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待寵
未時剛過,崔錦心便帶著十來個丫鬟婆子過來,將梧桐院一番收拾,里裡外外弄得燈火通明。
還準備了豪華的大浴盆,伺候夜雪洗了花瓣浴,並備了一件薄的幾乎透明的粉紫睡袍給夜雪穿上,說是公冶墨親自挑選的……
一番收拾下來,夜雪站在銅鏡前打量著自己,越看越像青樓里等待嫖客的妓女。
崔錦心說這是公冶墨的要求,原來公冶墨的品味竟是這樣差的么?
夜雪抬起冷眸,靜靜看著崔錦心,直看得她素手下意識的去拉衣襟,才緩緩移開視線。
崔錦心見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向雪福了福,道:「王妃若沒有其他吩咐,奴婢告退了。」
夜雪淡淡點了點頭,道:「你最好準備些宵夜,我想王爺晚上或許需要。」
崔錦心忙道:「王爺飲食向來規律,從不用宵夜。」
夜雪默了一會,抬眸看了一眼崔錦心,淡淡道:「是么。」
崔錦心怔了一怔,忙又道:「奴婢準備著吧。」
夜雪靠在柔軟的大枕頭上,隨意的擺了擺手,便拿起旁邊的書閑閑翻閱起來。
夜雪即便被打扮的非常俗艷,卻依然掩不住那一身的清冷風華,崔錦心收回偷偷打量的視線,只覺心裡滿滿都是酸澀。
崔錦心前腳剛走,公冶墨後腳就推門進來。
夜雪微微挑了挑眉梢,抬眸看著一步步走進的公冶墨,淡淡道:「你來了。」
公冶墨腳步頓了頓,轉向離床幾步遠的桌子旁落座,拿起茶壺倒了半杯茶,輕輕押了一口,道:「為什麼不是涼茶。」
夜雪拿起書繼續翻閱,不經意道:「你不是喜歡這種茶?」
公冶墨放下茶盞,冷眸閃了一閃,淡然道:「你會在意本王喜歡什麼茶?」
夜雪又翻了一頁,漫不經心道:「哦,的確不是那麼在意。」
公冶墨看著夜雪,忍不住又問道:「你若不在意,怎會叫人在今晚準備了?」
夜雪放下手中的書,慵懶的起身走到高几邊倒了一杯涼茶,道:「今晚的一切不是你讓人準備的么?」押了一口茶,又道:「包括我這一身裝扮。」
公冶墨將手中的茶盞「啪」的一下重重放在桌上,剛要說話卻突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夜雪淡淡的應道:「進來。」
只見崔錦心捧著一個食盒輕手輕腳的推門走了進來,抬頭見公冶墨竟然也在,不覺腳步放的更輕了,但動作卻越發端莊,與夜雪一身輕佻的裝扮形成鮮明的對比。
夜雪靠著高几靜靜看著,只見崔錦心緩步到公冶墨身邊,盈盈一拜,溫柔道:「不能服侍在爺身邊,錦心實在難以放心,便準備了一個食盒放著,到底也能安心些。」
公冶墨待崔錦心放下食盒,看了夜雪一眼,輕輕道:「本王倒有些惦念你做的茶點,不如回乾明殿你做來給本王享用。」
崔錦心的視線掠過夜雪,看著時公冶墨愈發溫柔起來,微笑道:「錦心前兒又學了一種茶點,樣子極雅緻,不如也做來給王爺嘗嘗。」
夜雪放下茶盞,慢悠悠的回到床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軟枕,一手撐著臻首,另一隻手隨意翻了翻書頁。
公冶墨眉宇間的沉冷不覺加深了幾分,薄唇抿了抿,再也維持不住聲音的輕緩,冷然道:「你退下吧。」
夜雪目送崔錦心退出房間,又想將視線轉回書上,卻不想公冶墨竟不知何時來到近前。
夜雪的視線沿著他的腰帶一路看上去,他似乎剛剛洗過澡,身上有一股淡淡竹子的氣味,披在肩頭的長發還是濕的,偶爾會有涼涼的水珠滴下來。
公冶墨冷寂的視線看著夜雪,她白玉般的肌膚在薄紗下若隱若現,臉上畫了濃妝,唇色嫣紅,原本應該誘人的裝扮,卻硬是給人一種更加冷漠疏離的感覺。
公冶墨沉冷的眸子閃了閃,冷冷道:「你就這樣為本王侍寢么?」
夜雪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閑書,抬起鳳眸,淡淡問道:「我應該怎麼做?」
公冶墨拂衣在床沿坐下,雙手扶著膝蓋,靜默了一會,淡淡道:「夜兒,本王想知道你的事。」
夜雪轉向公冶墨,反問道:「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么?」
公冶墨道:「關於夜風。」
夜雪清冷的鳳眸閃過一絲亮光,想了想,道:「你肯相信嗎?」見公冶墨沒有回答,夜雪繼續道:「我懂了,不過我還是會告訴你。」
夜雪換了一個姿勢靠著軟枕,靜靜道:「我原本生活在另一個世界,名字叫夜風,是個孤兒,自幼……是10歲的時候,拜在盜門,習得一身偷盜的本領,靠替人偷盜物件收取傭金為生……有一次,我接到任務,要下到古墓中盜取一把短劍,卻不想剛把短劍拿到手,那把短劍突然閃過亮光,然後,古墓塌方,我被埋在了墓坑裡,再醒來就被困在這身體里了,蕭夜雪的靈魂也沒有完全消失,因為她的記憶和一些執念還在……就是這樣。」
公冶墨一直看著夜雪,直到她講述完所有的事情,才問道:「你所說的短劍,可是龍鱗短劍。」
夜雪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那把龍鱗短劍,只要找到這把劍,我想我應該能回去。」
公冶墨靜默了一會,道:「你不是說你被埋在了墓穴里?」
夜雪道:「我如果沒有回去,師門自會有人來搭救,我想現在我的身體應該已經被找到了。」
