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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息土乃屎

  「放了他,由他自生自滅好了。」


  那冷美人懶得理睬謝宮寶,只下令叫人放他。


  從這冷美人冷漠如冰的眼神可以看出來,她對謝宮寶沒有一絲好感,甚至引謝宮寶到此,還顯露一絲失望和後悔。她想引出來一見的是她心裡所想像的仙家老者,可不想理會一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陌生男子。


  待解下謝宮寶身上巨網,她下令要走。


  謝宮寶搶步將其攔住:「姑娘起了個話頭,何以又不說明白?」


  那冷美人微微蹙眉,淡道:「你都快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說完,領著十名女子淌出院門,往北面山嶺投去。


  謝宮寶抿嘴一笑,轉身遠遠跟了上去。以他現在直抵蒼穹的修為,縱然黑川要害他,縱然有什麼妖鼠要吃他,他又有何懼。時下心中疑問難解,他只想尾隨弄個明白,跟著一眾女子身後,翻越兩座山嶺,來到一處山坳腹地。


  這山坳里約有百所土房木屋,根本就是個大村莊。


  謝宮寶見著那冷美人驅散眾人,徑直進了大宅院。


  於是避開屋前屋后的人,打從村頭跳上屋頂,輕踩瓦片無聲無息的來到大宅院之上,然後揭開瓦片往下瞧。下面屋子倒是布置精緻,地板刻畫著一副八卦雙魚圖,看上去像是個莊嚴之所。堂上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懷抱這一隻迷你大象,那冷美人進屋,跟那老婦磕個頭,那老婦說道:「好了好了,商君,別跪了,起來回話。」


  謝宮寶望向那冷美人,心道:「哦,原來她叫商君。」


  只見那商君起身,回話:「奶奶,孫女兒看過了,那是個年紀跟我相仿的公子,不是什麼上仙。」


  那老婦問:「那位公子人呢,你可曾把他帶來?」


  那商君說道:「我看他不是上仙,就沒帶過來。」


  那老婦嘆了口氣:「哎,你糊塗,這幾百年你幾曾聽過有人渡海到此拜訪過黑川,除了三十年前的方姑娘,就只有這位公子了。聽說方姑娘當年就是混元上仙,只可惜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沒來得及與她相見,她便走了。現如今,這公子也有幸到此,可見他並非泛泛之輩,否則以黑川這把年紀,又怎會與他結交。」


  商君偏頭想了想,說道:「不對啊奶奶,孫女兒明明瞧見那妖鼠想吃他,黑川要是跟這公子有交情,就不會害他性命了。」


  「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既是知道如何拜訪黑川,就說明曾得黑川相邀,我料這公子必有過人之處。」那老婦杵著拐杖走到窗邊,眺望遠山,稍稍頓語,又道:「商君啊,這麼看來,你還得跑一趟,最好把那公子帶來給奶奶瞅瞅。」


  「孫女兒這就去。」商君拜了拜,轉身就走。


  ……


  ……


  聽那老婦跟商君談及自己,不等商君出門,謝宮寶便即從屋頂一躍而下。而商君疾步而出,剛好跟跳下屋頂的謝宮寶撞個滿懷。——商君哎呀一聲,看清狀況,先是一怔,緊接著搓揉胸口,又即發怒:「你跟蹤我!還故意撞我!」


  謝宮寶舉起手來,往後退了兩步,笑道:


  「是你自己撞過來的,跟我可沒關係。」


  商君輕哼一聲,轉頭向那老婦喊道:「奶奶,就是他了。」


  「哦,他居然找來了,讓我瞅瞅。」那老婦杵著拐杖走來門邊,謝宮寶抱手揖禮,你老婦點了點頭,朝謝宮寶上下打量,尤其盯著謝宮寶的眼睛看了半晌,說道:「祖上說,中州有修氣和修靈兩脈,老身看公子目運魂光,應該是修靈一脈吧?」


  謝宮寶回道:「前輩慧眼如炬,晚輩正是修靈一脈。」


  那老婦臉現失望:「聽說修靈一脈並無飛天之術,公子何敢到此?」


  謝宮寶搖搖頭:「前輩說的不對,我修靈一脈魂體脫竅,既可飛天,也可遁地。」


  那老婦臉色微喜,問:「這麼說,公子精通飛天之術喏?」


  謝宮寶手指朝天,笑道:「談不上精通,反正飛得上去。」


  那老婦和商君面面相覷,稍怔片刻,那老婦笑盈盈的把手往裡屋引了一引:「公子快別站在外面了,請進屋敘話。」待把謝宮寶引到裡屋坐定,她又跟商君說道:「先不要驚動旁人,去把《霧隱術》拿來。」


  商君應諾一聲是字,急匆匆的去了。


  那老婦親自拿來一些果子甜品,笑道:「荒外之地不像中州那麼物產豐富,老身這裡拿不出什麼好東西招待貴賓,就只有這些給公子嘗嘗鮮吧。」


  「前輩客氣了。」謝宮寶吃了一顆果子,連誇甘甜味美。不過他現身出來乃為解疑,可不是來吃東西的,當下也不遲疑,直截了當的問起話來。他問那老婦,一賀派何以荒落?黑川先生究竟是好是壞?還有那妖鼠又是何物?


