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畢業就娶你
本文獨家連載於晉江文學城,喜歡本文請支持正版哦~ 她話還沒說完, 陳淳已經進來, 拉開病床旁的椅子,禮貌地請朱父坐了下來。
不得不承認, 陳淳的外表真的沒得挑剔, 是那種就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能鶴立雞群一般的好看。這張臉曾經把朱顏迷得魂不守舍的,沈聽夏卻視之為蛇蠍,只冷冷地憋了一眼, 就又生無可戀地別開視線, 長長的睫毛垂下,形成一片陰影,讓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著像個破布娃娃一樣不真實。
陳淳一雙眼睛盛著擔心和心疼, 含情脈脈地看著她,說:「顏顏, 爸媽和我都被你嚇壞了。學校那邊我已經給你請了假, 你只管安心養傷。不管你的傷能不能好徹底,我都會娶你,永遠陪著你!」
這肉麻的情話聽得沈聽夏直反胃,口是心非的渣男, 陪你妹, 姑奶奶受不起!
陳淳神情鄭重,語氣誠懇, 要是從前的朱顏看了, 只怕會感動得涕泗橫流呢。顯然朱父朱母也被他騙了, 老兩口相視一眼,都露出了讚許和欣慰的神色。
沈聽夏原本就憋著一股子氣,這會兒陳淳又在她爸媽面前巧舌如簧地表演,她心裡的火氣騰一下就上來了,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愣了幾秒之後,她猛地坐起身來,也不管傷口被拉扯得疼痛,怒道:「你少在這兒裝深情!你滾,你給我滾!」
她突如其來的激動情緒把朱父朱母嚇得愣住了,還是陳淳最先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扶住她,溫聲寬慰:「顏顏你別激動,你還傷著,動作幅度太大的話,容易扯著傷口,要是再加重傷勢可就不好了。」
朱父也跟著勸:「顏兒,我們知道你疼得難受,但人家陳淳無辜被你這麼罵一通,他心裡能好受嗎?你是不知道,昨晚我和你媽接到醫院的電話嚇得肝兒顫,還是陳淳跑前跑后地給你辦手續、簽字,折騰了一宿呢。」再一想到昨天夜裡顏兒生死未卜的時候,陳淳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朱父就打心眼裡把陳淳這孩子當成自己的親女婿了。
陳淳儼然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做派,苦澀地笑了笑,說:「爸,沒事兒,顏兒心情不好,我能理解。」
沈聽夏無語,這種感覺就像一記重拳打在一團軟棉花上一樣,讓人感覺特別的無力。
沈聽夏躺著翻了個白眼,實在不想讓他在自己眼前秀演技,靜默了一會,悶悶地背過身去:「我想喝熱豆漿。」想喝豆漿是假,真實的目的是為了尋個由頭支開他,省得他在這辣眼睛。
陳淳非常知趣,立馬點頭,還不忘關心一下未來岳父岳母:「哎,好,我這就去。爸、媽,你們也吃點兒早點,想吃什麼,我買回來。」
沈聽夏聽著陳淳的腳步聲在醫院樓道里漸漸遠去,身體里突然湧上一種悲涼。這具身體的原主知道,她失去的不單是一段還未展開的婚姻,更重要的是那段無法回頭的風華歲月,她的青春,她的夢想里,都有這個人。
朱母目送著自家未來女婿出了門,轉回頭來戳了戳朱父的胳膊,滿意道:「你別說,陳淳這孩子,有擔當!」
朱父淡笑:「你呀,這是丈夫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沈聽夏心生悲涼,或許是朱顏一家人都太單純善良,或許是渣男太能裝腔作勢了,一家子都被他給收服了!
