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凶迷霧 清秋雲散
月光和燭光似乎都匯聚到那透體而出的劍尖上,謝東來心中不由暗喜,殺了無相鬼,不僅自己的名聲將更上層樓,而且餘人皆中了化仙散,不足為懼,天元道劍定會屬於昆侖。
無相鬼低聲痛哼一聲,身體一顫,然而他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謝東來心中一驚,此時他離無相鬼最近,變化窮盡,空門大露,待要抽身後退,但見無相鬼的雙掌迅雷般揮出,沉沉地印在他的胸口。
謝東來心中一涼,隻覺胸骨碎裂,經脈混亂,血氣上湧,不住後退幾步,噴出一大口血來,接著萎靡於地,麵如金紙,難再出手。這一情形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眾人不覺驚愣當場,這種近乎兩敗俱傷的打法常人難以為之,這無相鬼當真狠辣,竟以傷害自身為代價,讓謝東來露出破綻。
他的雙掌適用於近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謝東來長劍在手,劍法又精妙絕倫,難以靠近,隻有如此才能讓其近身。他雙掌迅疾沉猛,再加上獨門兵器的淩厲,謝東來重傷難起,驚恐地望著一臉殘忍笑意的無相鬼,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無相鬼並未及時了結了謝東來,忽而一臉溫煦,淡淡神色,化為清靈,他似乎很沉醉扮演另外一個人,比之清靈當真惟妙惟肖,一舉一動皆一般無二,無人難辨。他淺笑伶仃,優雅地握著肩頭的長劍,緩慢地拔出,他入神了,仿佛在享受其中的滋味,宛如品茶一般,而眾人不禁牙關一緊。
鮮血隨著長劍噴薄而出,如泉如溪,他渾不在意,仍舊一副悠然神情,當他拔出長劍後,隨手揮了揮,擲向地麵,此劍鋒利入地半尺。他眉頭一挑,自點傷口幾處穴位止血,然後從懷中掏出藥來敷上,整個過程他就如清靈附體一樣,安靜,沉穩,悠然,無拘。
眾人愈加覺得詭異,不知雷霆在何時何處崩響。突然,他眼光溫和轉向張水衣,張水衣不由覺得兩道寒氣電射自己,然而無相鬼微微一笑道:“水衣姑娘,別來無恙?”張水衣嘴角一抽,身軀一顫,道:“你有話直說,何必裝神弄鬼?”
無相鬼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輕聲道:“日前姑娘暫借純鈞靈魄把玩,今日望汝歸還,有借有還可好?”張水衣叱道:“休想,本姑娘絕不會讓你得逞!”無相鬼聞言一笑,慢慢道:“為了不讓姑娘失信於人,人人唾棄,在下願意幫姑娘一個小忙,勿怪唐突。”
張水衣聲音一顫道:“你要幹什麽?”無相鬼微笑道:“姑娘別怕,純鈞靈魄既然在姑娘身上,我就代勞替姑娘取出來。這把劍就不錯,很是鋒利,我相信用它劃開你的身體,你不僅不會感覺到痛苦,而且還能清清楚楚看清自己的鮮血倏地噴出來。瞧瞧,我多為姑娘著想。”
望著無相鬼輕描淡寫模樣,恐懼之色蔓延在張水衣的臉上,她怒睜雙眼,難以置信地睜著無相鬼,其他幾人也是紛紛臉色大變,喝罵不止。無相鬼似乎不擾其煩,忽而臉色一冷,拔出謝東來的長劍,徑直向張水衣刺去,劍上的鮮血淅淅瀝瀝,還未幹涸。在血色長劍下,張水衣花容失色,眾人連連喝止,似乎無力回天。
突然樹蔭中傳來一句冷喝:“住手,你膽敢違背白魔大人之命!”長劍一頓,無相鬼眼中陰狠之色愈濃,然淡淡道:“我隻是玩玩而已。”那人道:“最好別把自己的命玩進去。”無相鬼道:“我自有分寸。”那人從樹蔭中施施然走出來,黑衣如墨,臉龐冷峻,竟然是蘇未名,蘇家之劍道天才,卻不知為何脫離蘇家,入了太一教。
蘇未名渾身散發著冷酷的氣息,在這月夜裏似乎連氣溫都降了降,無相鬼見他到來,不由收斂了些。蘇未名瞥了瞥莫憶,然後道:“正事要緊,你已耽擱一天,還是速戰速決的好。”無相鬼道:“尋遍整個清秋觀也未找到天元道劍,這小道士也嘴緊的很。”
話畢,無相鬼不再理睬張元宗幾人,徑直走向清鶴,冷冷道:“小牛鼻子,快快交出天元道劍。如果你不說,我先斷你左手,再斷你右手,接著是左腳、右腳,依次到你全身上下沒有可斷為止。快說!”
