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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迷霧陣

  寺清沒想過會看到這些。


  一開始她相信,她與茶唯有共同一口元氣在,心靈是可以相通的,在雨崩她便感受過。


  可,如今她情願什麼也沒看見。


  好一會,寺清都晃神,好在茶唯也不鬧騰了,縮在角落睡著了,臉上有淚痕。兩手攥緊著寺清,關指節都有些發白,她低頭看了看,掰開后盡量讓她平躺著。


  林花花進車廂,見寺清下床,問道:「怎麼,又撒潑了?」


  寺清往後一看,李敖也跟在她後頭,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做夢了,你去挺久的。」


  她踩著小樓梯往上鋪一坐,低著頭,說:「廁所鎖壞了,我半天出不了,虧了李敖幫忙,要不然我得在廁所過夜。」


  李敖笑笑:「馮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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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火車,又轉了汽車,才到了句容。


  林花花看著手機屏幕開口:「閔道長說已經讓人過來接咱了!」


  李很體貼的去小賣鋪買了幾罐飲料,一人一瓶遞了過去。


  車站拐彎,走過一路口,小型的遊樂園。


  孩童的嬉笑聲吵鬧。


  茶唯站定住腳不走,頭抬得老高。林花花強制性的拉著她走,奈何耍性子的人卯足了勁死活賴著就不走。


  「她想玩那個,讓她玩唄!」李敖雙手抱胸,玩味的說道。


  林花花依舊不妥協,推著拉著,說:「不能老是慣著,一身毛病。」


  過山車緩慢的衝上軌道,瞬間疾奔而下,發出轟隆聲響。寺清張開嘴巴,聲音似乎被掩蓋,旁人沒聽見她說話般。


  李敖有些多管閑事,至少林花花是這樣覺得。一路讓他跟著,文零不在,茶唯又腦殘,一個人對著寺清她總心裡不是滋味,只是不想承認。


  見他拉著茶唯的手,笑嘻嘻的往遊樂園深處走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寺清,像有感而發般:「你可有發覺茶唯…」


  話尚未說完,便被林花花搶了嘴打斷:「有,越來越腦殘。」


  「不是,她越發像小孩。」


  寺清望向前方,林花花看著她的側臉,線條非常好看,清冷中又帶著柔情。


  「你是說茶唯不是腦殘,而是智商不斷在減齡?」


  「我也說不出,弄不清道不明…我覺得…茶唯像被什麼困住了!」


  李敖買了票,帶著茶唯往過山車處去。工作人員幫茶唯綁好安全帶,他站在邊上等著。


  兩座的椅子,她一人獨佔。


  過山車半空旋轉賓士,急衝而下。遊客尖叫連連,每個人的表情抓拍下來都能笑一年,唯有茶唯,定定的坐著,面無表情,風帶飛了她的頭髮,卻帶不動她心中任何漣漪。


  寺清只看見李敖挺直的腰板,心中思慮萬分,總覺得這人身上藏著太多看不見的東西。


  半夜火車頂上那長頭髮的女人,茶唯夢境中被虐待的小女孩。


  所有的一切謎團,堵在胸口,悶得讓人無法喘息。


  李敖嘴角一勾,手背輕捂嘴角嬉笑:只差最後一章元靈,終於,可以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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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道長的小兒子開車來接,身材高挑偏瘦,皮膚很白。林花花對他沒什麼印象,一路上,茶唯的臉貼在車窗玻璃上,她拚命的把她往後扯。


  李敖坐在副駕駛倒是偶爾會詢問一下當地風情變化,說兒時在這長大,路過那條街道也會說變化甚大之類的無聊話。


  寺清隔著林花花抓住了茶唯的手,表面如此平靜,心中早已兵荒馬亂。


  晚間招待了一桌子好吃的,閔道長見了寺清一臉討笑,相當客氣。


  碗筷放下,寺清也迫不及待。


  閔智笙扒開茶唯的眼皮,她轉悠著眼珠子,半響后,他搖搖頭:「魂識都在,恐怕,是嚇出心病來了。」


  林花花急忙問道:「心病?有什麼辦法么?」


  道長的小兒子從後頭擠到前面來,他高高瘦瘦的身影像風一吹便會倒了般。一雙眼眸黑如墨汁,定眼一看。走過去抬起了茶唯的下巴,突然笑著開口:「若是心病,便有葯醫治。若是背後有歹人作祟,那,還得揪其根斷其緣。」


  李敖臉色一黑,往後小退了兩步。他心中思緒不斷,尋思眼前是何等人物。


  說是閔智笙的小兒子,騙的了眼前幾個小丫頭,可騙不了他。


  此人身上邪氣極重,雖刻意掩蓋,卻在那保護的鎧甲縫露出狐狸尾巴。


  站在前頭的寺清發覺背後動靜,不作聲色。


  場內或許只有林花花聽不出話中有話,刨根究底非要問個所以然:「別拐彎抹角文縐縐,大家都是明白人,敞開天窗說亮話。到底能治還是不能?」


  頓時靜默無言。


  作為長輩,閔智笙趕緊出來打圓場:「天色也不早,你們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暫先休息明兒大家一起協商出方法來。」