「爸、媽,」她出言打斷了父母的對話,「我跟您二老說個事。昨夜,我去找陳淳,結果看見他和別人在一起。我進去的時候,他們倆正在興頭上,所以我才亂了心神,開車的時候神情恍惚,險些釀成大禍……」
「在一起」這三個字,她說得一字一頓。當著長輩的面,滾床單、偷情這樣的辭彙,她實在說不出口。
朱父朱母徹底傻眼,面面相覷。前一秒老兩口還忙著誇女婿沉穩可靠呢,這畫風轉變得太快,老兩口實在是接受無能啊。
朱母臉都白了,凝眉看著自家女兒,見她眼睛澄澈透亮,不像是腦子糊塗的樣子。嘴角動了動,可終究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她和朱父恩愛三十餘年,感情甚篤,沒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只有滿心的憐惜和心疼。
朱父則沉著臉,默默地站起身來,轉身出了病房,背微微佝僂著,讓沈聽夏看著一陣鼻酸。
不一會兒,陳淳回來了。他手上拎著早餐,臉色卻很難看。
他緊緊盯著沈聽夏的臉,不可置信地問:「顏顏,你跟爸說了什麼?」剛才在走道里遇到朱父,他能明顯地感覺到朱父對他的態度發生了巨變,不但沒了熱情和親切,反倒像是在極力剋制著憤怒一樣。
沈聽夏轉過頭來,一瞬不瞬地仰望著他,不想放過他臉上哪怕一丁點的微表情變化。她一直以為做虧心事的人多少都會有些心虛,誰知道陳淳此刻竟真的一副不明所以的無辜狀。
她扯了扯嘴角,乾笑著對朱母說:「媽,你出去看看我爸。我和陳淳說會兒話,您放心。」
朱母哪兒能放心得下呀,嘴角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卻架不住女兒堅定的眼神。她猶豫了一會兒,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病房,把門虛掩上,自己擔心著不敢走遠,就坐在了病房外頭的長椅上,一邊支著耳朵聽裡頭的動靜,一邊消化著女兒剛才說的驚天大雷。
「陳淳,你和季雲潔,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沈聽夏終於忍不住,替朱顏問出了靈魂疑問。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背叛了曾經的海誓山盟,反過頭來把她當傻子一樣欺瞞玩弄?
這個問題帶著自虐的意味,可卻是朱顏心裡繞不過的一個坎兒。當傻子當了這麼久,散場的時候總該走得明白一些。
陳淳抿緊嘴唇,眼神閃爍著,一臉為難:「顏顏,你別胡思亂想。小潔她還是個孩子……」
「還是個孩子?誰家孩子會爬到資助人床上去?」沈聽夏朝他低吼,有一股委屈在身體里四處亂闖,勾起一陣陣比車禍傷口還要撕心裂肺的疼痛。
陳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面部表情失了常態。驀然被拆穿,他沒有心虛或是慚愧,只是暗恨自己不謹慎,居然在婚前被朱顏捉到了把柄。
靜默了半晌,陳淳俯下身子,正對著沈聽夏的眼睛,鄭重地說:「顏顏,和小潔的事,只是我一時糊塗。你知道,我心裡愛的人是你。你知道,小潔這樣青春期的女孩子,正是大膽叛逆的時候。再加上我這段時間剛升職,工作壓力特別大,需要發泄,你又不願意在婚前和我做……小潔主動貼上來,我沒有把持住。都怪我,是我對不起你。」
沈聽夏怒極反笑,她沒聽錯吧?他說他工作壓力大,需要發泄,他怪朱顏不願意婚前和他做,他說是小姑娘主動貼上他的……說來說去,好像都是別人的錯,而他,則成了那個不情不願地睡了女中學生,被未婚妻抓包之後還委屈唧唧的小可憐!
他這種不要臉的態度,讓沈聽夏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當場石化。
受傷害的人痛徹心扉、一臉懵逼,而犯錯的陳淳卻格外理智,這可真諷刺。或許是做壞事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了被抓包之後該如何應對吧。
這會兒陳淳口齒清晰,邏輯嚴明:「小潔是你的學生,她明年就高三了,你身為老師,肯定也要替學生考慮吧。等她考上大學,就和咱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我保證,這樣的錯誤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我用我的生命保證!我知道,你愛我,你不想毀掉咱們約定的將來。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他這話把自己摘得乾淨,彷彿朱顏不原諒他就成了毀掉學生前程、毀掉幸福婚姻的罪人一般!