無相鬼當真狠辣無情,清鶴聞言不由一個寒顫,然後淡然道:“先不說我不知道天元道劍為何物,就算我知,你也休想得到。你這個殺害我師兄的惡徒,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為師兄報仇。”
無相鬼哈哈大笑,似乎是聽到有趣的事,道:“就你那倒黴師兄,我可沒心思殺他,你落在我手裏,死路一條,還想報仇,真是笑話!”清鶴道:“你圖我觀天元道劍,殺害我師兄,有何狡辯?我真恨不得獻身三清,以求了結了你!”
無相鬼並沒有動怒,心思電轉,緩緩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並沒殺你師兄,不過我暗地裏目睹你師兄被殺經過。”話畢,他神色忽而一緊,似心有餘悸。幾人聞言大驚,眾人皆認為清靈乃無相鬼所殺,再行李代桃僵之計,得到天元道劍,若真如其言,另有凶手,這件事更加撲朔迷離。
清鶴靜聲道:“休要狡辯!”狠狠地目光緊緊盯著無相鬼,此時,張元宗突然道:“清鶴道長,他所言隻怕未必是假,凶手可能另有其人。”眾人皆驚異地望著張元宗,清鶴一片茫然道:“張兄,此言何意?”
張元宗緩緩道:“第一、蘇兄,方才言道‘耽擱一天’,可見他們計劃昨日得到天元道劍。沒有人比你師兄更加知曉天元道劍,無相鬼兄為何今日還要假扮你師兄,欲向你詢問,就算我們昨日叨擾,有所顧忌,但是今早我們離去後,他們有的是機會,不必殺了你師兄,讓事情更加複雜,很有可能清靈道長之死打亂了蘇兄等人的計劃。”
“第二、你們有沒有注意真實清靈道長的表情,這表情與我們最初看到的一樣,其死的很平靜,除卻自殺的可能外,他殺的實施難度極大,蘇兄乃劍道高手,隻怕也難以在其無意識下殺了你師兄。無相鬼兄倒是有可能,如果他假扮你接近你師兄,趁你師兄心神不敏下手,不過這又回到上一點,天元道劍未到手,活著的清靈道長更有價值。”
“第三、無相鬼兄不是怕事之人,做事無所顧忌,卻也磊落,既然做了,定不會掩飾。你可聽說太一教的高手殺人後,還遮遮掩掩的麽?”
