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死局

  柯唯垂手站在夜雪身後,一雙深邃的眸子不肯離開她纖弱的身影,過了許久,才續道:「王妃,屬下得到消息,公孫夫人死了。」


  「死了!」


  柯唯在夜雪轉身面向自己的時候,又收斂起所有神情,冷漠道:「是的,公孫夫人所乘坐的沉香玉縷車突然起火,驚了拉車的馬,在街上狂奔,護車隨從追上去的時候,火勢已經無法控制。」


  聽完柯唯的彙報,夜雪又詢問了一些細節,唇畔不禁緩緩勾起一抹清冷,淡淡的自言自語道:「沉香,的確是一種易燃之木,用來做馬車,原本就不太適合……」


  柯唯聽了夜雪的話,腦中突然有亮光一閃,道:「王妃……屬下有一問不知當不當講?」


  夜雪將身子慵懶的靠在水池邊的石頭扶欄上,清冷的聲音不經意道:「說來聽聽也無妨。」


  柯唯道:「屬下前些日子聽說王妃要買公孫夫人的沉香玉縷車,莫非王妃早就知道會有今日之事么?」


  夜雪聽了,清冷的鳳眸在柯唯臉上略停了停,唇畔緩緩勾起一抹冷淡,道:「你說呢?」


  「屬下……」


  夜雪收回清冷的視線,淡然道:「你去吧,天色已晚,公冶墨應該已經用完晚膳,你可以去把我剛才說的轉告給他了。」


  「王妃……」


  夜雪抬起鳳眸,看著柯唯,清冷的聲音淡然道:「我的一舉一動,本就在你們的掌控之中,這個我知道,」略頓了頓,又道,「其實公冶墨並沒有答應與我合作,但是他能夠命你為我辦事,已經算是退了一步,對於一個不能完全信任的人,他已經做了太多,如果這次我能活下來,便是欠了他一條命。」


  「王妃……其實王爺他……」


  「我知道。」夜雪阻止柯唯繼續說下去,清冷的聲音淡淡道:「你去吧,我也該去想想這局棋接下來該怎麼走。」


  柯唯見夜雪絕美的臉上顯出疲憊,只得施禮告退。


  江氏等柯唯出了梧桐院,才悄悄走到夜雪身邊,道:「雪兒,剛才那個不是住在錦華軒的柯大人么?他怎麼會來梧桐院?」


  夜雪抬手挽住江氏的手臂,清冷的聲音淡淡道:「娘,你用過晚膳了么?」


  江氏拉著夜雪的手,笑道:「這不是一直都在等你,那個柯大人不走,你又沒說要留飯,我總不能貿然來叫你不是。」


  夜雪唇角勾起一抹淡然,清冷的聲音道:「那,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見江氏還是滿臉疑惑,又道,「今天做了什麼?我老遠就聞到香味。」


  江氏的注意力很快被夜雪轉移到晚膳上,笑著打趣道:「都這麼大了,卻還是這般心性,既然你鼻子這樣好使,怎麼就嗅不出這是清蒸鱸魚的味道……」


  乾明殿,燈火通明。


  公冶墨隨手翻閱著手中的冊子,暖黃的燈火下,卻映出一張冷寂的面容,沉冷的聲音道:「這些都是她叫你調查的?」


  柯唯微微垂首道:「是。」


  公冶墨將手中的冊子放在書案上,沉冷的聲音似是自言自語道:「本王知道她善於謀算,卻不想她竟連心思都縝密到這種地步……」


  公冶墨冷寂的眸子微微暗了暗,沉冷的聲音又道:「柯唯,你說本王與她相比,誰的謀略更勝一籌?」


  柯唯深邃的眸子微微動了動,道:「王爺,這……」


  公冶墨似乎也沒有希望從柯唯口中得到答案,冷寂的視線轉向桌案上一塊半舊的帕子,靜默了許久,沉冷的聲音道:「看來,這一次,的確是本王有些感情用事了。」頓了頓,又道,「可是,如今這個局,她又會如何謀算?如何選擇?」


  晚飯後,夜雪叫侍女芽兒攤開粉箋銷金紙,拿起一隻紫毫,蘸飽沉香墨,便開始抄寫起佛經來。


  芽兒一臉疑惑,卻又不敢打擾,直到夜雪抄完了一卷,才道:「小姐,你怎麼想起抄這個?」


  夜雪拿起抄好的佛經,看了一遍,清冷的鳳眸拂過滿意,想不到這蕭夜雪竟寫了一手妙字,再配上自己冷靜淡漠的性子,這字裡行間竟隱隱浮現幾分禪意出來,唇畔緩緩勾起一抹淡然,道:「抄寫佛經能讓人平心靜氣,有什麼不好。」


  夜雪說完便又提起筆繼續抄寫起來,直抄到三更時分,芽兒走上來添了茶,道:「小姐,都已經這個時辰了,王爺怕是不來了吧。」


  「我又沒有等他,他來不來有什麼要緊。」夜雪說著手下又寫了幾個字,才放下筆,拿起茶盞來,含了一口。


  芽兒圓圓的眼睛眨了眨,道:「小姐,原來你不是在等王爺?」想了想,又道,「可是,既然不等王爺,都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睡?」