沈聽夏目瞪口呆,感覺自己的三觀噼里啪啦地崩壞了,用看十惡不赦犯罪分子的眼神看著他。
陳·渣男·淳仍不死心,輕聲撫慰她:「顏顏,你知道,我們相愛,以後我們會結婚,會有可愛的孩子,會成為最幸福的夫妻……」
沈聽夏抬手就抓起病床邊的二手鮮花,甩了他一臉。
「你滾吧,快滾。」她本來準備好了一番互撕的話,可是對於這種顛倒黑白的男人,她連罵都懶得罵,只求他有多遠滾多遠!
他頭上頂著飛出來的花瓣,清俊的臉頰被花枝上的刺劃出一道血印。他閉了閉眼忍著疼,搬出了重磅武器:「你安心養傷,我媽說明天就飛過來看你。」
這幾日他和黃四娘那點風流韻事都在長安城傳遍了,同僚們也都有所耳聞,害得他去禮部當差時都要迎著不少冷眼,還有人不懷好意地笑他,故意當著他的面說風涼話,弄得他尷尬極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一連幾日,魏青峰都不曾去過內院,每日就窩在前院歇息。倒不是他心有愧疚無顏面對方笑雪,只是一去內院,老夫人必然又會催促休妻之事,又得生出不少事端。為了躲個清凈,他索性就遠遠地避著。
不過他不去看望方笑雪,方笑雪也不曾來找他,這一點著實令他非常驚訝。出了這樣的事,方笑雪不單沒有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甚至連遣個丫鬟婆子來問候一句都沒有。她什麼也沒有做,既沒有責備他,也沒有傾訴她的委屈,更沒有和他大吵大鬧,魏青峰一方面覺得如此很是清凈,心裡卻隱隱有些失落。
唉,與其就這麼躲著,還不如去鏡春院里走一趟,方笑雪一貫溫柔小意,在她那裡吃酒說話,聊以解悶吧。想到這裡,魏青峰翻身從軟榻上坐起來,喚了小廝就要往內院去。
小廝卻是戰戰兢兢,見他已經邁開了步子,忙道:「世子爺,今日怕是……今日您還是不要往鏡春院去了……」
魏青峰眉頭漸漸擰成個川字,拉了臉道:「怎麼,這偌大的侯府,還有哪裡是爺去不得的?」
小廝忙躬了躬身子,苦著臉道:「世子爺有所不知,方才長公主府來人將世子夫人接了去,世子夫人這會兒怕是還沒回來呢!」
魏青峰愣了愣,忽然明白了,長公主怕是嫌他動作太慢,索性親自出馬要解決了方笑雪了?
他一時白了臉,想到長公主的手段,連忙對小廝道:「走,去月暉堂,我要去見老夫人。」
小廝搖了搖頭,眉毛都皺成一團了,擔憂地道:「世子爺,黃夫人今日一早就來了,怕是在月暉堂和老夫人說話呢,咱們還過去嗎?」
黃夫人?定然就是黃四娘的母親了,想必是為了黃四娘的事兒來的。
這黃四娘雖好,卻也只是一時的新鮮勁罷了,他堂堂一介風流才子,什麼樣的嬌娘沒見過?原先帳暖情濃之事,她也說過想進侯府日夜侍奉的話,他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只要黃家人願意,納了也就納了。只是長公主麻煩事太多,他尚自顧不暇呢。
魏青峰立馬搖頭,黃四娘的娘家人,這會兒他正避之不及呢。他沖著小廝擺了擺手:「你去老夫人那裡走一趟,快點把黃夫人打發走,告訴她黃四娘若是願意入我們鎮南侯府為妾,我明日就可將她抬進來。若是不願,就讓她們黃家別在來我們侯府鬧事,這郎情妾意的事情,又並非是我強逼著黃四娘的……」
小廝也跟著犯難,也不想想,人家黃家大小也是正經的官宦人家,黃四娘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世子爺佔了,人家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小廝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去了月暉堂。
月暉堂里,老夫人正和黃夫人打口水戰。大家都是體面人家的夫人,自然不會如市井潑婦那般粗鄙,可是雖說兩人都沒有髒字,這說出來的話卻比那刀子還利,一下下地直往彼此的心口上戳。