眾人聞言俱覺有理,蘇未名、無相鬼不由多看了張元宗幾年,這個年輕人竟有這般通透的心思。清鶴聞言,大信張元宗之語,不由低聲喃喃道:“到底是誰殺了我師兄?”然後,他望著無相鬼正聲道:“請閣下賜告殺害我師兄的凶手。”
無相鬼假笑一聲,道:“我的確見到了凶手,不過你認為我會白白告訴你麽?”清鶴一愣,知曉對方覬覦天元道劍,交不出天元道劍,隻怕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更甚者要命喪此地。
清鶴沉默,三年前清靈師兄帶他上山,亦父亦兄,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關心他、教導他,一言一語音容笑貌猶在眼前,那是帶給自己溫暖和歸屬的師兄。雖然他表麵上對清靈的死看的很淡,但是內心裏是深深的苦痛,那個人去了,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世界,這種無能為力的悲哀讓他喘不過氣來,感到寒冷。
師兄之仇不得不報,然而世上隻有無相鬼一人見過凶手,除非自願,讓其吐出真言乃屬天方夜譚。無相鬼似有不耐,冷聲道:“我可沒有那麽時間等你,要麽你交出天元道劍,手刃仇人,要麽你帶著愧疚下黃泉,清秋觀自此斷絕。”清鶴渾身一震,師兄一輩子最在乎的就是清秋觀,自己豈能毀了它,可是天元道劍……
無相鬼狠厲之色忽的暴漲,大喝道:“我現在就送你見你師兄去!”長劍一橫,戾氣爆射,光芒一閃,倏地向猶自沉默的清鶴激射而去,一旁的蘇未名神色冷漠,不置可否,而清鶴麵對危機竟毫無反應。無相鬼的臉上突然冒出詭異的倦怠,仿佛這是最無趣的一次殺人。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莫憶縱身而起,快逾閃電,衣袖鼓動翻飛,一道驚心動魄的青光電射無相鬼。無相鬼忽覺殺機,渾身一緊,手中長劍倏然而止,回手向青光擋去,隻聞一片叮嚀之聲,氣脈縱橫。光芒一落,無相鬼驚駭地望著這個白衣男子,而蘇未名忽而有種興奮的感覺。
張元宗等人皆陸續站起身來,個個神清氣爽,哪還有中毒的跡象。無相鬼臉色極為難看,陰沉沉地望著麵前的一眾人,這些人明明喝了化仙散的茶,怎麽會無事。
張元宗淡淡道:“我們既然知道你不是清靈,當然會考慮你會怎樣對付我們,其中最簡單的就是下毒。千雪的銀針刺穴之術,想必無相鬼兄是見識的,你甚至不知她的造詣早已超過你的想象。經過刺穴,可在半刻時辰內萬毒不侵,區區化仙散還是難不了我們。千雪喝完茶,如果出言表示茶中有毒,反之則沒有,我們就和你配合演一場。”
無相鬼聞言,怒不可遏,大喝道:“可惡!”但他卻不敢造次,因為莫憶的青雪是如何的厲害,他是領教過的。更何況還有一個白魔特意提到的張元宗,這個年輕人竟然和白魔大人豪情一賭,毫不輸陣,看似溫和平淡,卻是最難以捉摸的一個人。
無相鬼眼中迸射銳利陰狠的光,而蘇未名卻上前一步,望著莫憶躍躍欲試道:“沒想到在這裏遇到,相請不如偶遇,望不吝賜教。”莫憶身似一座沉默的山峰,氣勢內斂,沉聲道:“指點你幾招。”此言有傲氣的嫌疑,不過卻無人覺得不適。
一蓬劍光在黑衣蘇未名身前騰起,光華絢爛之極,一道道鱗次櫛比般瀑射看來,宛若佛光降臨,但每一道劍光都殺氣氤氳,欲擇人而噬,這是蘇家的魔心佛劍。莫憶巋然不動,無視近身之劍的斑斕和淩厲,隻見他袖帶青雪,若隱若現,有神龍之勢,堪堪擋下蘇未名所有的攻勢。
蘇未名的劍,絕對是江湖絕頂的存在,劍法精妙還帶些魔性,威力巨大,可是他遇到了莫憶,這個神秘的天山來客。張元宗一歎道:“武功上,莫兄比這蘇未名僅高出一籌,但心境上,卻天差地遠。”
莫憶與蘇未名猶如天生的對手,兩人鬥得酣暢淋漓,眾人看得驚異之色陡起,莫憶守多攻少,怡然自得,蘇未名攻多守少,氣勢無匹,兩人又似很有默契的師兄弟,在喂招拆招練習所學。
場中劍華如洗,天花亂墜,炫目奪魄,黯淡了皓月的光輝,而青影猶若龍蛇,忽靜若處子,忽動若脫兔,招招抵住長劍,這一場鬥得驚心動魄,撼動心神。突然,莫憶大喝道:“魔心佛劍豈是如此娛目之物!”
