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
「今日怎的這般晚才回來?怎的滿身酒氣?」沈昕顏迎上前去, 一陣濃郁的酒氣撲鼻而來,不禁皺了皺眉。
「到喬老六宅子里討債去了,順便在那訛了一頓晚膳。」魏雋航已是有些許醉意,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笑呵呵地回答。
「先去洗洗, 換身乾淨衣裳。」沈昕顏連忙扶著他, 吩咐夏荷著人準備熱水,春柳去端解酒湯。
一回頭,見魏雋航雙頰被酒氣熏得微紅, 只望著她直笑, 不知怎的, 心裡一下子就軟了。
「怎的喝這般多酒?弄得渾身都是酒氣, 也虧得這會兒盈兒不在,若是她在, 必定嫌棄你了。」她打濕帕子替他洗了把臉,責怪道。
魏雋航打了個酒嗝:「盈兒幾個呢?怎的不見?」
「你也不瞧瞧如今是什麼時辰了?往常這時候他們幾個也是該睡下了。」沈昕顏無奈地回答。
「對哦,今日是我回來晚了。」魏雋航腦袋昏昏沉沉的,只知道望著眼前這張讓他百看不厭的臉傻樂。
這世上怎麼就會有這般好看的女子呢?而且這般好看的女子還是他的妻子, 他孩子的娘……
對著這麼一張只會沖自己傻笑的臉,沈昕顏發現她滿腔的不滿卻是一點兒也發泄不出來了,唯有不甘地戳了他的額頭一記, 接過春柳端過來的解酒湯親手喂他喝下。
「日後不準再喝得醉醺醺, 我嫌棄酒鬼!」最後, 她還是沒好氣地放下了話。
一聽會引得夫人嫌棄, 魏世子立即坐得筆直,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地道:「不喝了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他如此聽話,倒讓沈昕顏生出一種她又養了一個兒子的錯覺,遂搖搖頭將這詭異的念頭拋開。
待魏雋航沐浴更衣過後,窗外天色已經愈發暗了,府里各處點起的燈將諾大的國公府照得亮堂堂。
「夫人……」喝得滿身酒氣回來,把屋子都熏出酒味來,魏雋航總是有點心虛。
沈昕顏如何沒有注意到,嗔怪地橫了他一眼,繼續轉過去對著那面從如意閣得來的鏡子梳著滿頭秀髮。
「我來幫你。」魏雋航連忙討好地走過來,奪過她手上的梳子,有些笨拙地替她梳著那頭如瀑般的青絲。
細滑的髮絲從他指間滑落,遺留下絲絲縷縷的清香,他有些愛不釋手地抓著一把長發,用梳子無比輕柔地順著,腦子裡忽地閃過四個字——結髮夫妻。
「好了,不必再梳了,你坐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察覺他梳的時間久了些,沈昕顏忙扯了扯他的衣角道。
魏雋航聞言依依不捨地止了動作,順從地在她面前的綉墩上坐了下來。
「夫人有話請講。」
「我想跟人合作一門生意,只用我的嫁妝錢,不必動用府里的,你意下如何?」雖然女子的嫁妝錢全由自己支配,便是夫君亦無權過問,但沈昕顏覺得,既然是夫妻,那也沒有瞞著他的必要。
「自然沒問題。若是你的錢不夠,我這裡還有。」毫無意外地,魏雋航並沒有半分異議便同意了。
「你便不問問我與何人合作,做些什麼樣的生意么?」見他居然什麼也不問,倒是沈昕顏自己忍不住了。
「夫人行事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況且,夫人既然有此決定,想必已經經過深思熟慮。再者,說句不好聽的,便是全然虧損了也不值什麼,家中還有我呢!」魏雋航不以為然。
夫人又不是那等不知輕重之人,這麼多年夫妻,這一點他還是非常相信她的。
「不過,夫人如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做的,儘管開口便是,你我夫妻之間無需客氣。」
沈昕顏笑了。
「你說的極是,夫妻之間無需客氣,若真有什麼需要你這位世子爺出頭的,我自然不會與你客氣。」
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讓她的心裡生出一股暖流。雖然許夫人說過『夫不可靠,子亦未必可靠』,不過她覺得,若是對方給予自己的是真摯的尊重、信任,她亦應該回饋同樣的尊重與信任,如此方是夫妻相處之道。
想明白了這點,她清咳了咳,望入魏雋航眼底深處,一字一頓地道:「還有一事,我想聽聽你的話。」
見她的態度嚴肅了不少,魏雋航頓時亦挺了挺腰板正色道:「夫人但說無妨!」
「今日我聽了些傳言,說你置了外室,這外室還是安置在八里衚衕,不知可有此事?」
「哪個王八羔子造——」魏雋航一聽便怒了,一拍大腿,罵聲脫口而出,只當他聽到『八里衚衕』四字時,臉色一變,怒罵的話嘎然而止。
見他如此,沈昕顏心裡『咯噔』一下。
難不成竟是真的?!
