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總攻的初戀白月光8
剎魂教總部暗中發出的追擊令, 從西南的寧國蔓延向中原腹地。
然而即便是姬封親自出手,仍然沒有聞人重天和姬清兩個人的任何消息。
就好像這兩個人插翅飛了,杳無痕迹。
姬封聽到一連三日都無任何進展,不怒反笑:「好極。連坤部精銳都找不到,這兩個人倒也算有點本事。傳本座的話,教中弟子無論職位,若有人能找到這兩人的行蹤, 論功行賞。若是能擒拿住了, 連升三級。」
右護法百里楓華在旁撫琴, 聞言抿嘴一笑:「教主用心良苦, 這是以整個剎魂教來為少教主磨刀呢。仔細平衡些, 這一屆的弟子也可甄別幾個可堪造就的苗子來。」
姬封看她一眼,神情稍稍和緩:「本座倒沒想那麼多。」
姬封這幾日心煩氣躁,喜怒無常, 無人敢在這個時候接他的話頭。也就只有一直在他身邊的右護法百里楓華, 會無視他的臉色這麼說。
百里楓華神情平和無爭, 恬靜的道:「教主可覺得好些了?」
姬封聽著她的琴音,感覺到體內外放的殺氣逐漸平息下來,但也只是暫時的表象:「本座暫且閉關些時日,這段時間教內事物就交由你打理。」
百里楓華眉宇隱憂,淡笑道:「黎燦大了倒有些教主昔日的風采,他這個人手段心性一樣不缺, 一個不好又涉及寧國和中原朝廷的平衡, 束手手腳的, 我可壓他不住。」
姬封唇角微牽:「管不了就放著,本座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麼來。」
百里楓華手掌按下琴弦,垂眸喟嘆:「別的倒不論,只怕他乘虛對少教主不利。」
姬封想到姬清,平息下來的氣血又隱隱躁亂。
一時想起當年故人恩怨糾葛,不由得憎他來歷不明。
一時又想起他小時候,每每動殺氣時候,這孩子一團玉雪可愛,拽著他的衣擺叫父親,笑容軟和,毫不怕生。便是再多的恩怨,都要忘到九霄雲外。
一時又想起前些時日見他,心底躁動的若隱若現的惡念,不由心浮氣躁。
姬封閉上眼,功法遲遲不能突破下一層,心魔妄念頻出,額頭漸漸滲出汗來。
既已確定不是他的孩子,為何還對他留手?
分明已下了決定,臨了,人跑了。他雖然也怒意噴發,但心底不由自主卻鬆了一口氣。
即是如此,便算他命好罷。
姬封閉眼,神情冷酷:「身為少教主,若是一個黎燦就算計死了他,便是證明他無能。如果要靠本座來幫持,這剎魂教教主的位置,他又有什麼本事坐穩?遲早也是要被人吃得骨頭不剩。」
百里楓華早知道他心性冷酷殘忍,對人對己都是,也忍不住心頭一凜,像是被猛地兜頭澆了一杯冰水。
但她手裡琴音卻仍無一絲錯漏,口中輕輕的應道:「是教主。」
就像這麼多年以來一直以來做得那樣,做一個隨光搖曳毫無自我的影子。
……
聞人重天和姬清並不清楚外面有多少人在找尋他們。
剎魂教的消息幾天內就傳遍中原大大小小的分舵,道上處處戒嚴。然而,兩個人卻連寧國的邊界都沒有走出去一步。
一路走一路玩,如果沒有聞人重天背他,姬清一個時辰內連一公里都走不到。
聞人重天也不催他,姬清不走,他就在旁邊等。
「這世界上好玩的事情這麼多,為什麼要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中原人打架?」
「不是打架,是歷練。」
「那一邊走一邊歷練好不好?我住在剎魂山十幾年,都不知道附近山裡是這樣的。」
第一天黃昏,姬清不走,是因為找到一片風景好看的山頭看落日。聞人重天沒說話。