蘇未名聞言心神一震,出劍稍有遲疑,卻對此言有若有如無的感悟,卻一時又抓不住。他不知道莫憶為何突然出聲,連忙緊守心神,手中三尺青峰愈加光華奪目,欲將那道白影籠罩在魔心佛劍之下。
莫憶忽而又喝道:“化繁為簡!魔心佛劍理應摒棄繁蕪,最終歸於一劍,化為至簡之劍!”此語清明浩蕩,猶如當頭棒喝,蘇未名腦中轟然作響,心中的那根弦忽的被撥動,清音悅耳,繚繚不絕。
猶如醍醐灌頂般,蘇未名頓時有所感悟,魔心佛劍,他不知在上麵下了多少工夫,吃了多少苦頭,甚至達到此劍法的極致,一出手達到三十六劍如此駭人聽聞的地步,可是自此以後難有寸進。
今日在莫憶的青雪下,無論他如何地施展魔心佛劍,卻感到有些江郎才盡,後繼無力。當莫憶道出化繁為簡的道理時,他仿佛看到了一條豁然開朗的路,前行的方向豁然開朗,他開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研究這條新的劍道。
蘇未名的劍安靜了下來,整個人沉浸在內心震動的世界裏,忘記了正在進行的刀光劍影,而莫憶也並沒有趁人之危,青雪回袖,衣衫落落。半晌,他抬頭疑惑地望了一眼白袍莫憶,他奇怪麵前這個人為何不吝指點於他,更是對魔心佛劍有著很深的了解,觀今日情形,自己也隻能暫時先退去。
雖然看不見他的麵容,但蘇未名冷聲而不失誠摯道:“這份情我記下了。”話音一落,蘇未名化成一陣黑色的風,消失在黑夜群山中。清鶴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凶手,無相鬼也緊接著縱身而去,猶如鬼魅,消匿不見。
清鶴徒勞張口,卻未發出聲音,又緩緩一臉寂然。蘇未名和無相鬼離去後,望去周遭一片狼藉,眾人不覺有些恍惚。張元宗見清鶴寂寥一身,眉頭一皺道:“清鶴道長,你師兄之仇理應報之,不過這不是你一生的全部,當心道心不穩,前功盡棄。修道之人當看淡生死仇殺,保持心境的平和衝淡,不然你為何修道?如果如此執著,何必修道?報仇對你來說應當隻是修道路上的一點心魔,切記因此毀於一旦。”
清鶴倏然抬頭,道:“可是我難以通泰。”張元宗緩緩道:“且不論九泉之下清靈道長是否安心,就說你報仇之事,暫聽無相鬼之言另有凶手,隻怕這凶手的武功已經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不然你師兄也不會毫無反應。如果你不堅定你的道心,隻怕一生,你的武功都難有長足進益,還談什麽了結恩怨。當務之急,你要另辟地方,一心修道,待時機成熟,再修絕學,直至大成。”
清鶴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雖然我心中仍有掛礙,但聽君一席話,今後自當放下,潛心修道,但我仍有……”張元宗道:“你是擔心凶手難覓,請放心,江湖雖大,高手雖多,但能達到這種程度的並不多,日後我們自會為你留心的。”清鶴感激道:“多謝張兄及諸位厚情,此生難忘。”
張元宗道:“剛才情急,並未認真查看屍體的傷口,我們先去看看,有何線索。”眾人稱是,不去理會謝東來,遂前往大殿。
