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質傲清霜色
周遭的林木灌叢緊密的包圍著,茶唯躺在中間的這片空地上,雙眼無神的看著頂上的枝葉,陽光透過縫隙曬在她臉上,斑斕點點。
過了兩個白天,她覺得要餓死在這裡了。
寺清已經昏迷了兩天了,她被捲縮在枝椏中,當時她失去理智的揮著水鞭,怕殃及池魚的茶唯邊跑邊躲,怎奈樹枝越發伸展的縮小,她們被困在這裡。
好像把所有憤怒都撒出來后,寺清像抽了氣的皮球,緩緩的墜落,隨後只見樹上的枝椏越伸越長,把寺清卷在了半空。茶唯爬到樹上去,起初拼盡全力想盡辦法去嘗試怎麼掰斷這麼細小的又異常堅固的枝椏。
「別白費力氣了!」
茶唯望著對面的樹枝上坐著的人,一身運動服,短短的碎發到耳邊,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她手裡抱著一塊圓木頭,坐在樹枝上雙腳來回蕩。
茶唯驚愕一聲,從腰部掏起槍打開保險威脅道:「你把寺清放下來,不然我開槍了!」
對方面無表情,也不為所動。既然坐在樹枝上唱起歌來,「自皈依佛,當願眾生,體解大道,發無上心。」歌聲緩慢悠揚。
「我叫你把寺清放下來!」茶唯站在樹枝上喝道,她氣得不輕,對方藐視的看著她,不為所動的模樣激起了茶唯的怒火。
她往小女孩邊上的樹枝開了一槍,砰的一聲槍響,樹枝開了一個洞直冒白煙。
小女孩盯著那個樹洞,又看了看茶唯,停止了歌聲聲音淡淡道:「人民警察開槍嚇唬百姓,知法犯法。」
「你知道我是警察?你是誰?」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茶唯突然往跳下去,離對方沖了過去。十來米的路程,速度驚人,對方反應不快,茶唯已經在攀樹她才回過神來。
張眼要碰到人了,樹枝頓時移了方位,把茶唯氣的不輕,她繼續追。連續多次累得躺在了地上。
小女孩這才從樹枝上下來,慢步的走到茶唯面前,問:「好玩嗎?」轉而又去看了下寺清,她用手戳了戳寺清的臉,又說:「原來妖怪就長這模樣!」
「我不准你動她!」茶唯沒死心在地上吼道。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又用手指戳了戳說:「是這樣嗎?我不動她,她也要死了!」
她現在跟死有什麼區別嗎?
「放你媽的屁。」茶唯聽完她的話心裡不舒服,極為不舒服。就算剛才寺清抽了她一水鞭,她還疼著呢,到底還是護短。
「我師兄趙昕一路殺人,那顆水靈吸食了極大的怨氣,水妖如今妖骨離身,沒了力量的源泉,遲早念變!她一念變,我就會殺了她的!至於你……」小女孩在寺清邊上盤腿而坐,又說:「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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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守藏離開時已經天亮了,街道上人流量也不少,他從周城奎家拉了窗帘包住自己儘可能不要引起注意。
不然大街上忽然衝出來一血人,拿著帶血的刀,太過顯眼,在臨滄這個不受法律保護的地方,指不定出什麼事。
奎子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以致他現在腦子還迷迷糊糊的,走著走著,竟往田野里走去。
真的不敢相信,兒時的玩伴,因財而險些要了他的命。當初只想偷了龍牙就走,料想不出周城奎被龍牙弄死,自己也差點陪了葬。
鳥為食死,人為財亡。這話一點也不假!
田園再往深處走去,有個池塘,邊上有個小破屋。周守藏把龍牙埋在屋角后,站起身來把窗帘放下,用衣服束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抓了一把草放進嘴巴里嚼了嚼,吐出來按進腹部傷口,疼得他悶哼出聲,緊接著按了背後的傷口再用衣服束緊,心裡想著必須先處理傷口才行。
臨滄邊境這地方有著自己的規矩,街上看見小偷的,被抓緊拉進林子里槍直接崩了,警察根本不管。
警察是管不動的,誰都拿他們沒辦法,在這裡他們就是法律。
縣城邊上村莊多,合了叢林中的一朵花,邊上全是雜草。每個小村莊都有自己的習慣,這地方雖然是中國地區,遊客也不多,有著最古老的當地文化。
他找了間很小的診所,躺下去后,眼皮子便再也睜不開了。
腦海里一直想著,姓裘的老傢伙,等不到自己過段時間也一定會離開這裡的,他得先躲躲,避避風頭,對,就這麼辦了。
這事搞定了,得趕緊去找花花妹紙。
這麼久不見,見面該對花花妹子說點什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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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小女孩蹲在寺清邊上,低頭看下樹下的人重複一遍。
茶唯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的招了招手,點了點頭。
小女孩倒是覺得奇怪,她還沒有說要合作什麼,這人倒是點頭答應了。但也拿捏不准她會合作什麼,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跟水妖的性命可全掌握在自己手裡。不過她們不知道,她只除妖,不殺人。
她跑到茶唯邊上去,湊過去。茶唯對她笑笑,手一勾,把她腦袋夾住了,雙腳順帶夾住她的腰身,狠狠的往後掰,整個人坐在小女孩身上。
對方疼得直叫喚。
「挺囂張的哈,關公面前耍大刀,第一天出社會吧小妹妹。」茶唯右手勾住她脖子,左右捏緊拳頭毫不客氣的往她腦袋上招呼。
平常的小姑娘她可不會這麼做,顯然身下這小女孩不是常人,就得使用非常手段。她可真是使出全力了。
小女孩一叫喚,樹枝椏迅速的繞過來。
茶唯也是有眼力勁的主,她見周圍的枝椏都繞著往她這邊招呼過來,她手下的勁更狠了,脖子往後一勒,膝蓋狠狠的跪在她腰上。
底下的人一疼,果然枝椏都停頓在半空。茶唯勾起嘴角有些得意道:「擒賊先擒王,我看這些妖樹能把我怎麼著.……把這樹弄給我挪開!」
小女孩這下不叫喚了,原本抱著的木頭被踢得老遠。她喘著粗氣回應:「擒賊先擒王是吧?好!」
話音剛落,原本卷在枝椏中的寺清被甩的老遠,緊接著剛停留在半空的枝椏全部回頭,把寺清捲起。
寺清被包得像個粽子,只露出個腦袋來。
嘿!這小妖精拿寺清當槍杆子使專對準她腦袋!
