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水雲攔路下
「不錯。」兩人盡皆點頭，隨後林一帶著遲疑開口：「師妹認為，當年水雲只是一時生氣，帶我們會芙蓉坊則是因為後悔，多年來的培養則是因為內疚，我也曾如此想，只是不知為何，直覺告訴我，事情沒那麼簡單，所以我追查多年就是想要知道真相。」
「的確沒那麼簡單。」蘇翎點頭確認。
按照墨霜所言，當年的趙家鬧騰得太過厲害，極大的冒犯水雲，所以水雲才想要出手，卻被墨霜阻攔，又因為失敗無法報復，大怒之下只能隨意的選擇一個村落泄憤。
只能說，兩人的村莊遭遇了無妄之災。
只是這個原因，蘇翎不準備說出去，既然墨霜和他相交，他也不想平白讓兩人對墨霜生出敵意，畢竟誰讓當年之事嚴格而論是因為墨霜的插手而起？
至於罪魁禍首的趙家，已經煙消雲散，往事如此過去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無需多提。
心緒複雜，蘇翎面容則露出穆然：「不知水雲有沒有說過，你們兩人的天賦，不低。」
「有誇過。」林一點頭。
「這就對了。」
沉默一會，蘇翎緩緩呼氣：「水雲的天賦不夠，修為已經近乎無法突破，當年一戰後，她將村落作為泄憤對象，而你們兩人未死，並非她大發善心，而是她出手的時候發現，你們兩人的天賦竟然盡皆很好。」
「愛惜人才？可她不怕我們當真突破無雙仙后得知當年往事？」林一神色頓時一愣，領悟領域雛形的他，的確是極有可能突破無雙仙，相比於尋常人，機會要龐大千百倍不止。
「並非如此。」
再度否認，蘇翎語氣變得沉重：「水雲自身已經無法突破，看到你們后，頓時改變擊殺的想法，而是將你們帶回芙蓉坊培養，同時這麼多年，她一隻在四處收集材料，為的.……為的就是將你們的天賦奪取，若當真做到，她便有在進一步的可能！」
「什麼？」林一和殤雪的神色盡皆大變。
「不用如此眼光，我沒有騙你們。」
不等回答，蘇翎就輕語：「或許你們不知道，水雲既然能突破無雙仙，她的天賦自然不低，能讓她生出奪取天賦，那麼尋常人的天賦必然是不足，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的天賦幾何，然而能讓她生出奪取想法，恐怕十分的好才對。」
仙界的天賦劃分並不複雜。
天地玄黃四等，天為最高，黃最低，這是目前發現的天賦，也許有比天級更高，也許也有比黃級更低，只是沒有發現而已。
不過對仙界而言，天賦雖然重要，卻並非是絕對，因為仙界的仙氣太過濃郁，修鍊最為重要的是還是心性。
傳言，曾經出現過一個天級天賦的天才，可惜其心性太過浮躁，竟然未能突破十方仙中最低的白虹境，一度曾言笑柄。
又傳言，仙界曾經有一位登臨巔峰的無上強者，其生平被稱讚的時候才發現，那強者竟然只是黃級天賦，依靠其心性和機緣，硬生生登臨巔峰。
蘇翎想著仙界天賦的問題，不著痕迹的搖搖頭。
天賦不代表絕對，一切全憑自身，這是仙界公認的道理，故而天賦雖然存在，然而除卻天級能引人側目，卻並不是很重要。
哪怕是獨霸仙界的第一宗門神域宗，招收弟子的時候也不會在意天賦幾何，甚至都不會特地檢查，只是檢查心性，重要弟子則會以逆天仙法測試機緣福澤是否深厚，只要過關便可收入門牆。
天賦，並不重要。
無雙仙，是注重領悟的境界，而天賦所帶來的吸收仙氣的速度增加，其實對無雙仙沒有任何效果，盡皆都是同一個起跑線。
至於上面的回生仙，蘇翎不清楚，不過想來應該也是同樣如此。