  安排好房間,他把寺清帶到一邊。


  先是一番客氣話,之後又說門派之間萬不得已,把自己撇的一乾二淨。


  「師父在世那會,總把靜思己過這話掛在嘴上,她老人家也是萬般無奈。」


  寺清冷漠,眸子黯然,靜無語。


  閔智笙扶著白須乾巴巴一笑:「到底是緣。兩輩人的結,今日而解。你隨我到祠廟來,守了大半輩子的水靈該物歸原主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亮著燈的房間,心想著有林花花照看著,離開一刻鐘,應不會有什麼差錯。


  寺清點頭應允。


  去的路上很黑,竟無半點星光。


  穿過小路之後邊上都是農田,田野邊上水溝裡頭有牛蛙叫,聲音在空曠的田野里格外震耳。


  閔智笙畢竟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走起快步來帶著喘息,離得三步遠的寺清都聽得見。


  望著他的背影,寺清忽然晃神了:這就是一心的徒兒么?

  她離開之後,就是這樣的人陪伴在她左右么?

  想開口,遲疑了片刻,她還是緊抿住薄唇。


  防人之心不可無,是不該把弱點呈現出來的。


  樹倒鳥獸散,風靡一時的七大門派,當時在民間名聲大躁。走到哪裡不都家喻戶曉么?


  奈何一切輝煌,抵不過時代的變遷。


  一切名氣、道派或許都隨時「老舊」二字被社會淘汰了罷。


  不僅替她感到悲哀,她曾把道派傳承看得如此之重。


  祠廟在小路盡頭,四周倒是寧靜。


  門口掛著兩個泛著橙黃色亮光的燈籠,大木板門緊閉,那時候的大門很氣派,非常厚重。


  台階也分得清,正派都是三個大台階,之後再空出一小快地,再修出一個跟小腿差不多高的門檻。


  那時穿著長袍,總需要用手輕輕拂起衣擺,抬高右腳跨進門樓。


  一些規矩,算是對裡頭的主人表示尊敬。


  閔智笙手攤平比了個請的姿勢,他說:「清姑娘進去便可了,裡頭裝修都按著師傅生前喜愛的風格,我想你並不陌生。」


  「你呢?」


  「我在門外等你。」


  寺清看著兩扇厚重的木門,心顫抖了起來,兩手心捏緊直冒冷汗。


  當初在雨崩,所有她可當成夢寐,那眼前的,她已找不到借口來安撫無處可躲的心。


  寺清應了聲,聲音嘹亮:「好。」


  像是再說給別人聽,又像說給自己聽。


  她推開大門,手輕拂衣擺,抬起右腳低頭跨了進去。


  迎面而來的灰色煙霧很快遮蔽住了雙眼,她猛的回頭,閔智笙站在煙霧外,逐漸被遮擋住,消失在視線中。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寺清咬牙,恨道:「中計了!」


  腳下如風,輕跳飛躍而起,想上屋頂看清局勢。誰知煙霧像把一切都吞噬得乾淨,她剛進來時,不遠處是正堂,氣派的屋檐彎彎,前頭兩根大柱豪邁。四周圍牆,牆下青蔥翠綠。


  她跑了小段路,也碰不見任何物品。


  四周如空曠的沙漠。


  寺清閉上眼睛,靜靜聆聽周圍的聲音,卻發現只有煙霧被風吹動時呼呼的輕聲。


  她突然想起什麼,猛然睜開雙眼。


  這是一個迷霧陣。


  「最後一章元靈便在陣中,你若能破得了此陣,便可逃脫。你若破不了,那,妄做一心多年徒弟,便在此陣了卻一生吧!」


  應聲無消無息。


  寺清滿腔怒火,對方想考驗她。頓時四周水瀑如海中翻騰而來的巨浪,無數水鞭飛擊而出。


  她咬緊牙關,怒道:「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道貌岸然卑鄙小人,使出一些鬼蜮伎倆…」


  頓時冷哼一聲,她也不想罵了。


  不遠處煙霧外那人,見陣中水靈早已像抓狂失去理智的困獸,頓時興趣全無,失望道:「她與你長得頗像,只是與你差之千百萬里。」


  隨後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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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水淹金山般襲來。


  一心最擅長陣法,尤其愛畫符紙。


  「這人可真愚蠢,一路瞎跑,像被困住的螻蟻。」


  寺清立於一高樹枝椏上,望著樹林中那亂跑亂竄的人,俏皮嘻嘻笑出了聲。


  旁邊一心身著素衫,雙手輕放背後。見寺清一臉調皮模樣,輕抿嘴角一笑:「你呀!唯恐不亂的性子何時能夠改一改?」


  寺清努努鼻頭說:「古人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怕是難吶。」


  樹林中那人絆了一石子,往前翻滾而去,撞在樹榦上,額頭冒出了血花。隨後他捂住腦袋,嚎啕大叫。


  她見了,一臉嫌棄說:「他可真蠢,饒過前方那條小路不就出來了么?」


  一心輕搖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他看來,饒了一圈如何做記號,都等同於原地踏步。」


  「為何?可真有這般神奇?」


  「這便是陣法的奧妙之處,大部分陣法都善用於五行。五行相剋相通,只有突破一處,陣法才會消失。不如,你也試試?」


  寺清拒絕:「他做了壞事,我又沒有,不接受懲罰。」


  一心輕輕的彈了她的額頭,她歪著腦袋嘻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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