
夜雪搖著宮扇,冷眸看著兩人的互動,公冶凌說他們二人有了肌膚之親,公冶墨說他們其實早有情,她冷眼看著,怎麼不像是那麼回事。
或者古代的男女都特別含蓄?
蕭慕魚突然轉向夜雪,一雙含羞帶怯的美目竟露出挑釁來。
夜雪微挑了挑眉梢,向蕭慕魚舉了舉玉杯,淡然道:「恭喜姐姐好事近了。」
蕭慕魚毫不扭捏的與夜雪對飲了一杯,嫣然笑道:「妹妹同喜。」
公冶凌卻轉向夜雪,笑道:「雪兒,你……不打算恭喜我么?」
夜雪將視線轉向公冶凌,腦海中關於這人的記憶非常完整,這讓他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不管記憶有多完整,蕭夜雪再怎麼痴心愛著他,都與她一點關係也無。
剛開始時的不甘和執念現在已經淡去了許多,即便還有些微的幽怨,應該也不會再流淚了。
夜雪緩緩抬起酒杯,淡然道:「恭喜你。」要去飲杯中酒時才發現,原來杯子竟是空的……夜雪斂眸看著空空的玉杯,一時間有些怔愣。
幾人都看出了夜雪的失神,蕭別離與江氏便想去遮掩,張氏卻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蕭慕魚眼中顯出幾分得意,又偷眼去看公冶凌,卻發現公冶凌竟一直看著夜雪,唇角溫潤的笑容都淡了許多。
公冶墨握著玉杯的手緊了緊,便放下杯子,沉寂的眸子一閃,冷然道:「夜兒這幾日神思總是恍惚,飲食也不甚好,還有些作嘔,本王很是憂心。」
江氏想了想,瞅了眼蕭別離,轉向夜雪懦懦的問道:「雪兒,你……莫不是有了?」
公冶墨眉梢一挑,沉冷的聲音沉吟道:「說來那幾日,本王確有些過了,算算日子倒也不差。」
大家面面相覷,墨王這日子是從哪天開始算的?
但一想便明白了,自然是那時,他們的姦情大白於天下之前,墨王那樣說,便讓人不自覺的想到閨房偷香的各種香艷場面。
香艷過後,便又去觀察公冶凌的表情。
公冶凌不動聲色的緩緩將手中的銀箸放下,一雙溫潤的眸子斂著,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夜雪也放下手中空杯,與公冶墨相處的這段時間很是平靜,讓她忘記了許多事情,她那樣慵懶度日,竟覺得留在這個古代也不錯,到底還是忘了,她是公冶墨的棋子,是公冶凌的污點,是蕭家營營汲汲的工具……
夜雪默默的嘆了口氣,淡淡道:「我有些醉了,去歇一歇,你們慢用。」
中午的日頭毒,夜雪便走上水榭的涼亭,到底是鄰水的地方,陰影處很是清涼。
夜雪搖著宮扇,懶懶的趴在欄杆上看水中的錦鯉。
突然聽見有人走近,夜雪微皺了皺眉。
「你真的懷了墨王的孩子?」蕭慕魚一走進涼亭便問道。
夜雪冷眸抬了抬,並不想理她。
蕭慕魚卻以為夜雪默認了,水靈的大眼閃了閃,道:「你都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就不要再與凌王眉來眼去。」
夜雪突然想到一件事,眉梢挑了一挑,冷冷道:「你已經與公冶凌有了婚約,不要再傷害無辜了。」
蕭慕魚綉眉一皺,道:「我何曾傷害無辜?」
夜雪抬起清冷的鳳眸,看著她,道:「上次你中毒的事情,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蕭慕魚被夜雪看的後退了一步,聲音沉了幾分,盯著夜雪道:「我是個受害者,怎知怎麼回事?難道……難道是我自己給自己下毒么?」
夜雪緩緩起身,淡淡看著蕭慕魚,冷然道:「如果我是那下毒之人,定會下足夠的份量將你毒死,豈會下那麼一點,憑空惹出許多事來。」
蕭慕魚又後退了一步,美目中現出恐懼的神色,道:「你……」