清秋觀的大殿冷冷清清,如今更擺放一具屍體,更加有些陰森。當眾人來到大廳的時候,清鶴一聲慘喝道:“師兄!”眾人也不由驚愕當場,大殿的榻上空空如也,清靈的屍體離奇失蹤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眾人還未從屍體上找到蛛絲馬跡,卻又詭異地失蹤了。
張水衣疑惑道:“這件事怎麽如此古怪?”張元宗沉吟半晌,緩緩道:“清靈道長的屍體最有可能被凶手帶走。”張水衣問道:“難道屍體上有凶手要的東西?天元道劍!”張元宗搖頭道:“理應不是,凶手行凶之時就可搜到所需之物,何必等到現在,此外無相鬼暗地裏撞見,若是凶手得到了天元道劍,他又何必冒充清靈道長。”
張水衣疑惑道:“那是為何?”張元宗道:“最大的可能是他想毀屍滅跡,屍體上應當留有凶手的線索。”莫憶一旁道:“那凶手為何不在行凶後,直接帶走屍體。”張元宗道:“殺人容易,但我想殺人後帶著一具屍體,誰都會感到不舒服。而且清秋觀人跡罕至,就算死一個人,又有誰會在意,他存在這種心理。”
張水衣急問道:“那他幹嘛現在又擄走屍體,如此費事?”張元宗道:“我設想此人離去後,可能心有所顧慮,生怕出現紕漏,返回清秋觀查看,正好遇到我們在此,恐事生變,於是當機立斷,趁我們不在之際,擄走屍體。”
莫憶靜聲道:“凶手為何隻殺一人?”言下之意,凶手應斬草除根,一勞永逸才對,為何放過清鶴。張元宗沉思片刻,道:“清靈道長一死,生者為死者討回公道是必然的。若清鶴道長不死,追查凶手之事,當由清鶴道長為主,其他武林勢力不能越俎代庖,這凶手多會逍遙法外,當然若不是謝東來恰好出現在附近,以清鶴道長的性子,隻怕不會求助,今後也不會宣之於口。”
清鶴聞言,微微點頭,轉而問道:“若是我被殺,又待如何?”張元宗道:“若清鶴道長被殺,其他如昆侖一般的武林勢力,就可名正言順主持追凶,不管他們因何緣由,水落石出不會久遠。若此,凶手當然會留下一命,更大程度防範自己暴露。”
莫憶道:“這僅僅是一種可能性。”張元宗道:“的確如此,沒有確鑿證據,僅是推測。另外一種可能是,凶手的目標僅是清靈道長,與人無尤。”清鶴道:“這是為何?師兄一心修道,幾乎不下山,少與人結怨。”張元宗眸眼一垂道:“我不知緣由,不過你可知三年以前你師兄的經曆,也許那就是關鍵。”
清鶴搖頭道:“師兄少與我談論他的過往。”莫憶道:“我與清靈道長相識時,他還會偶爾下山遊曆。”張元宗一歎道:“可惜我們不了解清靈道長的過去。”清鶴微愁道:“那師兄的仇豈不難以報了?”張元宗搖頭道:“不會,還有無相鬼,他是唯一見過凶手的人,日後想辦法讓他說出來。”
清鶴不由苦笑,要想從無相鬼中套出東西,隻怕代價不小,更何況無相鬼不露身份,隻怕難有人找到他。張元宗看著清鶴道:“請放寬心,隻要無相鬼活著,總有機會。”清鶴點頭稱是,然後眾人無言散去。
天光初露,清鶴欲同眾人一道下山,清秋觀的大門緩緩閉上,沉重的大門截斷了清鶴的落寞。清鶴兀自喃喃道:“一枕黃粱,虛無生造化;九死不悔,天地有神明。”稍後在山腳處,清鶴與眾人道別,獨自離去,想必他有自己的去處,不必擔憂謝東來一流。
