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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龍牙破

  周守藏醒來時天已經黑下來了,他望了下四周,還是黃泥土抹成的房間,不免驚嚇的坐直了起來。定眼一看不是自己家裡時,他才感覺到腹部跟腰部的疼痛,手肘也疼得厲害,不免重新躺了下來。


  窗戶外樹枝輕輕的搖曳,發出細細的沙沙聲。


  他疼得不僅冷哼一聲,一杯水遞到他跟前,周守藏抬眼一看是當時診所的醫生,他端起杯子咕嚕咕嚕的見底后才想起,「俺不應該在診所嗎?」


  醫生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這年紀在城市裡早已經是退休頤養天年了,可在窮鄉僻壤的地方從了醫還真是一輩子的事。


  他發白的頭髮紮成一個小辮子,老花眼鏡推到鼻尖,看似隨時都能掉下來般。他扶著床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緩了口氣,一口濃厚的土話音:「你兜里除了一隻表,沒錢!」說完用手指指了指周守藏的褲兜,又說:「表在這地方使不上勁,我讓兒子給你搬過來,不收你錢。」


  周守藏聞言摸了下褲兜,捏緊那隻偷來的表,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暖流,又泛著酸。


  「開診所,治病要錢。在我這,不棄病人於不顧,是醫德操守。」他一口土話音,但給周守藏感覺,文化味特別濃,這職業操守也讓人敬佩。


  「謝謝你啊醫生,俺當時出門辦事也沒顧著帶錢,要不你看你這支不支持微信轉賬?」周守藏抿著嘴見醫生獃滯的神情又說:「支付寶也可以!」


  老醫生坐在椅子上,發出老人家輕輕的嗯哼呼吸聲。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老人就這麼對視著周守藏,搞得他半天不敢說句話,是不是自己說錯啥子了?剛想開口,老人便發話了,「這傷口再偏一點,你就沒命。失血過頭,昏迷了三天,這會餓了吧?」


  一愣,一滯,回神。


  周守藏用力的點了點頭。


  老人慢步的往屋外走,一會給他端來了一盤子饅頭,盤子邊上放著一點鹹菜。周守藏就著鹹菜,大口大口啃毫不客氣。


  床下邊上小火爐上的水呼呼地開了,老人用布抓了柄給周守藏杯子里倒滿了水,囑咐道:「慢點吃,對消化不好,水燙,慢點喝!」


  饅頭就著開水,這味道幾乎忘記,如今又讓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許久沒有感受到溫情,爹媽死得早,打小跟著爺爺。還沒成年爺爺也去世了,他當時提著唯一的兄弟奎子支援的饅頭,拖著一雙破了的布鞋往山外走,他不知堅持了多久跑出這個鬼地方。


  剛出外面那時,一口鄉村土音,別人說的話他聽不懂,他說的雞同鴨講。


  沒有什麼工作敢要他,那會他餓極了,便偷了人家一個麵包吃,沒被抓,得手了,往後的日子也以偷為生。


  在外頭,混的好叫混,混不好叫混混。


  他便在古董街邊成了混混,一開始偷吃的喝的,偷習慣上手了開始偷錢。有一次被抓住當場被打了個半死,那些人拿著刀要來切他的手指頭,那會他14歲,哭著喊著沒人聽得懂他說的。


  徒勞無功的掙扎,指甲蓋里有污垢,手又黑又臟,放在面前,卻痛得真的失去那般。


  這時,人群中擠過來一個人,黑瘦黑瘦的,提著他的脖子走了。


  那人是倒賣古董的,專挑亡命徒為他做事,往後他便跟著這人混了,地下倒賣假古董,黑市臟活黑活,他都干過。


  稱兄道弟的很多,真心未必有一個。


  想到這,他嚼著饅頭就哭了,還出聲那種。


  老醫生就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哭,哭完給他遞了條抹布讓他擦擦臉。他一把抓過來往臉上抹,鼻涕眼淚全到一塊去。他把最後一口饅頭吞下去后,手中的抹布覺得異常熟悉,他舉起來問:「這啥子呀?」


  「可以擦臉!」


  周守藏兩手一攤,是一條穿爛的內褲,頓時滿臉黑線。


  「小夥子,你哭什麼?」


  周守藏兩手掌搓了搓臉,有點委屈,有點孤獨:「覺得你賊暖,像俺爺。」說完哇的聲音,又特別委屈的哭了。


  大風大浪掀不倒,給個擁抱我醉了。


  「那你說說,這傷,怎麼回事?」


  他沉默了半天,覺著說也不打緊,這老醫生也很親切,他支支吾吾的抹乾眼淚,說「俺出外打拚了二十幾年,沒落點好,偷搶倒賣假貨盡幹些壞事。俺爺留下點傳承壓根沒學會,忘了都忘了,現這會就想踏踏實實做些有價值的事兒,給俺爺的傳承爭口氣,在心儀姑娘面前說點順溜的話!」