夜雪上前一步,冷眸清冽了幾分,道:「公冶凌並非看不出你那份心思,他沒有揭穿你並不是因為晶珠不願追究,說到底還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蕭慕魚怔愣了半天,美眸中現出惡毒,厲聲道:「你少在我面前清高,你幫著墨王羞辱了凌王,你以為墨王娶了你就真的是出於真心,我告訴你,你捨生忘死追隨的那個男人,一樣是為了將軍府的兵權和那把該死的龍鱗匕首。」
夜雪只覺腦中閃過亮光,這幾日所知道的事情瞬間連成一條線,原來如此。
蕭夜雪與公冶凌也算情投意合,好事將近,卻在大婚前夜被捉姦。
醜事鬧得滿城風雨,公冶凌必然毀掉婚約。
夜雪被浸豬籠準備水下逃生,卻被公冶墨抓回,承認兩人的姦情,草率的娶她進府。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不只是為了羞辱公冶凌那麼簡單,或者說,羞辱公冶凌只是捎帶的額外回報。
他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與將軍府攀上關係。
現在大照王朝的政局正在新舊交替的當口,太子竭盡全力結交朝中大臣,公冶凌與公冶墨兩人除了結交重臣還結交商賈與江湖人士,除此外,三人都極儘可能的爭取將軍府的支持。
蕭家除了掌握著大照王朝近半數的兵權外,還有一件極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孫明禮囑咐蕭別離快些找到的密詔。
據孫明禮說密詔被影衛送進了將軍府,幾天後,那影衛的屍體出現在碧水湖上,密詔從此再無蹤跡。
如今皇帝陷入昏迷,三方勢力都急需找到密詔。不過,似乎蕭別離也不知道密詔在什麼地方呢……
原來,密詔竟藏在龍鱗短劍中……
夜雪又向前一步,逼著蕭慕魚與她對視,聲音里暗含壓力,冷然道:「你怎會知道密詔之事?」
蕭慕魚靠住涼亭的柱子,咬了咬唇,道:「是……我,我在凌王府聽來的。」
夜雪後退了一步,淡淡道:「不要告訴別人,否則……」
蕭慕魚自知剛才失言,此刻心中驚恐難安,聽夜雪這樣說,便茫然的點了點頭,點過頭,又覺得不妥,問道:「你……你不會……」
夜雪搖著宮扇,慵懶的靠在欄杆上,淡淡道:「如果你乖一些,我不會告訴公冶凌的。」
蕭慕魚恨恨的瞪著夜雪,咬了咬紅唇,卻什麼都沒說,憤然轉身去了。
蕭慕魚窈窕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花樹后,夜雪清冽的視線便轉向了一叢高大的喬木,冷聲道:「出來。」
月白錦服的身影緩緩轉出來,優雅的邁步走進涼亭,溫潤笑顏沒有一絲被抓住偷聽時的尷尬。
夜雪清冷的鳳眸緩緩從那溫潤的眸光中移開,淡淡道:「你怎麼來了?」
「其實……」公冶凌走到夜雪身邊,修長的手扶著欄杆,道,「我與墨皇弟幾乎是一前一後出來的,而我卻總是先一步找到你。」
夜雪想了一想,淡然道:「他恐怕找不到我。」
公冶凌向夜雪靠近一些,鼻端若有似無的嗅到她身上的桂花香氣,不禁道:「你不是總嫌桂花的味道俗氣,如今怎麼也用起來了?」
夜雪靜靜看著水中錦鯉,漫不經心道:「想是我總在桂花樹下午睡,沾染了一些。」
公冶凌修長的手沿著欄杆覆上夜雪放在欄杆上的小手,聲音溫柔似水道:「雪兒……」
夜雪清冷的眸子抬起,掃了一眼公冶凌,緩緩轉向被他覆住的手,溫涼的觸覺令她的心跳亂了一拍,腦中現出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蕭夜雪與他初次相遇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