看完了落日,天也黑了,夜裡自然是就近搭個簡易的帳篷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姬清不走,因為覺得昨晚的帳篷太丑了,他要搭個更好看的。
聞人重天沒說話,因為姬清只負責提他不切實際的要求,實際埋頭幹活的是聞人重天。
劈了樹,砍了竹子,纏了藤蔓,木屋建好了。
姬清展顏一笑:「好不容易搭好了,好捨不得,我們多住幾天再走吧。」
這一住,直接從初夏住到深秋天涼。
對聞人重天來說,從小時候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在跟著父親到處走。後來父親身亡跟著祖父,祖父也是帶著他遊學天下。
每一天都有正事要做,沒有一刻閑暇鬆懈。
像這樣隨便走到一處地方,毫無緣由,心念一動就結廬而居,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每天,在鳥雀的聲音里醒來,聞人重天根深蒂固的自律,無事就自發的去練功。
姬清就在旁邊瞎鼓搗,聞人重天若是來抓他練功,就辯解說他這是在學以致用五部的本事。
剎魂教五部的本事到了他手裡,離部的暗器機關之術,用來製作陷阱捕獵。挖些山中草藥亂七八糟配藥,或是逗著鳥兒去啄食開闢出來的菜園的蟲兒,就是活用巽部的本事了。說是去水邊練劍,結果串回來幾條大魚。怕是松風寒知道要被氣死。
聞人重天大多時候縱著他,對於他自己,就像要把姬清該努力的那一份自己補上似得,越發刻苦。
然而,姬清自己一個人不務正業就算了,拉著聞人重天共沉淪不成,就各種搗亂。
鹿長老教的奇門陣法,被他擺在院子的門口,聞人重天打水回來就走不進來了。繞著屋子半個時辰才破開,水都涼了。氣得聞人重天把他按在膝上,想要懲戒一番。
姬清捂著眼睛假哭,叫著重天哥哥誠懇認錯。扭頭,十指分開從指縫裡看他,臉上笑顏綻開,純澈無憂。
聞人重天落下來的手就變成溫柔的擁抱,一點點收緊,捨不得叫他難受一下,無可奈何。
心底的氣悶就像雲煙化成雨,滋生一點甜絲絲的回甘。
他悶悶的說:「你就欺負我喜歡你。」
「對呀。」被縱容的少教主毫不遮掩的彎著眼眸。
山中無歲月。
每天這樣無所事事的打鬧,練功,玩耍,狩獵。偶爾去山下遠一點的地方,跟人換取些鹽米。
轉眼夏去秋來,外面已經換了兩季,恍惚卻好像才離開剎魂山幾天。
兩個人住的地方,天氣好的時候,甚至能看到遠處隱匿在山巒里的一點雪山頂。
落霜的時候,山林中便不適合生活了。
聞人重天仔細鎖了屋子,擺好陣法,確保不會被野獸衝擊了木屋。這才拉著姬清的手,真正第一步離開剎魂山的範圍,去歷練。
此時,已經距離剎魂教最高追擊令下達,時隔小半年時間了。
剎魂教關於少教主的追擊令,最初掀起的波濤洶湧,都在無數次一無所獲里漸趨沉寂。
黃葉漫天的時節,西南寧國的邊城。
一個額頭纏著西南男子特有額帶的少年,牽著一頭瘦小的毛驢,毛驢上坐著一個穿著普通的少女。
偏僻的地界,往來都是山腳貧民。通常給些產物,守衛就睜一眼閉一隻眼放人過去了。
只是那少年沉著臉不苟言笑,一看就是個凶煞的,卻生得實在是俊得不行。守衛不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毛驢上的少女忽然回頭,迎著他的目光,唇邊徐徐露出一點笑意。
那笑容溫和極了,透著一點無聊似得冷淡,本該是叫人覺得被慢待,卻是好看極了。
像早晨林間的光從高處俯視下來,明的暗的暖的冷的,耀得人煙花迷亂,不清不楚。
魔怔了似得,好半天才醒悟,眼前卻什麼也沒有了。
那守衛本想等會兒就去跟人講講方才的見聞,忽然卻想不起,之前看到的那兩個人長得什麼樣子。