  周守藏又搓了一下臉,說:「白活了三十多年,就現在知道在幹些什麼,就想好好乾,把事給辦成了!」


  老醫生是個很棒的傾聽者,他滿手褶子,有力的拍了拍周守藏的肩膀笑道:「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廢物,只不過沒有將其放對位置。有志氣的好小伙,好好休息,天亮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他的道理。


  窗外月色怡人,清風拂柳,聲沙沙說。


  +++

  周守藏在老醫生家又休息了幾天,老醫生的生活也是清閑,晨起跑田地里摘新鮮菜,吃完早餐便去診所看診。午飯後會回家休息,下午在家看看書,偶爾去田地里走走。


  夕陽落,老醫生在後屋的田地里除草,周守藏就在邊上看著,傷口雖痛,也可以下地了。


  老醫生囑咐他多走動走動,他在這白吃白喝也特別不好意思,想幫點忙,也不知從何下手。


  「走咯,回屋。」老醫生雙手交疊別在背後,抬眼看了看天,「太陽未落烏雲蓋日,三天內必有大雨。」


  「你怎麼知道三天內必有大雨?」周守藏跟在後頭,眼睛一亮好奇問道。


  老醫生兩步跨進屋裡頭,笑道:「民間很多土方智慧不比城市的科技差。」


  周守藏抬眼看了看天,夕陽停留在山後邊,烏雲遮蓋了整個天空,那夕陽紅,被遮擋住了,美從縫隙穿了出來。


  萬物皆有縫隙,那是光進來的地方。


  果真,兩天後,傾盆大雨。夜晚村裡頭安靜,周守藏穿好雨衣雨鞋,把兜里的那塊表放在了灶台上。


  他看了一眼住了幾天的小房子,床,上睡著那個老人。


  走時,無需道別。周守藏想,他還會回到這個地方的。


  他走出村口,便認得這地方,往後面拐進去田園裡有個小屋。他在邊上找了塊木板就開始挖,很快找到龍牙。


  撩起雨衣往腰間的褲袋一插,壓低雨帽往回走。


  過了田園的泥路,往深走有個小湖,他從小破屋裡搜羅到一土泥灌,粗糙,巴掌寬大,不深。


  到了湖邊,周守藏把雨衣脫了,身上的衣服放在樹底下。光著膀子往湖裡面游去,呼了一口氣往深水區潛了下去。


  雨水在湖面激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漣漪,卻又好似平靜不出奇般。


  周守藏記得,當時文零跟花花妹紙是這樣說的。


  文零頂著一黑眼鏡框,上半臉佔了整個屏幕,周守藏只聽見他在說話。


  「你閃開,別擋著花花妹紙!」周守藏手擺了擺不耐煩,「你說你就說,你臉給閃開!」


  林花花在喝水,她一手拿著手機。文零躲在花花背後,用中指抬了抬眼睛開始說「元靈是虛體,剛接觸封印是看得見的。出來時會求自保的找寄生主,元靈是沒有意識性的,但是它能感受到周圍環境可寄生的生物。」


  周守藏一直認為文零抬眼鏡的動作是在罵他,這小舅子難道對他不滿意?

  文零又說:「找時間久的河或者湖,要最底下的軟泥,用泥罐子裝半,加水,元靈會自己跑進去。最初的寺清,便是依附著這樣的東西過來的,元靈是有記憶的。但是藏不了久,要快!切記,把泥罐子抵在下腹,丹田位置,別讓元靈寄生在你身上,那就麻煩大了。」


  周守藏聽完點了點頭,完全明白似得「懂了小舅子,俺會辦的妥妥的!」他說完朝著鏡頭眨眨眼,露出一口大黃牙說「花花妹紙,事辦完該得有獎勵不?」


  「你想要啥獎勵?」林花花對著鏡頭煩不勝煩。


  周守藏捂嘴竊喜,活脫脫像個小媳婦般,羞澀的低著頭,「要你做俺媳婦。」


  林花花抿嘴翻白眼:「哎,我說,周大哥你到底看上我什麼?你能不能給個機會讓我改改?」


  「不知道!」


  「不知道?」


  周守藏胸前痒痒,用手抓了抓,又高興又怕遭拒絕,他回過頭捏了下麥堅定說「俺覺著你特別會講故事,像俺娘!」


  文零在旁邊聽了捂住嘴,就怕笑出聲。


  「會講故事?」反倒是林花花滿臉疑問!

