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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聽說你,要殺我證道?16

  那座城比聖君想象的更大。


  城門口是看不出來的,進入后就會發現, 建築街景都很相似, 就像那座城在自我繁衍,無數外圍看上去那樣大的城, 組成了內部的這個荒城。


  只要人走進來, 很快, 就是聖君也不能分清進來的入口是哪一處。


  城內酒肆茶攤商鋪應有盡有, 沒有任何違和不對之處, 街上的行人不多也不少。大多站在人少開闊的地方,兩兩一起。


  叫聰聰的小男孩大口大口的心滿意足的吃著果餅,被他叫作貓婆婆的店家,是個噙著旱煙鍋的成熟女人。


  那女人穿的衣服顯得身材豐腴有致, 紅唇豐滿艷麗,唇邊點著一顆美人痣,分明風情萬種的氣質。臉上的神情卻冷若冰霜,眼神也暮氣沉沉。


  她用白得過分的盤子端了翠綠色的果餅來, 塗著蔻丹的手指撫著煙桿,循著聖君的目光也望向外面兩兩一組的人。


  叫秀秀的小姑娘只吃了一塊果餅, 隨即用她的小手帕把其他的果餅包起來,矜持的抿了抿小梨渦, 細聲細氣的對聖君說:「秀秀要講故事了。」


  秀秀講故事的時候,那古怪的美艷女人也轉過來認真聽, 用那雙暮氣沉沉的眼睛專註的盯著她, 就像是要從裡面攫取出什麼一樣。


  故事講完了, 小男孩的果餅也吃完了,他開心的笑起來,拉著小女孩的手從鋪子里跑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金色燦爛的陽光里。


  兩個小孩子消失了,這貓婆婆才開口說話,卻是年老女人的聲音:「從我第一次在這裡開這家店,那兩個孩子就是這裡的常客了。」


  她態度和緩,吸幾口旱煙說幾句,眼神沉沉:「荒城又變大了。唉,既然來了,你就去試試到皇城裡去吧。新的國王怕死,在選拔護衛。你去街上找單獨的一個人,只要跟他比試贏過一次,就會有人來找你,告訴你該做什麼了。」


  貓婆婆慢慢看向他,毫無指望的說:「天黑之前記得給自己找一個身份。當上國王吧。唉,這座城裡什麼都別信,也別信我。」


  就像日薄遲暮、看透世事的老人,隨口給路過的年輕人一點忠告,卻沒有任何期望。


  「請問」,聖君一直聽得認真,在對方離開的時候,問道,「這家店開了多久了?」


  貓婆婆回頭,毫無含義的看他一眼:「最短的一次,是一天。最長的一次,記不得了,可憐我老的走不動了還得做果餅。」


  她的姿容儀態分明年輕貌美,走回櫃檯后的姿勢卻像一隻慢吞吞的老貓:「對荒城,就是三萬三千三百歲。」


  聖君也不過才千年修行,那女人的修為不過普通築基的層次,當然不可能活這麼久。


  三是虛數,對方的意思是說,萬歲無盡之數。


  這是什麼意思?

  聖君記得了疑慮,暫且不表,結賬的時候,貓婆婆聳拉著眼睛抽煙,店裡的小姑娘看到他翻出的靈石,卻搖了搖頭:「這裡我們不用這個,客人第一天在荒城裡,不需要付費。」


  「那第二天以後呢?」


  斯文的小姑娘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像是強忍著什麼食慾,卻靦腆吶吶的說:「第二天你就知道了。」