他明白，卻不代表著所有人都真的明白，就比如水雲，如墨霜所言，因為再也無法突破，認為是天賦限制她的突破，故而準備奪取他人天賦試圖繼續突破。
「我們的天賦……」
沉默一會，林一苦笑：「實不相瞞，我和師妹的天賦盡皆屬於地級，按照水雲所言，這附近區域，我和師妹的天賦當是最強。」
「如此，也難怪水雲會打你們天賦的主意。」兩個地級天賦，蘇翎並沒有在意。
他早已經渡過需要天賦的階段，他也見過仙界最為頂級的天賦，兩個地級天賦還無法撼動他的心神。
他考慮的，是另外一個方面。
「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不等回答，蘇翎又補充：「墨兄告訴我，不久前，水雲已經徹底聚齊奪取天賦所需要的輔助物品，按照他的猜測，或許蔣元奎對殤雪你出手，其實就是她在背後授意，為的就是嘗試開始奪取，而且不落下話柄。」
「她授意的？」一聲呢喃，殤雪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哀樂。
仔細想想，殤雪忽然發現，這個可能，幾乎可以說得上的必然，若不然，明白她性子的水云為何這一次如此相信蔣元奎？而沒有相信一直她絲毫。
看著神色有些茫然的兩人，蘇翎不著痕迹的搖搖頭，抬腳離開聽雪閣。
真相他已經告訴兩人，接下來具體如何，他還需要好好思量，畢竟他若插手，水雲的不死不休，可不是什麼戲言。
他若插手便相當於阻攔水雲的突破之路，無論是否為真，在水雲的心中都是能突破的辦法，阻攔前進之路，猶如屠家滅族，對於仙界的人而言，無論是誰，都是不死不休之局！
……
墨霜為蘇翎凝聚的院落。
蘇翎坐在院落內的石凳上，看著透過陣法的碧海藍天，神色迷茫。
三天了。
足足三天，他一直在思考取捨，卻一直沒能決定是否要伸以援手，恢復無雙仙還遙遙無期，他還不想和水雲拚命。
憤怒的水雲，他不計代價的的確是可以一戰，而且不落下風，可若是不死不休，此刻的他斷然耗不過水雲。
受損未復的神魂，不足以讓他爆發太久，也不足以讓他真的能和無雙仙分個生死高低。
至於墨霜，雖然此刻是朋友，卻也只是剛剛新交的朋友，怎麼可能會因為他和水雲拚命？
再度過去一會。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隨之即來的則是林一的聲音：「蘇翎。」
「進來。」
蘇翎揮手散掉院落的禁制，同時將院落大門打開。
林一卻沒有進來，而是拋出一物：「這是你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個玉盒。
打開一眼，裡面有一株奇異小草。
尋常野草或者靈草，根須都是一根，而裡面的小草卻有著足足九個褐色的根須分叉，而在根須之上則是白色根莖和尋常小草一般無二的形狀。
不同的是，小草是青色，裡面的東西卻是白色，除根須外盡皆白色，而且還有這一圈圈熒光在不斷的瀰漫。
這是……滌塵草！
哪怕是蘇翎，此刻的呼吸也不由得的一促，胸口起伏變得劇烈幾分。
他來到芙蓉坊，為的不就是玉盒中的東西？
若換算為仙石，最低價格都是三百萬！
這雖然是蘇翎知道的價值，不過他更知道，他有仙石也買不到，這東西附近根本就沒人賣，就算他拿著仙石去找水雲，水雲也斷然不會給他。
仙石易得，靈草卻難尋，珍惜到極致的靈草，更加難尋！
不過蘇翎畢竟是蘇翎，很快就恢復平靜：「看你的模樣有些欲言又止，但說無妨。」
「好。」