  當時花花妹子一腳踩在凳子上,邊講邊拍桌子,可精彩了,特別好看,特別迷人。


  「嗨,別說你想我做你媳婦合不成是晚上摟著你,給你講故事,說句晚安是不是?」林花花一巴掌拍在枕頭上。


  周守藏羞澀的點了點頭,「要親親額頭說晚安。」


  「我日你媽!」


  「俺媽不樂意,強迫沒未來,日俺,俺是自願!」


  +++

  入夜,特別是下了雨,山裡凍得骨頭都疼了。


  周守藏懷裡抱著泥罐子,地底泥譚下水,各一半,至陰能先鎖住水靈,這是小舅子說的。


  下了雨山裡的路不好走,腳像踩在泥地里,被吸住般顯得很吃力。他腰部與腹部的傷口疼的厲害,從湖裡上來傷口已經裂開出血,他不斷給自己打氣,一定可以辦到。


  爽約一周的時間,相信裘妖人跟他的破管家沒有這樣的耐心等,估計早就離開這鬼地方了,再加上他專挑入夜又是下雨天,山上基本連個人影都沒有。


  對,下雨也有好處,進行與撤退對他來講利大於弊。


  他嘴巴里咬著一強力小手電筒,這東西好使,光線很強照程也遠。那燈光隨著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跟裘妖人上山那會,沒拿到甜頭裝蒜似得假裝不知道的,實際這一塊他熟的不能再熟了。


  打小跟著爺爺屁股后弦轉悠,連點都不知道,那哪成!當時是想利用這點索取多點的好處,沒料到裘妖人眼睛毒,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這山上人雖不多,墓穴可不少。


  水靈那方位剛好在山腰上,面對前面兩座山,山下有一條彎曲的小河,跟山聯合一起像個大長弓。


  他把泥罐子放在地上,手扒拉開那些長得半身高的雜草,山上這會黑的啥也看不見,但老能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蟲鳴鳥叫在正常不過,雨沙沙響,山風吹嗚嗚的叫。


  老子吃了雄心豹子膽,害怕個球。


  周守藏心裡嘟囔了聲,用肩膀把墓碑頂開。一條很長的過道出現在自己眼前,他貓著腰抱著泥罐子咬著小電筒便走進小道,小路寬不到一米五,長度卻有二十來米左右。他看見不遠處,龍牙頭部偏向洞口,無架而漂浮在半空,龍牙尾部有光,一小團,微弱的發著光亮。


  那便是水靈,定在龍牙尾部,村外是長弓格局,而墓穴加深了長度,形狀如同弓箭,是反煞局。


  它動用全村,主導衰敗。這也是村莊一直都不興起的原因,風水有時讓人不得不信。


  又是箭在弦上之意,但龍牙只有一半,便似箭有殘缺,他腰間的龍牙合併,也就破這格局。


  周守藏后腰上拔出龍牙,他咽了下口水,看著頭頂上那漂浮的煞刀龍牙,臉上也不知是虛汗或雨水,流到眼睛刺得生疼,這狹窄的小洞裡頭,呼吸也困難,只覺得心要跳出胸口。


  他咬緊牙關,踮起腳尖,手裡的龍牙與半空上的咔的一聲合在一起。


  並沒有想象中出現驚天動地的搖晃,山體倒塌之類的,龍牙應聲而落,掉在地上。尾部那團光停留在那裡,它緩緩的往他身邊靠近,周守藏嚇得一哆嗦,「水靈啊…俺可是來救你…快…到碗里來!」


  它在他身邊饒了一圈,像是在端詳在觀察,更沒有像小舅子所說的急需找寄生主,這傢伙估計在洞里飄習慣了,壓根不喜歡這破泥罐子。


  周守藏正愁著下步該怎麼進行時,水靈往外頭飄了出去。


  「嗨,老子就說它壓根不喜歡泥罐子!」周守藏忍住腹部的疼痛,快步也跟了出去。


  跑到洞外時,洞口站著兩人,已等候多時。


  水靈圍繞著其中一人轉圈,周守藏看得目瞪口呆,他扭頭往洞里跑,只想把剛才落下的龍牙拿上好防身。


  跑沒兩步腳脖子一緊被拉趴下,摔得生疼,直往洞外拽。


  洞口直勾勾站著兩人。


  小電筒的光從下往上照,只見裘妖人咧著嘴笑的臉色好比此時的山景,陰森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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