「如果你回去了,這具身體會怎麼樣?」
夜雪想了想,道:「蕭夜雪也許能回來吧。」
公冶墨沉寂的眸子深了幾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他褪下腳上的厚底墨錦繡金蟒朝靴上了床,將夜雪抱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輕道:「夜兒,成為本王的女人吧。」
夜雪抬眸,見眼前的男人俊美的不似真人,一頭如緞墨發微微有些凌亂,軟化了他眸中的沉冷,她抬手勾起公冶墨的下巴,淡淡道:「我卻不怎麼挑,長相不錯,身材不錯的男人都可以。」
「你……」公冶墨氣勢驟然一凜,冷厲的氣勢如夜色壓人,聲音沉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道,「你已經是本王的女人,不許再想別人。」
夜雪垂下眼瞼,淡淡道:「我想洗個澡,你呢?」
夜雪慵懶的翻身,緩緩睜開清冷的鳳眸,看了一眼坐在床邊哭的梨花帶雨的小丫鬟,淡淡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芽兒怔了怔,眼淚一顆顆掉的更急,嘴裡含糊著回道:「嗚……未……未時一刻。」
夜雪抬了抬手臂,連帶的渾身酸疼,好看的眉微皺了皺,道:「過來,給我按一按。」
芽兒抹了一把眼淚,依著夜雪的吩咐,用她那雙沾滿淚水的小手在夜雪身上按揉起來。
夜雪慵懶的閉上眼睛,淡淡道:「為何哭成這個樣子?」
這一問,芽兒眼淚流的更凶了,小桐端著個托盤走進來聽見,不禁道:「王妃,芽兒她這是在替您流淚。」
夜雪抬了抬鳳眸,睨了小桐一眼,疑問:「為我?」
小桐道:「王妃……原來您……竟受了這樣的委屈……」說著便拿袖子開始拭淚。
夜雪看了看自己,裸露在薄被外的肌膚上確實紅痕遍布,莫非她們這是誤會公冶墨折磨她了么?不過想一想,公冶墨的身上也應該好不到哪去。不禁挑了挑眉梢,淡淡道:「男女床笫尋歡,總難免如此的,沒什麼委屈的。」她反而覺得很滿意呢。
小桐和芽兒兩張稚嫩的小臉瞬間通紅,芽兒又急又羞,一時間眼淚落的更急,小桐倒是相對冷靜一些,結結巴巴道:「不是……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夜雪懶得去猜她們的心思,懶懶道:「那是什麼意思?」
小桐道:「坊間傳聞王妃……王妃失貞失節……甚是不堪,連我們也以為……可是,可是王妃……」小桐說著,不禁去看白綾床單上那一抹嫣紅。
夜雪順著小桐的視線看過去,便明白了原委,道:「原來如此,你們覺得我擔了污名受辱委屈了是吧?」
兩位少女抹著眼淚點了點頭。
夜雪冷漠看著兩人怔了一會,唇角微微勾起,道:「我要沐浴,去準備吧。」
兩人點點頭,轉身要去準備,又被夜雪叫住。
夜雪略沉思,淡淡道:「給我煮一碗浣花草湯汁來。」
芽兒和小桐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樣的不解,但又不敢問,只得按照吩咐行事。
這日,據說是十年來最好的日子。
凌王府迎親的隊伍用的是宮裡封皇妃的禮儀,招搖過市的繞著京城轉了一大圈才來到護國將軍府。
據說新娘穿的嫁衣是第一美人,也就是現在被墨王寵上天的墨王妃,親手做的金絲珠綉……
金絲珠綉知道嗎?
就是用黃金拉成細線,再將南海明珠按照設計好的圖案綉在飛霞華錦上,不說那黃金要多少,也不說那南海明珠要多難得,只說這飛霞華錦就是難得的稀罕物,只怕一般人一生都不曾見過喲……
夜雪坐在烏蓮疾風車裡,耳邊聽到的全是市井百姓興高采烈的議論著凌王府大婚的盛況。
「怎麼?不甘心么?」耳邊傳來一個沉冷的聲音。
夜雪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公冶墨懷裡,淡淡道:「還好。」
蕭夜雪的情緒在那晚之後更加淡了,即便看見公冶凌與蕭慕魚拜天地也再沒有那種酸楚。
這種感覺令夜雪非常不安,她覺得這具肉身,越來越像是她的了。
公冶墨想起夜雪看著兩人拜堂時的表情,心裡便一陣煩躁,那樣木訥呆愣的表情,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第二次。
「這是什麼?」夜雪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色綉白梅花的半舊錦囊,用一根手指挑著,在挺俏的鼻子上嗅了嗅。
公冶墨摸了一下胸口的暗兜,冷眸驟然一沉,一把將錦囊奪回來,冷然道:「不許碰本王的東西。」
夜雪看了一眼空空的指尖,緩緩放下道:「這個味道是梅花吧?」與他身上竹子的清氣不同。又淡淡道:「味道不錯,回頭也讓芽兒給我做個。」
公冶墨薄唇張了張,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
夜雪慵懶的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髮髻,冷眸轉向車床外,淡淡的自言自語道:「這個季節沒有梅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