停頓少許，林一露出一抹央求：「我求你一件事如何。」
「何事，只要我能做到，決然不會推辭。」蘇翎沒有將話說得太滿，不過他也沒有說謊，若他能做到，自然會答應。
滌塵草的價值，非仙石所能衡量，他必須要讓自己的心過得去。
就好像墨霜，雖然兩人只是交易，然而墨霜的確是因為蘇翎的行事才讓自身破鏡，在墨霜心中，交易不足以抵消，所以他此時是蘇翎的朋友，不但平等相交，也願意告訴往事等秘聞，不算重要的事情他也會施以援手，就好似之前水雲出手他的阻攔一樣。
而此刻的蘇翎就好似墨霜一樣，雖然他做得已經足夠多，實則在他的心中，那些事情比不上他滌塵草的價值！
有便宜不佔，傻？
事實並非如此，而是關乎心境，作為往昔的梟，蘇翎很明白心境的重要，他今日若當真不理會心中的不對等，以後這便會成為他破鏡的阻礙！
趙家是墨霜的心魔，趙家消失了，墨霜修為也便突破了。
說起來複雜，不過其實都是一個因素，心境。
「此時對你應該不難。」
不等回答，林一就傳音：「這幾天，我和師妹盡皆仔細想過，也討論過，這一次，水雲應該是自然試圖奪取師妹的天賦，而師妹.……她和我是村落唯一活下來的兩人，她對我而言就猶如親妹妹那般，她不能死。」
「你想我救她？你未免太過高估於我。」蘇翎頓時搖頭。
「不是。」
沉默一會，林一露出肅然：「我準備自請替師妹受罰，我有足夠的把握做到，屆時還請你將師妹帶走，你和墨霜前輩是好友，加之有我願意受罰，帶走她應該不難。」
林一或許早料到蘇翎的回答，頓時開始解釋，更是以傳音將他的計劃說得清清楚楚。
蘇翎本來不在意的目光變得凝重。
這林一，好大的膽魄！
要知道，林一此刻還不算危險，若是他願意，此時就能想辦法逃走，待到恢復無雙仙修為回來報仇便是，畢竟他已經領悟領域。
卻沒想到，他竟然能選擇放棄自己，轉而讓殤雪離開。
沉吟一會，蘇翎點頭：「若當真如此，我帶走殤雪不難，只是.……」
「可有什麼顧忌。」林一變得著急。
「殤雪，會離開嗎。」
不等回答，蘇翎就輕嘆：「哀莫過於心死，對殤雪而言，她和你不同，她沒有關於村落的記憶，芙蓉坊便是她的家，如今卻知道，水雲根本是在利用她，如今更是準備奪取天賦，我很懷疑，她不但會拒絕你的提議，並且會靜靜等待水雲出手。」
「我已經說服了她，你無需擔心。」林一神色有些放鬆。
蘇翎聞言，雖然想要知道原因，卻沒有追問：「若當真如此，我答應你，我會帶著殤雪安全離開芙蓉坊。」
「謝謝。」林一露出笑容，微微抱拳，隨後轉身離開。
蘇翎看著林一的背影，神色變得複雜。
此人如此心性，若是不死，來日必然可鎮壓一方，可惜……除非林一能在水雲動手之前徹底領悟屬於自身的領域，若不然必死無疑，天賦或許也會化為水雲繼續突破的階梯。
天賦雖然不是最重要，然而存在就有其道理，蘇翎也不得不承認，天賦好，修鍊必然會有一些優勢。
「實力啊，在這仙界，將實力演繹得何其真實。」一聲呢喃，蘇翎抬腳朝著聽雪閣走去。
他要離開了。
滌塵草已經到手，留在這芙蓉坊，無用。
聽雪閣。
蘇翎剛到這裡，正好看到殤雪靜靜的留在佇立在閣樓門口，神色有些哀怨，好似即將知道接下來的結果，不知哀的是誰。
怨的，又是誰。
反觀殤雪，看到蘇翎的身形，腦海不由自主就想到之前林一離開的話語。
「連自己的妹妹都無法保護，修鍊還何用，你若死，我必自盡而亡……你活下來，蘇翎他不凡，有他的幫忙，來日你必然可突破，屆時自然可為我報仇，讓一個無法突破的我換取能報仇，死而無憾！」當時林一的話語滿是斬釘截鐵。
她，答應了，雖然不願，最終卻只能答應。