黃夫人一開始其實只是想讓鎮南侯府認下黃四娘,雖然正妻的位置已經沒了,把四娘抬進侯府做個貴妾倒也是好的。畢竟這侯府的丫鬟婆子們都穿得如此體面,四娘真的進來做了貴妾,日後定然也是安享富貴的。
誰知道老夫人牙尖嘴利,指桑罵槐地把黃家上上下下羞辱了個遍,先是說黃四娘風騷狐媚沒皮沒臉,又是說黃夫人上樑不正下樑歪,最後竟然還發散思維,把同州黃家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番。這才引得黃夫人失去理智,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黃夫人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又恢復了鬥志:「罷了,旁的不多說。今個我也想見見貴府世子爺,要好生問上一句,你們這侯府也是勛貴之家,如今竟不講王法、不顧天理了嗎?我家四娘清清白白的小娘子,被他欺辱了,怎麼連個交代都不給?」
看著黃夫人那副決不罷休的模樣,魏老夫人的火也上來了,嗓門高了八度:「這幾句話你翻來覆去地車軲轆了幾遍了?我家青峰何等人才,那可是連公主都稱讚不已的人物,他又怎麼會把你家四娘放在眼裡?你若有不滿,只管去報官,我還想知道某些不知羞恥的小娘子用了什麼手段爬上我家青峰的床呢。」
黃夫人毫不嘴軟地回話道:「呵,老夫人倒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是了是了,知道你們侯府家大業大,可也不能欺負我們黃家!」
裡頭這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爭吵不休,彼此之間胡攪蠻纏,外頭小廝已經把魏青峰的話帶給了李嬤嬤。
李嬤嬤進來,附在老夫人耳邊把魏青峰的話一說。老夫人聽完點了點頭,輕蔑地看了一眼黃夫人,道:「我且問你,你說你家四娘被我家青峰破了身子,敢問有何憑證?」
黃夫人冷哼一聲:「那日我家四娘來你們侯府一夜未歸,翌日清早被撞破。如今已經傳得滿城風雨,老夫人何必裝聾作啞?」
李嬤嬤撲哧一笑,似笑非笑地幫老夫人說話:「這倒是有意思,我們府上可不曾給黃四娘下過請帖,況且那日我家老夫人與世子夫人都去往平西侯府拜賀了。一來沒有請帖,二來世子夫人不在家,黃四娘為何會來我們侯府呢?怕是看準了時機,有備而來的吧。」
黃夫人聲音一滯,啞了火。其實黃四娘把什麼都告訴她了,她今天來本想好聲好氣地和老夫人商量,畢竟四娘已經十八九歲,如今又破了身子,如果不能順利入鎮南侯府為妾,以後不可能嫁去什麼正經人家了……誰知道這沒聊幾句就變成口水戰了。
她忙道:「老夫人,我方才情急之下失言了,還望老夫人莫要怪罪。」何必爭這一時的口舌之快呢,只要鎮南侯府能認下四娘不就行了?現在引了老夫人不痛快,到時候四娘進了侯府,怕是要平白受這個老婆子磋磨了,唉,還是自己先低頭認錯的好!
老夫人見黃夫人語氣謙卑,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伸手褪下腕子上的佛珠,一邊撥弄一邊笑道:「哎,往後說話可要注意分寸,並非人人都有我這般容人的胸襟。」
黃夫人心裡把白眼都翻到了天上,腹誹道:您老人家方才罵的可不比我少吧,明明就是個一點就著、無理取鬧的老婆子,還扯什麼容人的胸襟!簡直是笑話。
黃夫人心裡暗自不屑,面上卻是陪著笑,恭恭敬敬地與老夫人道:「我家四娘與貴府世子夫人也算手帕交,如今她又對世子一往情深,還請老夫人讓她進府伺候世子爺吧。我家四娘最是乖順溫良,日後必當盡心竭力伺候好世子爺,也會好生孝順您,到時候笑雪也能多個說體己話的姐妹,外頭那些流言蜚語也會消停下來,豈不是萬全之策?」
老夫人向來吃軟不吃硬,看黃夫人放低了姿態,便也沒再為難她。
她老人家雖看不上黃四娘,可也不需親自動手。呵,說句實在話,就算她容得下黃四娘,只怕城陽長公主也容不下,到時候城陽長公主如何發落黃四娘,就要看黃四娘自己的造化了!她倒要看看,到時候黃夫人還有沒有方才那股子囂張勁兒了?