  她的樣子就像餓了許久,不人不鬼的妖物,披著一層人皮,藏著行跡,在陽光下似模似樣的隨意走動。


  聖君沒有說什麼,離開了這家餅店。


  「兄台留步。」街角站著一個高大的成年男人,從方才聖君從另一邊走進貓婆婆的店時,他就一個人站在這裡等著什麼,現在還是一個人。


  聖君停下來,側首看著他。


  男人面上隱隱有些焦慮,幾次去看天上的太陽,見到聖君止步的那一瞬臉上一瞬間有一絲喜悅,隨後卻遲疑起來。


  但他還是快速的說:「兄台可否一戰?」


  這話向來是聖君對別人說的,畢竟像他這樣天性好戰,也靠戰鬥來修行進階的人沒有幾個。


  由這個男人對他說來,聖君不由微微挑眉:「你確定?」


  聖君沒有壓制修為,事實上,不換法身的話也很難壓制。這個男人對他說這種話,就像是一隻螞蟻請求跟大象打一場。


  男人聽了他的話卻忙不迭點頭,像是唯恐他後悔似得,急忙說:「是是是,我確定,咱們這就開始吧。」


  聖君若有所思的頜首。


  就在他點頭的那一刻,男人立刻出手。


  第一下很弱,聖君甚至都不用做什麼,怕是碰到了,男人自己就要先骨折。


  第一下打偏了,第二下卻忽然強了很多,就像這個人在戰鬥的瞬間,一舉突破了十層。


  但這一下也還是沒有對聖君造成任何影響,他有些好奇,刻意躲開第二招,想看看後續如何。


  果然,第三招的時候又在第二招的程度上,突破了十層,這一下,碰到聖君的話最起碼他自己不用反傷了。


  然後是第四下,第五下……欲來越強!

  男人神情嚴肅緊張,打得極為刻苦認真,沒有一點僥倖喜悅,似乎對自己神速的進步沒有任何意外或者感覺。對於取勝並沒有十足把握,卻也沒有覺得聖君不可戰勝。


  有趣,果然很有趣,有趣極了。


  聖君已經很久沒有可以匹敵的對手了,沒想到在這座古怪的荒城裡,叫他遇見這樣富有挑戰的事情。


  男人的成長速度很快就與聖君旗鼓擔當,兩個人打出的威力足以毀掉整座荒城百來次了,卻僅限在這小小的街角,沒有影響出去超過三米的。


  聖君等了再等,眼裡難得的一點興緻空空。


  男人的修為短時間一漲再漲與他持平后,再沒有變化。


  真是無趣,還以為能多玩一會兒。


  聖君的戰鬥從來不倚靠修為,他斜手橫刺,瞬間穿刺到男人身後。


  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畏懼不解,他想扭頭看一眼對方,中途便倒在地上。


  陽光的顏色艷得發暗,灑在古城的磚牆地面上。


  男人望著這陽光,又去望聖君,畏懼悲哀的眼裡忽然浮現一絲釋懷和微笑:「謝謝你。」


  男人死了。


  聖君皺眉看著手裡的孤星。


  只是對戰,他沒有想殺這個人。那一刺也至多讓對方沒有反手之力,絕不至死。


  到底是這孤星出了什麼問題,還是這個人體質有問題?

  一陣風吹過,蒼雲蔽日,霎時漫天塵沙。


  聖君再看去,那個男人躺著的地方已經空無一物,連一滴血都沒有。


  有什麼人在看著他!