「夫人從何處聽來的這些話?又怎會知道八里衚衕的?」魏雋航心中一沉,隱隱有些不妙感覺,緊張地問。
沈昕顏只覺得一顆心直往下墜。
若說方才她還有些覺得許素敏那番『唯有自己可靠』之話過於偏激,如今卻不得不承認,夫,或許真的未必可靠。
「今日我本打算到玲瓏閣里挑選給郡主的生辰賀禮,不料在園子里聽到有幾名婆子在私下討論此事。我本以為……」沈昕顏眼神微黯,深吸了口氣方又道,「後來在回府路上又遇著了羅姐姐,便是吏部李侍郎的夫人,從她口中得知此事。這八里衚衕也是她告訴我的。」
魏雋航臉色凝重,竟也沒有察覺她神色的不對勁,聞言一雙濃眉緊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沈昕顏見狀更感失望,苦澀地勾了勾嘴角。
將心底浮起的那些難過壓下去,她勉強地扯了個比哭還要難看數倍的笑容道:「你若是當真瞧上了哪位姑娘,把她抬回府便是,我又不是那等愛拈酸吃醋之人,難不成還會攔著不讓?」
「如今鬧出這外室,外頭都傳揚開了,只怕母親過不久也會知道此事。母親若知道,那離父親知道想必也不遠了,到時候豈不是又有一場鬧騰么?」
「依我之見,倒不如趁著如今……」
「我還有些要緊事,先出去一陣子,夫人困了先睡,不必等我!」魏雋航忽地打斷她的話,也不待她回答便急急披了件外袍跑了出去。
沈昕顏愣愣地望著他速度消失的背影,半晌之後,咬著唇瓣緩緩低下頭去,掩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泛起了紅的眼睛。
「夫人,世子他……」見魏雋航突然急急忙忙地離開,滿頭疑惑的秋棠掀簾進來,一見她這模樣便怔住了。
「無事,世子他有要事辦,先出去了。」沈昕顏別過臉去拭去眼中淚意,平靜地道。
秋棠抿了抿雙唇,遲疑須臾,輕聲問:「夫人可是問了世子爺關於外室之事?」
沈昕顏心口又是一痛,可還是勉強抑住:「問了。」
「那世子爺怎麼說?此事必是假的吧?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傳出這樣的話來,準是見不得人家好過,此等不懷好意之人就應該千刀萬剮不得好死,否則……」秋棠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要阻止接下來世子夫人說的話。
「……許是真的!」只可惜,沈昕顏無比清晰的話到底還是傳入她的耳中。
「真的?!!」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問,「是、是、是世世、世子親、親口承認的么?」
沈昕顏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緊接著又點點頭,讓緊張地等著她答案的秋棠滿頭霧水。
「夫人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到底是何意思?」
「他雖然沒有明說,只他的舉動卻告訴了我,此事應該是真的。」
本想這輩子好好和他過日子,哪想到他卻給自己鬧了這麼一個大「驚喜」,沈昕顏心裡並不好受。
她一度以為,兩輩子唯有身邊這個男人是值得她信任,值得她去付出的。可最終,他還是讓自己失望了。
不過慶幸的是,她投入的還不是很多,一切還來得及挽回。
見她這副心灰意冷的模樣,秋棠心都揪緊了,半蹲在她的身前,握著她的手柔聲道:「既然不曾明說,可見事情未必是真,世子爺那些舉動,許是突然想起了未辦之要事,不曾注意到夫人,這才令夫人生了此等誤會。」
「夫人不如等世子爺回來再細問。不管怎樣,府里還有大長公主殿下作主呢!」
那廂的魏雋航急急忙忙出了門,並沒有察覺自己的無心之舉讓夫人誤會了。
他心急如焚地來到一處僻靜的二進宅子,氣急敗壞地抬起腿就踹向大門,大叫著:「黑子,黑子,你給老子滾出來!!」
「哪來的不長眼……魏世子,是您老啊!」開門的年青小圓臉罵罵咧咧的,只一看清門外之人,頓時便換了副笑臉,殷勤地將他迎進去。
「黑子呢?讓他出來見老子,老子快要被他害慘了!」
「首領他不在啊,今日是首領當值的日子。」
「對!險些氣暈了頭,此事找黑子也沒用,得找那個罪魁禍首!!」魏雋航一拍腦門,頓時便醒悟過來。
「你給我備馬車,立即、馬上!」
「世子爺,這會兒天都黑了,您又是這般忽喇喇也讓人沒個準備,便是想見主子也見不著啊!」小圓臉苦哈哈地道。
「就他那破地方爛規矩多!!」魏雋航罵了一聲,突然轉念一想,「不對,你小子要唬我呢!我就不信你們沒個應急之策,難不成有了要緊事,你們便也是只能幹等著到天亮大門打開?」
小圓臉本是暗暗鬆了口氣的,聽罷頓時皺成了苦瓜臉。
「你說,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找來,所以故意在此候著我呢!」魏雋航揪著他的衣領,陰森森地問。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肯定沒有,打死我也不敢啊!」
魏雋航一聲冷笑:「你是不敢,黑子也沒這個膽,可宮裡頭那位卻不一定了,那廝連自個兒的夫人都能安成我的外室,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