  那老婦對謝宮寶寄予厚望,盼他搭救,自然沒有隱瞞。


  原來一賀派遷徙東海之前一直供養「五行靈獸子午鼠」,在定居東海之後也曾繁盛一時,頭兩百年跟中州還互通有無,直到八百年前子午鼠突然性情大變,刨心吃人,一賀派集合全力不能滅它,反而被子午鼠困住不得脫身。


  起初一賀派還齊心合力擊殺妖鼠,到後來死得人多了,人心便散了。


  黑川便是在那時叛變,歸附妖鼠的,那妖鼠法力通天,竟予了他八百年壽元。從此,黑川每隔半年都會前往幽都以採購為由,抓捕人口,給妖鼠充當食物。——或許是子午鼠感念一賀派的供養之恩,沒有對其趕盡殺絕,但卻把一賀派當成了勞工。


  這子午鼠性情大變的因由是要修築通天塔,躲避天災。


  八百年來,這塔修了又倒,倒了又修,一直折騰沒完。


  而一賀派雖然繁衍不息,卻不知因此累死了多少人?男的凡滿十四歲便即婚配,之後被抓去勞作,至死不歸;女的則耕種採摘,天天送飯送食。如此八百年下來,一賀派早就消亡,留下不知多少孤兒寡母。


  這老婦名叫藍宮娥,現年八十八歲,一賀派繁衍至今,就數她輩分最高。


  ……


  ……


  謝宮寶聽完,愣了半晌,問道:「依著前輩的意思,黑川先生豈不有八百歲了?」


  藍宮娥點點頭,哀道:「按照輩分,老身還得管這老妖叫一聲先祖。」


  謝宮寶搖頭苦笑,不肯就信,且不說一賀派的遭遇歷經千年,無從考證,也不說黑川先生是不是一個八百歲的人精,就單說子午鼠修築通天塔這事就不像真的,這通天塔極是通天,那必是高聳入雲,極為扎眼,何以來時什麼也看不見?

  俗話說,眼見為實,非把看不見的東西說成有,自然難以取信於人。


  兩人說話之際,商君快步進來,把一冊書卷遞給藍宮娥。


  藍宮娥看出謝宮寶心存質疑,忙又笑道:「公子跟黑川有交情,自然不會親信老身,不過老身仍要提醒你,子午鼠法力通著天,它既動了吃你的心思,遲早也會找來,你還是儘早離開的好。」——說完又斂了斂笑,正色著道:「這片區域給黑川使過霧隱術,若無專人接送,你無論如何也出不去,所以現在只有老身可以教你出去,但請公子帶上我這孫女兒,如何?」


  不等謝宮寶答應,商君扯住藍宮娥的胳膊,搖搖頭道:「奶奶,孫女兒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走呢,何況勇哥還在通天塔上面,我……我都三年沒見著他了,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糊塗,你若不走,誰去軒仙流、龍涎寺搬請救兵救我們。」藍宮娥拉住她手,將那書卷塞進她胸衣之內,溫聲又道:「這《霧隱術》乃奇門之術,博大精深,你年歲還小,有些地方至今還沒領悟,好好揣著吧,出去後用心修習, 等日後搬來救兵,還得靠它才能進來。」


  商君的眉頭皺得老深老深,沒有答話。


  她從小棲住在此,從沒去過荒外之地。


  她有些害怕緊張,可是不想走也得走。


  而且還要給一個陌生男子抱著飛天逃去,想想都覺生厭,她捂了捂先前被謝宮寶撞過的胸口,又不自覺的偷瞄了一眼謝宮寶,拳頭捏的咯吱作響。


  聽她們祖孫兩個說的話,謝宮寶又信了幾分,總而言之不管是真是假,他此來目的只為息土,旁的都無關緊要,於是等她們祖孫兩個說完,他起身說道:「前輩好心提醒,晚輩心領了,只是前輩有所不知,晚輩此次前來是為了求取息土,在沒有拿到息土之前,我還不能走。這樣吧,等我回去找黑川先生討要息土,到時候我再過來帶商姑娘離開。」


  聽了他話,藍宮娥打起哈哈:「要息土何必求助於他。」


  謝宮寶暗咦一聲,喜問:「莫非前輩懂得息壤之術?」


  沒等藍宮娥接話,商君白了他一眼,說道:「胡扯,這世上哪有什麼息壤之術,這是黑川老妖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編出來的瞎話,其實息土就是子午鼠拉的……拉的那個,咱島上到處都是。」


  謝宮寶恍然大悟:「哦——,原來息土是子午鼠拉的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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