「你放寺清下來!」茶唯兩指彎曲,往腰部定點狠狠的打。
腰部儘是穴位,平時不小心磕到都疼,更別說定點這樣揍。小女孩疼得咬緊牙關「你先放開我!奸詐小人,你心機婊。虧你還是人民警察,你盡出陰招!」
「你放不放?」
「你先放!」
「數到三一起.……一……二.……三.……」
束縛解開小女孩翻身抱起那塊木頭,跳上枝椏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天打鬥過後,小女孩再也沒出現。寺清也緊閉著眼,茶唯已經沒力氣去喊她了。躺成一個大字,口乾舌燥,再餓下去要死人了。
「來人吶,救命!」茶唯吶吶的叫,眼神如同死魚,「花花.……文零……」
有氣無力的吶喊,好似那兩人真的會聽見似得。
已經過了兩天了,文零跟花花應該來找她們才對。可是在這個叢林里,又怎麼能輕易找到,她試著從樹的中間縫隙擠出去,多次都徒勞無功,這縫隙估計也就鳥兒可得自由了。
遠處忽然傳來炸雞的香味,你看你看,真的餓出幻覺來了。
茶唯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炸雞腿,沒有力氣的伸手要去抓,真的抓到了,她毫不猶豫的放在嘴裡啃。瞬間驚愕的看著那個拿著全家桶的小女孩,她坐直身子,也不理不睬三兩下把炸雞腿給啃了。
「合作嗎?」小女孩把全家桶放在她眼前說。
強兵強將硬上是不行的,脾氣比她還倔,但是肚子餓了為人的自救慾望,到極致時,別說什麼倔脾氣,理智都不會在。
茶唯還想伸手去拿,小女孩一手舉得老高。
最終脫口而出,心中的志氣早已淪陷「怎麼合作?你說!」
她把全家桶往茶唯的手裡一放,轉頭又看了下在枝椏中的寺清道:「那晚跟水妖打的那人是我師兄,趙昕。」
小女孩抱著懷裡的木頭席地而坐,「我師傅年紀大了,師兄又是他心頭肉,我得給他老人家個交代。水靈本是崆峒門中禁忌,這股力量可使人強大不假,但駕馭不住會念變。為了強大自個背叛門脈,我師兄為人可不這樣,其中定是有原因。」
茶唯狼吞虎咽一不小心狂摧自己胸口,半響后才抬起頭來「你師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不帶回去好好管管,盡放出來嚇人。」說完又咬了一口雞腿,想了想,不對啊,「你該不會是來報復寺清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廣州那會,你師兄就已經出現挑釁過寺清一次,是他自己先開的頭!他搶了寺清的水靈,說到底你們七門派沒有一個好人。」
不然興許還可以見到文零口中,那個寺清。
「不然。我師傅說不管是人是妖亦有善念,亦有惡念。如善念無法制衡惡念,此人便廢了,如同我師兄趙昕,我跟在他後頭多月,作惡多端,此人已無回頭之勢了。是何因得此果,此事我必尋其因,段因了解。」
茶唯聽得一愣一愣,一頭霧水,「你師兄確實作惡多端,污染了寺清的元靈,才會有當晚的一幕,我差點被寺清的水鞭拍死。我沒死是我命大,但不代表我不生氣!」
她回頭看了一眼寺清,當時章叔的元靈寺清也是不適應,需要緩衝期,這次,一定更加厲害吧。不然寺清不會昏迷那麼久。想想就很生氣,茶唯回頭瞪了這小女孩一眼,口氣極為不平,「飽漢不知餓漢飢,全中國多少人民沒飯吃沒水喝,你們七大門派了不起可以組織人援會啊,多少災難需要你們這種能力,竟合夥欺負寺清一人!」
寺清再有本事,也寡不敵眾。想到這,她覺得剛才那一水鞭還是可以原諒的,真心覺得可憐。
茶唯絕對是餓壞了,才會突然特別能體會那些人的凄慘,心裡覺得特別苦。
「我也未曾預料到師兄能有今天的下場,元魂墮三惡道報。」她頭看著頂上的枝椏,瞬間樹枝像活了一般往外舒展開來,天空一覽無餘,午後的陽光耀眼,照在身上很舒服。「若人預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為心造。」
「佛可有教你,現世報是當如何?」
一道聲音如同冰山中的泉水,在高陽掛的午間也令人不免一哆嗦。
懷中的木頭再次脫手而出,在地上滾了一滾,撞在茶唯腳邊。
寺清立於枝椏,質傲清霜色。不僅讓人感嘆,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