林一將報仇的擔子，將為村落尋仇的執念，更是將活下去的可能，壓在她身上。
「你來了。」待到蘇翎靠近，殤雪收斂內心思緒，嘴角露出笑意。
雖然不真實，笑容也很勉強，卻的確是在笑。
「去我那走一趟吧。」
這一次行動異常順利，水雲並沒有現身阻攔，蘇翎帶著殤雪很簡單的就回到院落，將殤雪安置在院落內，蘇翎抬腳就朝著墨霜的院落走去。
想要帶殤雪離開，若無墨霜，必然無法做到。
他此時不過青陽境，水雲卻是無雙仙，更是有著封鎖整個宗門的芙蓉坊大陣，他一人.……如何將殤雪帶走？
旁邊的院落。
墨霜看著孤身進來的蘇翎，輕輕搖頭：「你最後，還是決定插手。」
「不算插手。」
輕輕搖頭，蘇翎開口：「林一決定犧牲自己，他會去想水雲懇求代替殤雪受罰，他說有辦法成功，而他則求我將殤雪帶離芙蓉坊。」
「所以，你答應了。」墨霜神色有些不悅。
「不錯。我答應了。」蘇翎好似沒有看到，輕輕點頭。
墨霜眉頭微皺，隨即緩緩將摺扇閉合：「你來，是想讓我出手將殤雪帶走？」
「若墨兄願意出手自然是極好，不過就算不願也沒關係，只希望墨兄能給她布下禁制，我沒有把握帶著她瞞過水雲的感知，只要能瞞過，我就有足夠的自信將她帶走。」蘇翎神色不變。
墨霜未語，蘇翎也沒有著急，兩人就這麼靜靜的負手而立。
半晌后。
「我可以答應你，也可以出手帶走殤雪，不過其中帶來的麻煩需要你自行承擔，你敢嗎？」墨霜最終開是抬頭輕語。
「有何不敢？」蘇翎面容淡然，他的確沒什麼害怕，有著林一拖延時間，就算帶走殤雪，短時間也不會有什麼麻煩，至於那之後？
呵呵，他若能恢復無雙仙修為，區區一個水雲，他還真不看在眼中！
「希望來日麻煩降臨的時候，你還有此時的氣魄。」
話音落，墨霜緩緩抬頭低喝：「水雲門主，可在！」
那是傳音，朝著遠處而去的傳音，蘇翎正好可以聽到。
告發？蘇翎沒有想過這個可能，而是靜靜等待，以墨霜之前表現處的性子，不會無的放矢。
片刻后。
漣漪迭起，空間破碎，水雲現身院落。
帶著詫異掃視一眼蘇翎，隨後淡然開口：「何事？」
「墨某叨擾已經足夠就，這就準備離開。」墨霜開始扇動摺扇。
水雲神色一怔，隨即露出笑意：「談不上叨擾，你我論道，倒也收穫良多，不考慮多留幾天嗎？」
「不了。」
墨霜倒也不是沒有聽出那只是客套之言，而後抱拳：「離開前，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不知是？」水雲的眉頭頓時一皺。
「殤雪。」
不等回答，墨霜就輕語：「實不相瞞，蘇兄和殤雪兩人一見如故，這次蘇兄會隨我離開，因為之前和水雲門主有些矛盾，故而找到了我。」
「什麼意思？」水雲雙眼微眯。
「他想請殤雪去穿雲城小住幾日。」墨霜神色不變。
水雲眉頭先是一皺，隨即搖頭：「並非我不答應，而是此刻殤雪正在禁足。」
墨霜好似早有預料，輕笑著開口：「水雲門主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待到小住之後，她又不是不回來。」
水雲神色微沉，隨即不知想到什麼露出笑意：「倒是不難，不過需要殤雪答應才可，我雖然是她師尊，卻也不能強人所難，你說呢？」
「這是自然。」
聽到兩人的交談，蘇翎想也不想的轉身進入他自己的院落，將殤雪帶到這裡。
「師尊。」雖然此刻的殤雪心緒有著恨意，面容卻沒有露出什麼，明眸皓齒下倒也沒有表現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