  夜雪看了一眼抄了大半的《金剛經》,淡淡道:「我今晚一定要抄完了,你困了便去睡吧。」


  芽兒越發不解,道:「小姐,你也說抄寫佛經是一件修身養性的事,為什麼……為什麼非要今晚抄完?」


  夜雪又提筆開始書寫,淡然道:「我自有用處,你莫要多問了,去睡吧。」


  芽兒見夜雪又抄寫起來,只得閉了嘴,又給夜雪收拾了一番,才告退回房自去休息。


  夜雪抄完整本的佛經,又整理裝訂成冊子,天光便已經大亮,夜雪提筆蘸了金粉,在封面上勾勒出幾朵蓮花,又寫上「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幾個字,才總算鬆了口氣。


  夜雪放下筆,打開房門走到天井中的桂花樹下,略活動了一下頸項,便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來。


  半舊的木料因為被常年使用而變得很是光滑,又經過一夜霜露,便帶了幾分夜的沁涼。


  夜雪一坐上去,那涼意便透過月白睡袍薄薄的料子傳到了肌膚上,夜雪緩緩閉上眼睛,這種感覺讓她覺得不太真實。


  「小雪兒,你怎麼這麼早?」


  夜雪剛躺下不久,便聽見有個聲音跟她說話,想了想,這聲音應該是屬於樂正染痕,不覺微微挑了挑眉梢,緩緩睜開清冷的鳳眸,果然見眼前顯出一張不羈卻雋秀的臉。


  「你也很早。」夜雪清冷的鳳眸淡淡的看著樂正染痕,淡然道,「你怎麼還沒有回青州?」又嗅到一股丁香味,續道,「看來,惜舞姑娘很得你喜愛。」


  樂正染痕玩世不恭的眸子看著夜雪怔愣了一會,便收回撐在躺椅的兩隻扶臂上的手,直起身子,唇角不羈的笑容有些無奈,他卻轉身掩飾過去,拂衣落座在躺椅旁邊的木榻上,笑道:「今天便要走了,我特意早起一會來向你辭行。」


  夜雪又緩緩合上清冷的鳳眸,淡然道:「一路平安。」


  樂正染痕不羈的眸子暗了暗,又突然掠過笑意,道:「小雪兒,你好好保重,如果……不想在這裡了,便來青州找我吧。」


  夜雪清冷的鳳眸微微張開一些,淡然道:「短期內恐怕不會去了,不過,我想,總會去一次吧。」


  樂正染痕唇角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擴散,不羈的聲音道:「小雪兒,托你的福,青蓮總算不用死了,不過我也奪了他的姓氏,從此再無瓜葛。」


  夜雪淡淡道:「他的災難便是樂正這個姓氏帶給他的,你這樣做總是救了他的命。」


  夜雪明明記得自己在跟樂正染痕說話,可是一睜開眼睛,竟是在自己床上,若不是發間幾朵雪白的桂花,她幾乎以為樂正染痕來跟自己辭行那一段,其實是在做夢。


  看來,十七重天的毒馬上就要發作了,她的計劃必須要快些實施才行。


  夜雪叫侍女進來服侍自己裝扮起來,特意選了一身藏藍深衣,叫芽兒細細畫了個素雅的梨花妝,梳了拜月髻,帶了幾隻素銀簪子,額前飾了簡單的珠串。


  夜雪在鏡中又審視了半天,見沒有什麼不妥,這才叫芽兒拿好了自己昨晚抄寫的《金剛經》,又帶了小桐一起出了梧桐院,蹬車往皇宮去了。


  夜雪依著規矩,先向皇后請了安,這才來到賢貴妃的頤景宮。


  賢貴妃剛剛午睡起來,慵懶的半躺在雪錦軟絲榻上,叫宮女捏揉著,見夜雪跟著內侍進來,規規矩矩的請了安,才略抬了抬眼瞼,懶懶道:「起來吧,本宮覺得懶懶的,總是睡不醒,你過來陪本宮說說話也好。」說著便示意宮女給夜雪看座。


  夜雪謝了座,在賢貴妃軟榻旁邊的小凳上坐了,才淡然道:「娘娘多多保重才是。」頓了頓,又道,「說來,夜雪這些日子也總是眩暈咳嗽,還總是不知不覺的睡著。」


  賢貴妃懶懶的接過宮女送上的茶,道:「這是病了么?你沒有叫御醫給看看?」


  夜雪唇畔緩緩勾起一抹冷清,淡淡道:「王爺倒是上心,請了前任的院判杜御醫來府里給夜雪診治,娘娘可知這杜御醫說什麼?」


  賢貴妃似是來了些興頭,慢慢咽了一口香茗,道:「這杜御醫本宮倒也認識,卻不知他說了什麼?」


  夜雪清冷的鳳眸看著賢貴妃,唇畔的清冷越發深了幾分,道:「這杜御醫,他竟說夜雪中了十七重天。」


  「哦,竟有這種事?」賢貴妃略垂了垂眼眸,又抬起,露出幾分訝異,道:「本宮倒不知,莫非這十七重天竟不是謠言么?」


  夜雪清冷的鳳眸緩緩收回,轉向小宮女送上的茶盞,伸手拿在手中,淡淡道:「上次娘娘已經告訴夜雪,這十七重天是個謠言,可是,杜御醫卻很是篤定,夜雪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賢貴妃保養的很好素手,把玩著茶盞,卻也微微擰起了眉頭,道:「本宮一向深居簡出,實在不能證實這十七重天是真是假,不過……」說著緩緩抬起美眸,又道,「本宮聽說,這十七重天可是無葯可解的,夜雪如果真的中了這毒,卻如何是好?」


  夜雪清冷的鳳眸看著茶水明艷的翠色,淡然道:「杜御醫倒是找到了辦法,說能研製出解藥,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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