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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迷亂的皇城

  北上京師,到底走陸路還是走水路,對我來說其實並不難抉擇。


  這幾年愈演愈烈的內鬥,大大的破壞了大明朝的朝綱正統和行政運營,從港口碼頭到戚都督住宅之間短短的道路狀況就能看出來。


  道路,是一個地方治理水平的最直接體現,路好不好,能夠直接看出地方管理的好壞程度。


  按理說,地方布政司每年都有大量的資金投入到道路修繕、維護保養上面,無論是官道還是鄉道,理論上都有人管段管片。


  但是我們一路走來,整條路上坑窪不平,路兩邊雜早叢生,一看就是常年無人管理、幾乎宛若棄置的山路。


  管中窺豹,可見大明的吏治已經腐朽到何種程度?當然此處遠離省城,自然更是遠離京師,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無人問津,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我們還是選擇走海路,從蓬萊出港,北上津門,再登陸乘車,趕往京師。


  葉思忠卻是乘馬而來,他還有自己的兵丁,若是隨我坐船,怕是別人多有傳言。於是他只得仍乘馬回薊州,我們自然約定日後出征之時再相見。


  告別葉思忠,我們來到碼頭。在晨霧中準備起航。


  船緩緩開啟了,我望著霧中漸行漸遠的蓬萊,心中不由有些恍惚。我這次回來,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看望戚都督。如今人見到了,我卻覺得心中更加空落落的。


  人之一世,如白駒過隙,時而覺得漫長,時而又覺得短暫。這短暫的時間裡,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又該做些什麼、留下什麼呢?


  也許像戚都督這樣,創下不世之功也、名垂千古便是幸福。但是換句話來說,這樣對他自己又有什麼幸福可言呢?

  半世戎馬,換來晚景凄涼,真的是令人扼腕!有時我真的覺得這個小矮子說的對,身後浮名,不如眼前一杯薄酒。花開當折堪需著,莫待花敗空折枝。


  到底怎樣才是正確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在恍惚之間,我們的艦隊來到了津門碼頭,不出意料的再次引起了轟動。當我從津門登陸之時,京畿衛顯然已經收到上面的安排,早有人等在港口,我一下船便上來拱手行禮。


  「孫大人!多年不見,您一切安好!」來人笑道。


  我立即還禮之時,看著這人眼熟至極,一定是之前見過的。正要說話,卻聽身後的華梅說了聲:「錢大哥最近可是高升了,穿著三品大員的服飾呢!」


  那人向華梅行禮問號之時,我猛然想起此人之前的確是有過交集的——當年華梅的父親、兵部尚書李再興啟奏小皇帝、委派我去修繕長城之時,作為總協調的就是這個錢斯理。


  當時他不過是從四品的官員,如今也邁入高層的行列了!


  一時間,我又是心中感嘆,拱手對著錢斯理笑道:「錢大人官運亨通,還沒來得及祝賀!」


  錢斯理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卻是先對華梅一笑道:「李大人雖然如今賦閑在家,但我們這些他的門生卻依然受著他的恩惠,華梅小姐莫要笑我。」


  華梅淡淡一笑,卻不說話,錢斯理也不多話,拉著我邊往前走邊低聲道:「啟藍,我們也是熟識,就不必互相恭維了,且上車再說吧!」


  我故意皺眉道:「武官不乘車,這是規矩!」


  錢斯理愕然,他在兵部任右侍郎,雖然確是武官,但卻和前方戰事不沾邊,出入向來是坐車的。可我說的又是正道,一下子楞在那裡。


  我淡淡一笑,繼續低聲道:「不過這一次算是半個禮賓活動,乘車無妨!乘車無妨!」


  錢斯理立即露出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容:「對對對!禮賓!禮賓!差點兒被你帶偏了!快上車,上車再說!」


  一行幾人立即上了港口裡停著的一排馬車的頭車,錢斯理也不多話,就命人開車,直奔京師!艦隊留在港口,由不悔統領著,阿迪肯也在,我是十分放心的。


  我們面對面坐定,錢斯理這時再次向我拱手:「兄弟,你這次能不計前嫌、在國家有難之時回來,哥哥敬你的忠義之心!」


  我擺擺手,搖頭道:「之所以回來,一方面是張老首輔一生撲在國事上,他定不願因為戰事令國家一蹶不振;另一方面,大明乃是華夏的大明,作為華夏子孫,家國有難,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錢斯理嘆道:「啟藍大義!確有張江陵之風骨,也有戚家軍的義節,更不愧李家小姐的青睞!只是此去京師、明槍暗箭,啟藍還要萬分小心那!」


  我心中暗暗感動,能夠說出這番話,說明這個人確有忠良之心,於是我開口問道:「錢兄可否之言相告,目下京師狀況如何?」


  錢斯理嘆了口氣,緩緩道來。


  自從二叔祖病逝,于慎行、申時行等人果斷扛起了大旗,意欲繼續推進包括一條鞭法在內的各項改革。但以張四維為首的反對派卻極為猖獗,瘋狂的攻擊已經過世的二叔祖,並不斷向于慎行等人潑髒水。