「從這扇窗翻出去,再從後花園繞到迴廊里,沿著迴廊就能返回了。」她轉過身來,壓低聲音問他,「王爺,咱們翻出去吧?」他畢竟是王爺,她雖然恨不得立即離開這裡,可也不好啥話都不說,把他一個人撇下。
他轉頭順著她的聲音看過去,呼呼的涼風順著半開的小窗灌進來,又把他體內那股子邪火吹散了些,他的喘息聲慢慢平復下去,眯了眯眼,眼前這種情勢已經不容他瞻前顧後了,必須讓她趕快離開這裡。
「你先走,我不會有事。」他臉上的紅潮慢慢褪去,俊朗的臉恢復了清明平靜。
他不走嗎?沈聽夏疑惑地歪了歪頭,罷了,今天這事兒恐怕還牽扯到他們皇室內部那些勾心鬥角的破事兒,她一個臣婦,不該問的不能多問。
她深深地看了景王一眼,咬了咬唇,輕聲道:「王爺保重。」雖然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景王,可是說到底她倆也是一起被人算計了的難兄難弟,他堂堂一個王爺,還要這樣被人設計陷害,也真是挺憋屈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窗戶全部推開,將窗邊案几上擺放的花瓶輕輕地挪來,然後伸手提著自己的裙子,踏著月牙椅翻上窗戶,回頭又朝他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就順著窗跳了出去。
窗外是平西侯府的後花園子,現在正是天寒地凍的,梅花開得正艷。沈聽夏被呼呼的風一吹,不由地凍得縮了縮脖子。剛才身邊躺著個火爐一樣的美男子,倒不覺得冷,這會兒猛地出來,算是徹底感受到了室內室外的溫度差了,凍得牙齒都打顫了。
她絲絲地吸了兩口涼氣,低頭整了整衣裙,撣了撣剛才翻窗沾上的塵土,無心欣賞梅花,快步順著花園裡的小徑往迴廊繞了去。
一路上沒有丫鬟婆子走動,想必她們也沒有想到已經被打昏了的方笑雪能夠安然無恙地逃脫出來吧。
沈聽夏順順噹噹地沿著迴廊走了回來,一路上都沒碰到別人,直到拐過彎快要進到正房時,才一眼看見帶著丫鬟侯在屋外的平西侯世子夫人正一臉焦急地等在那裡。
怕是在等著小丫鬟哭天喊地地過來,然後要帶著正房裡那滿屋子貴婦們一起去捉姦呢吧?只可惜,讓她們失望了,今天這場戲終究是演不下去了。
沈聽夏唇角勾起絲絲冷笑,快步上前道:「夫人怎麼等在這裡?外頭風大,你才出了月子,豈能這樣吹風呢?」
平西侯世子夫人見她毫髮無損地回來了,霎時瞪大了眼睛。不過這平西侯世子夫人也是貴府出身,從小就耳濡目染,場面功夫還是很不錯的,眼神微微閃了片刻,很快就擠出了笑容,道:「裡頭有些悶,我出來吹吹風……」
沈聽夏不耐煩和她多說,冷笑著點了點頭,徑直進了屋。那平西侯世子夫人一臉懵逼地站了一會兒,也深吸了一口氣,跟在沈聽夏身後進了屋去。
沈聽夏進來的時候,城陽長公主臉上的神色有趣極了,瞬息萬變的,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沈聽夏盈盈屈了屈膝,對著還未控制好表情的城陽長公主笑道:「長公主恕罪,方才跟著那小丫頭一路過去,我看平西侯府里景緻頗為悅目,一時貪於賞景,等回過神兒來,已經不見那小丫頭的人影了。我對這平西侯府也不熟,好半天才摸清了方向,找了回來。」
平西侯夫人也愣住了,瞧著她那表情,可以用「石化」二字來形容了。長公主信任自家,才把這麼大的事兒放在自家的地盤上來辦,如今這沈聽夏居然沒事兒人一樣地回來了,這算怎麼回事兒啊?!她一邊想著一邊硬著頭皮瞄向長公主,見長公主臉色鐵青,雙眸怒瞪,心裡就咯噔了一聲。哎呀,長公主一貫多心,說不定又會多心了。
魏老夫人也是面如土色,瞪著沈聽夏看了好一會兒,一副見了鬼的神色。今天這是怎麼了?方笑雪這麼蠢笨可欺的人,今天怎麼一連兩次躲過了她們的算計,莫非是……莫非真的是得了菩薩的庇佑?