  聖君猛地望去,另一處的道口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年輕女人。


  那柔軟垂墜的衣料,就像細膩的夜色,上面點綴著星白的小花,如繁星懸於長夜。


  她的皮膚很白,白得發光,即便站在門柱的陰影與光的交界處,看不清臉,仍然讓人下意識就覺得,那是一個很美的年輕的女子。


  而且,還會叫人下意識就覺得她沒有絲毫惡意,像這陽光一樣暖融。像閨中純潔天真的少女,明媚鮮活。鮮活生機得,跟這座城格格不入。


  少女看到聖君注意到她,從陰影里走出來幾步,她的眉眼唇邊盛著鮮花一樣的笑容,跟之前潛意識裡感覺到的一樣,生機勃勃,燦爛又明媚。


  「不錯的戰鬥,要參選國王的私人護衛的話,綽綽有餘。請跟我來,我帶你去王宮入口登記。」


  少女的長發上除了一枚天藍色的寶石額飾,沒有多餘的裝飾。烏髮垂順在肩膀和身後,長度比一般的女子要短一些。


  她走路都輕盈輕快,像蹁躚的蝴蝶,但卻是聖君至今以來所見最為厲害強大的高手。連他都不確定兩個人若是交手,誰會贏。


  「多謝。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妃兒,住在皇宮裡。」


  沿途一路,果然有許多人叫她妃總管,客氣恭敬又不失親近的跟她打招呼。


  少女一一回應,真摯和善的熱情,程度並不過分,就像是發自內心的滿足和愛著這個世界,於是便也覺得自己被世界所愛。


  整個荒城看上去都很奇怪詭譎,唯有這個人看上去很正常。太正常了,自然也就顯得唯有她太不正常。


  這路上又有兩個人在戰鬥。


  這個叫妃兒的少女駐足認真的看著,等他們打完,結束后才走上前。就和剛剛對著聖君時候一樣。


  和對著聖君只是贊了一句不同,少女對這兩個人溫和細緻的點評了幾句,措辭平和,內容卻一針見血。


  那兩個人無論勝負,都認真的聽著,思忖回顧,不時點頭,眼中有著真切的謝意。


  兩個人的修為境界都不是尋常,即便在整個修真界里都算得上鳳毛麟角,聖君卻不但沒見過,也沒有聽說過。


  勝出的那位穿著白金色的華服,儀錶堂堂,謙遜優雅,一派世家公子的風範。他眼中蘊著幾分愛慕,對少女說:「我打算不日離開此處,妃兒可願與我同往,去看看別處的景色?」


  少女眼中一絲不舍,更多卻是祝福:「即是如此,妃兒便祝樓大哥一帆風順。至於我,皇宮就是我的家,我不能離開這裡,也不能像樓大哥一樣洒脫不羈。他年樓大哥再來路過,記得來看望一眼妃兒,妃兒就心滿意足了。」


  少女告別那個樓大哥,帶著聖君繼續朝皇宮方向走去。


  聖君回頭看了眼,發現那風度翩翩、優雅不凡的世家公子眼中,有一絲不甘的陰翳。


  「說什麼不能離開皇宮,根本就是不想跟我走。走著瞧,我會叫你願意的。」


  對方說得並不大聲,但也似乎並不刻意隱藏念頭和想法。


  這點距離聖君聽得一清二楚,跟他能力在伯仲之間的少女當然也聽得清楚。


  她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明媚,眼中微微一絲無奈,卻也並無難過。


  看到聖君看她,少女對他莞爾一笑,釋然的說:「沒關係的,他會知道我沒有騙他。」


  聖君若有所思:「你不能離開荒城?」


  少女純潔溫暖的笑容一絲淺淺的無奈:「皇宮哪裡是能隨便離開的。」


  聖君頜首:「能否請教一下妃總管,荒城或者皇宮裡,近來有沒有出現什麼特別的人?我想找人。煩請仔細想一下,新來的人也算。」


  妃兒細細想了想,搖頭說:「荒城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人。也沒有新人。或許你要找的人只是路過去了別處吧。」


  聖君意有所指:「我不就是新來的人嗎?」


  少女抿嘴溫和的笑了笑,就像是一個善意的附和。


  一位婢女抄著手東張西望,忽然眼睛一亮,踩著小碎步快步走來,眉宇帶著些擔憂:「妃總管,國王在找您,找了許久這會兒有些發怒了。」


  少女臉上明媚鮮妍的笑容忽然有些勉強,就像失水的鮮花,隱隱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畏懼和不願。


  最終卻柔和的說:「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她依舊對聖君明媚的笑了笑,只是這一次眼裡按捺著一絲慌亂不安:「前面就是皇宮入口的登記處了,讓這位穠姐姐帶你過去吧。」


  聖君目送她的背影慢慢走遠,消失在一片暗金色的建築里。


  這位妃總管的能力,隱隱還在聖君自己之上,聖君都已經是未曾飛升就媲美神君的能力了,這位妃兒姑娘恐怕也不遑多讓。


  但是,能叫她只是聽到對方召喚她,等得心情不好,就立刻畏懼得變了臉色的國王,又該是多麼厲害的高手?

  難道還能是真的仙人不成?

  可是,若是國王是仙人,又為什麼會是歌謠里唱的那樣?


  「他解開了迷城,封印開啟了。」


  「他當了國王,天亮了,國王吃了美人。」


  「天黑了,死去的人都活了。哎呀,國王死了,誰來當下一個國王?」


  國王為什麼會死得含糊不清,隨隨便便?

  聖君想起,方才那個姓樓的世家公子眼中由愛生恨時,另一個沉默寡言的敗者,眼中也蘊藏著一樣勢在必得的偏執。


  叫人這樣又愛又恨,又不能離開皇城的人,這個妃兒姑娘倒也的確當得上這個所謂的美人。


  可是,如果她是美人,他的孔雀美人又是誰?

  那個人,還有自己的第八個法身,究竟在何處,又遇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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