……
古道上。
兩個人和一頭毛驢慢慢朝著中原走去。
姬清輕輕踢踢腳,問牽著毛驢一步步走得又穩又慢的沉默少年:「重天哥哥,我的辮子扎得好不好看?」
聞人重天抿抿嘴,有些不開心:「我給你買新衣服了,你別穿這個。」
別人盯著他看,他早已習慣了,並不在意。可是他們看姬清,他就忍不住想放殺氣了。
姬清臉上笑意悠然,從容道:「我不這麼穿,別人怎麼知道重天哥哥已經有小媳婦了?你生得這麼好看,他們一直盯著你瞧。若是有人跟我搶怎麼辦?啊,還差一個花環,你去幫我編一個。」
聞人重天忽的又有點高興,放著小毛驢啃路邊的野苜蓿,去采山花,一邊采一邊回頭確認幾眼姬清。
毛驢慢慢悠悠的走,姬清頂著野山花編成的花環,用西南的方言哼著山歌小調。
他的變聲期還未開始,少年的聲音清冽溫和,山歌便也輕快溫柔起來。
天氣一點點冷了,越往東走越是。
習慣了剎魂山常年霜寒,這點人間煙火變化,並不蕭瑟卻顯得熱鬧有趣。
入了世俗生活,便處處需要銀錢。
兩個人並不覺得艱難,反而像是找到極為有趣好玩的遊戲似得。
他們給運茶的商隊當過護衛,領過當地衙門的懸賞,清繳過沿途的山匪惡霸。
有一迴路過一個繁榮的小鎮,還當過一回招搖撞騙的道士,替人捉過「鬼」、降過「妖」。
裝神弄鬼的自然是人,眼見事情擺平,那土財主家卻看中了道士小哥哥,要留他還俗入贅。
氣得聞人重天酬金也不要了,揪著姬清連夜坐船離開。
「哎呀,那員外小姐真沒眼光,重天哥哥這麼好看武功這麼俊,她怎的就沒看到?要不然,現在吃醋生氣的,就該是我才對呀。」姬清手撐著下巴,對他溫雅的笑著戲謔。
聞人重天悶頭划著船,冷著臉一夜都沒理他。
半夜裡卻任小舟自行飄著,將沉睡的少年抱在懷裡,一同裹進皮毛里,這才安心睡去。
冬至初雪來臨這天,兩個人終於入了中原京都。
在夜市上熱熱鬧鬧賞了花燈,頭碰頭吃了熱騰騰的餛飩,手牽著手去攤販面前去看面具。
這裡的面具勝在式樣多,並不比寧國的節慶更有氣氛,畢竟論起封建迷信,剎魂教才是專業的,當地各種慶典中的面具,各有各的猙獰誇張。
姬清只管走走停停,目不轉睛去看,唇邊帶著一點溫和笑意,似是什麼都感興趣,又都似是而非的意興闌珊。
聞人重天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只是沉默的將目光系在姬清身上。少年唇邊的笑意若是多一分,他眼中的煙火氣便也隨著多一分了。
忽然街邊的人莫名多了起來,摩肩擦踵的,擠得人就要站不住腳。
聞人重天抓緊姬清的手,中間卻壓過來幾個人,不得不鬆了手。
推開倒下來燈盞,聞人重天急忙朝姬清的方向擠去,卻是被人群衝擊的越發遠了。
眨眼間,便像是再無少年的蹤影。
四周走散的人里,有人喊著丟了孩子。
聞人重天再顧不得其他,腳下躍起,點著人群的肩膀朝著姬清方才的方向追去。
……
萬萬沒想到,十五歲的男孩子也有人販子綁架的。
姬清眼中閃過一絲有趣,佯裝昏迷靠在壯漢的肩上不動,望見暗巷陰影里追蹤而來的聞人重天,對他遙遙打了個手勢。
被擄走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擔心。論追蹤,誰能逃得過剎魂教坤部的手段?
剛好京都消費貴,可以黑吃黑撈一筆,順便見義勇為。
只是,這幫人看起來行為訓練有素,不太像是一般違反亂紀的人販子,倒是跟坤部暗衛的手法有點如出一轍。
難道,這是終於有點江湖恩怨被他們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