  小皇帝朱翊鈞心比天高、手比較低,見了這陣仗也慌神,為了維護穩定,他只能讓張四維和于慎行並列,分擔首輔職責,也是互相制衡。


  就這樣,大明朝內部的局勢比起前一世有所好轉,但卻十分有限。由於小皇帝朱翊鈞常年受到二叔祖的教育和壓制,所以在他得以說了算數之時,立即爆發出強烈的反彈情緒。


  表面上,他對以于慎行、申時行、李再興為首的改革派——或者叫保國派青眼有加,但事實上卻是處處設關、時時設卡,想方設法阻撓與二叔祖有關的一切改革繼續推行。


  這是典型的自毀型人格——明知道這些改革對他的江山有益,卻依然會因為個人的情緒而選擇反對、搞破壞,在能夠確定他的智力正常的基礎上,只能將之歸咎於性格缺陷。


  在這樣的爭鬥之中,時間一晃過去了幾年時間。在這幾年裡,張四維去世、于慎行卸任、申時行繼任、李再興病退、石星履職兵部尚書一系列人事變革大大改變了大明朝全力頂峰的格局。


  唯一沒有改變的,便是小皇帝朱翊鈞對改革派的痛恨和抵制。


  張四維死後,保守派——或者叫反對派其實已經缺少了扛鼎之人,氣焰受挫不少。但小皇帝卻長大了,如今的內部矛盾,轉化成了皇權與行政機構之間的矛盾。


  正如之前所說的國本之爭,其實就是以申時行為首的保國派眼瞅著皇帝想要廢長立幼,勇敢的站出來抵制皇帝。可是小皇帝卻執拗無比,在於朝臣的鬥爭中耍起了小性子,居然玩起了長年不上朝的小把戲!

  然而,國勢國運如逆水行舟,當真是不進則退。在西洋各國鉚足了勁兒、拚命競速,想要出人頭地之時,遠東的大明朝卻在因為皇帝的哪位後代應該繼位東宮而蹉跎歲月。


  本來在二叔祖努力下日漸充盈的國庫再次乾癟下去,尤其是近年以來,各地的民變風起雲湧,為了解決這些不老實的傢伙,朱翊鈞並沒有想著怎樣從自身改革抓起、改變局面,而是選擇了面對面硬剛、撲火鎮壓。


  這樣一來,國內的情況更是每況愈下,各地財政均開始告急,就連比較富庶的江陵、蘇杭一代都開始鬧起了糧荒。


  到了前階段,遼東傳回東瀛入侵高麗的軍情。小皇帝朱翊鈞不殺,自然知道這樣的事情不會是空穴來風。但是當他知道敵軍在十數萬以上、水陸並進、勢如破竹之時,卻著實掂量起了出兵的可能性問題。


  自家知自家事,如今大明朝的財力、國力,已經支撐不起一場大仗的用度,四萬,不,五萬遠征軍的軍費就已經是極限,這樣派兵,會不會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呢?


  於是,小皇帝朱翊鈞開始耍起了管用的那一套——裝瘋賣傻。儘管軍情不斷傳來,而且日漸緊迫、日漸詳細,但他依然是那句問話——此事是否屬實啊?


  下面的朝臣們能說什麼?只能是擺事實、講道理,一個勁兒勸他早日發兵。但是誰也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就這樣一拖再拖,便到了今天的情況。


  我得到的消息和錢斯理所說的消息多有吻合,當時高麗八道武備廢弛,國王李昖重文輕武,朝廷黨派內鬥激烈,以致「人不知兵二百餘年」,全國三百多處郡縣大多數沒有設防。


  故高麗軍隊對侵略者無力組織抵抗,數量不多的政府軍接連失利。東瀛兩軍登陸之後一路勢如破竹,高麗國土迅速被侵蝕,幾乎殆盡。


  各地的有力鄉士自組義軍,如慶尚道星州的郭再祐於1592年4月21日組織義兵,屢次令安國寺惠瓊敗戰使其無法順利進入全羅道,甚至在1592年10月10日的第一次晉州城之戰中擊退細川忠興和長谷川秀一的大軍,人稱「天降紅衣將軍」,還有鄭仁弘、孫仁甲、金沔等也令毛利輝元無法順利佔領慶尚道。


  高麗境內爆發了大規模的民間反東瀛侵略鬥爭。全羅道光州的金千鎰、全州高敬命組織義兵,忠清道公州出身的趙憲、僧人靈圭先後整頓兵力,聯合抵抗小早川隆景、立花宗茂等日軍第六軍團,有效阻止了倭寇的推進。


  還有京畿道海州的李延馣對抗黑田長政,打的也相當激烈。但是高麗常年武備廢弛,僅僅一個月後,即告「三都守失,八道瓦解」。


  日軍所到之處,焚燒劫掠,僅晉州一地,軍民被屠殺者就超過了六萬人!


  如今高麗國王李晗已退至高麗與大明朝邊境,一再發書信求救,哀哀不已。但小皇帝朱翊鈞全然不理睬,完全不管敵軍是否已抵近天朝大門,只是一味的裝傻充愣。


  我不知道歷史上到底是什麼促成了小皇帝朱翊鈞下令出兵,但今世既然我已到了這裡,就一定會盡己所能、讓這個叛逆的王者改變思想,派兵援朝!

  一天一夜,第二天的晨霧中,巍巍紫禁城已在面前。遠遠看去,那漆黑的輪廓彷彿一尊巨獸,正獰笑著等待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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