最近江湖上熱鬧不凡,先有龍門現世,武聖殿約戰雲家,後有神劍出世,被一美貌女子所得,前者眾人雖紛紛湧向武林源,一瞻武林盛會,不過獵奇則已,而後者人人蠢蠢欲動,望風捕影,不知生了多少事。
眾人一直沿著人煙稀少處,快馬加鞭幾日,不知不覺到了蜀中地界。蜀中一帶的景致,奇險者有之,秀麗者有之,多山巒,綿延千裏,奇秀峻拔,雲霧繚繞,多河川,水勢湍急,驚濤拍岸,疾若奔馬。
蜀道難走,眾人不便再行於山野,隻好上了大道,江湖中人漸多,許多皆是往武林源而去,一逢武林盛會。蜀地因地理位置,其風情與別處單一不同,有粗獷豪邁的,有謙謙溫潤的,有淳樸閑適的,有謙恭守禮的,不一而足。
這日眾人路過一地,人煙阜盛,遙見張燈結彩,鞭炮轟響,原來此處有一陶家莊,恰逢莊主中年娶親。莊主陶子君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擅使槍,三十二路槍法使得滴水不漏,舉重若輕,有“槍君”之稱。此人愛槍嗜槍到了如癡的地步,日夜銀槍不離身,視若家人。
陶家莊在此處也算是一方大勢力,再加上陶子君人如其名,接人待物皆有君子之風,交遊廣闊,有很多江湖朋友。這天乃陶子君續弦之日,廣邀高朋,連路過之人也獲請瞻禮,更是大擺流水席,無論三教九流,富人乞丐皆可享用。
人們紛紛湧向陶家莊,一睹陶子君的風采,沾些喜氣。張水衣哪裏見過娶親的熱鬧,忙攛掇眾人前往,張元宗笑道:“我們與那陶莊主又不相識,太過唐突。”張水衣搶道:“娶親,當是人越多越好,哪有什麽唐突,人家新郎官高興還來不及。”張元宗無法,隻好同意去湊湊熱鬧,隨著人流前往。
不一會兒,隻見一座頗為恢弘的莊園出現在眼前,紅綢繞梁,絲竹悅耳,一中年管家滿臉笑意,帶著四五家丁在門口接待賓客,延請入內。管家見到張元宗幾人到來,忙上前歉意道:“老奴孤陋寡聞,不識諸位公子、姑娘,還請見諒。”
張元宗溫和道:“我等皆是無名之人,先生不必介意,聽聞貴莊莊主新婚之喜,特來道賀,勿怪唐突。”管家見幾人氣度非常,知道不是尋常人等,雖聽張元宗之言,但仍舊不敢怠慢,愈加謙恭,忙命人帶著張元宗幾人前往大廳觀禮。
陶家莊頗大,裏麵更是錦繡滿園,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假山怪石嶙峋,芭蕉綠蘿點綴,莊中客人雖多,卻不覺得擁擠,丫鬟們魚貫而入,為眾江湖豪傑奉酒食。張元宗暗中告誡張水衣,身懷純鈞靈魄,切勿節外生枝,張水衣不以為然含糊其辭。
眾賓客皆在大廳或院中吃酒閑談,等待吉時行禮,大廳中眾人環繞一中年男子,言談舉止溫和中有些豪邁之氣,一身吉服,想必就是今天的新郎官陶家莊莊主陶子君,隻見其笑如春風,心情極好,向周遭賓客好友作揖道謝。
最奇的是,他竟毫不避諱,隨身帶著銀槍,眾人想是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張水衣嘀咕道:“這人也不怕煞氣衝了喜氣,有血光之災。”張元宗皺眉道:“切勿胡言。“
日至中天,管家笑臉盈盈來到大廳,字正腔圓道:“吉時已到,帶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