其他的貴府夫人雖然沒有參與進來,不過看著這幾個人的臉色,隱隱也能感覺到怕是出了什麼事兒,於是大家都屏息凝神,不敢多嘴,生怕觸了長公主的逆鱗。
一時間,屋裡安靜極了。
還是平西侯夫人最先回過神來,她把手裡的茶盅往桌子上輕輕一放,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引得了滿屋人的注意。她陪著笑道:「這事兒要怪我們府的小丫鬟,定然是她怠慢了鎮南侯世子夫人,才害得夫人迷了路。好在你平安回來了,若是凍著摔著了,那可是我們平西侯府的罪過了,我也沒臉面跟你婆母交代了。來,快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熱情地拉了沈聽夏的手,讓她落了座。
長公主的眼睛死死地鎖在了沈聽夏身上,見她鬢髮凌亂,裙擺上似乎有摩擦的痕迹,不由地蹙了蹙眉,轉頭含著怒氣瞪了一眼魏老夫人,沒好氣地起身道:「這賀禮也送了,話也說了,我突感胸悶氣短,就不在此久留了。」說著便頭也不回地托著曳地長裙往外頭走。
滿屋子的人都站起身來行禮,平西侯夫人臉上的笑肌都要僵了,也不好再說什麼,乾笑著親自送了城陽長公主出府去。
這滿月宴還沒開始呢,公主就離開了,大家多少都有些興緻缺缺了。
魏老夫人更是整頓飯都食不下咽,明明平西侯府的菜色都是上好的佳肴,可她老人家卻完全沒有動筷子的興緻,心思也早已經不在這場滿月宴上了。她斜眼瞧著一旁沒心沒肺大吃大喝的沈聽夏,更是覺得胸悶得很,心肝脾肺腎五臟六腑沒有一處不難受的。
明明所有事兒都安排的萬無一失了,只要事成,就能正言順地除了方笑雪,讓城陽長公主來當她的兒媳婦,這樣一來,他們鎮南侯府可就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了,看誰以後還敢說他們破落!偏偏方笑雪卻什麼事兒都沒有,就這麼笑盈盈地回來了,實在不知道她是使了什麼手段,怎麼就能逃了出來!
這會兒沈聽夏笑得越燦爛,老夫人就越覺得頭疼氣悶;她吃喝得越歡暢,老夫人就越覺得食不知味。不管她幹什麼,都是在往老夫人心肝上補刀,也正因為注意到這一點,沈聽夏笑得更歡暢了!
哼,怎麼,這會兒你們倒一個個地頭疼胸悶起來了?使毒計害人的時候一個個可還是美滋滋的,是該給你們添點兒堵了!
這邊夫人們還在繼續宴飲說話,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平西侯夫人打發了丫鬟去瞧。
那丫鬟很快就白著臉回來了,眼觀鼻鼻觀心地輕聲回話:「景王爺吃酒吃多了些,被送到後頭廂房裡休息,正睡著呢,就有幾個丫鬟婆子沖了進來,王爺發了好大的脾氣,說是……說是……侯爺已經過去瞧過了,這會兒已經派人送王爺回了王府去,那幾個丫鬟婆子正在後頭挨板子,侯爺說了,打完了板子就把她們發賣出去……」
景王說的話這小丫鬟可不敢學給夫人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怎麼好意思說出那句:王爺發了脾氣,說是「你們平西侯府若是想把人送到本王的床上,也該選個年輕貌美的,怎麼反倒用一群粗壯的丫鬟婆子來,怎麼?難道你們對本王的審美有什麼誤解不成?還是覺得本王腦子有洞,連這些粗使婆子也能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