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小圓臉縮縮脖子, 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一個兩個都是活祖宗,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魏雋航沒心思再和他扯些有的沒的,怒聲道:「立即去準備馬車!!」
小圓臉苦不堪言,頂著他的怒火硬著頭皮勸道:「世子爺, 您老人家靜下心來好好想想, 這些流言會是什麼人放出來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您這回急匆匆地進宮, 焉知不是正中了人家的詭計。倘若夫人仍在世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咱們這麼多年來的心血豈不是全白費了?」
魏雋航胸口一起一伏的,努力壓抑著怒氣。良久, 他才陡然飛起一腳, 重重地將屋內那張太師椅踢飛出數丈, 重重地砸在牆上再掉落下來。
「他祖宗的!!老子上輩子欠了那廝, 註定這輩子都要替他背鍋!」
小圓臉早在他抬腿的時候就縮到了角落處,見他氣哼哼地大步離開, 心裡總算是鬆了口氣,知道已經是勸下他了。
「他的祖宗也算是你的祖宗吧?」片刻,摸摸鼻子嘀咕了一句,認命地收拾摔得不成樣子的太師椅。
宮中某處。
元佑帝突然打了個噴嚏,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護衛黑子立即關心地道:「夜裡涼,陛下也該多保重龍體,記得添衣才是。」
「無妨無妨, 朕琢磨著, 約莫是魏雋航那小子在背地裡罵朕呢!」元佑帝摸著下巴沉思, 下一刻又相當愉悅地道, 「朕最喜歡看到他明明恨朕恨得要死,偏偏還要老老實實地給朕背鍋的模樣!」
黑子:「……」
所以魏世子就是那個打小便替皇帝背黑鍋的倒霉蛋了?
突然有些同情魏倒霉蛋,這都上輩子造了多少孽啊!
搖搖頭將這些想法拋開,他有些憂心仲仲地道:「只如今連八里衚衕都流傳出來了,如此一來,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萬一讓人發現了……豈不是麻煩?」
「或者還是先想個法子將夫人接出來?」
元佑帝皺著眉,右手無意識地一下又一下輕敲著御案。良久,才搖頭道:「以朕對那老匹夫的了解,他此番應該只是在試探。說起來也是朕的疏忽,讓他的人發現了行蹤,險些壞了大事。不過也幸虧了那會兒雋航恰好也在八里衚衕,這才讓他當了替死鬼——咳,讓他機靈地矇混了過去。」
「如今這些流言傳得到處都是,恰恰說明了當日雋航的一番偽裝是成功的。」
「只是最終老賊仍是不放心地來了這麼一出。」黑子皺眉道。
「老匹夫生性多疑,不看到滿意的結果是不會徹底放心的,一旦他相信了八里衚衕之人只是雋航的外室,那她才是真正安全了。至於接下來要怎樣才能使老匹夫相信,那就要看雋航的本事了!」對此,元佑帝表示一點兒也不擔心。
魏雋航那廝,背得了黑鍋,裝得了傻子,臉皮夠厚,嘴巴夠嚴,真真是再好用不過了!
「只是如此一來,世子爺估計要吃點苦頭。」黑子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輕快。
擔心。
「當然,八里衚衕那裡自然不能再住了,只是要走也得光明正大,讓人毫無疑心地走,以免留下後患。」
元佑帝攏嘴佯咳一聲:「明日一早你拿多幾盒那什麼『療傷聖葯』給他,英國公雖是年紀大了,又行動不便,可揍人的力氣還是有的。」
「是,屬下遵命!」黑子歡快地應下。
卻說魏倒霉蛋怒氣匆匆地想去尋個說法,可最終不但連罪魁禍首的人影兒都沒見著,還白白地氣著自己。
只是,當帶著涼意的夜風迎面撲來,他一個激零,猛然意識自己好像漏了些什麼最重要之事。
他皺著一雙濃眉撫著下頜思忖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暗叫一聲:「糟了!把夫人給忘了!」
再細一想他衝出門前夫人對他說的那些話,他的冷汗都要冒出來了,暗暗叫苦。
他祖宗的,這回真真是被那廝害慘了!!
當下再不敢耽擱,一陣風似的朝英國公府方向狂奔而去……
氣喘吁吁地回到福寧院時,卻發現正房寢間里的燈已經滅了,心知這個時候夫人必是已經睡下了,一時急得在原地直轉圈。
夫妻間有什麼誤會可一定要馬上說清楚,千萬不能拖著拖著的!
想明白這一點,他一撩袍角便打算推門而入,手掌觸著門時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整個人呆了呆,最終,還是緩緩收回了手。
「世子爺?」剛轉身打算離開,恰好此時秋棠從裡頭出來,乍一見門外站著一個黑影便先嚇了一跳,待認出是他時才鬆了口氣。
「夫人睡下了?」魏雋航壓低聲音問。
「剛睡下了,世子……」
「睡下就好,睡下就好,那今晚我到書房裡將就一晚。」說完,他也不等秋棠反應,頭也不回便離開了。
「秋棠姐姐,夫人問你在跟什麼人說話呢?」屋內值夜的春柳推門出來問。
秋棠怔怔地望著魏雋航消失的方向,聞言不答反問:「夫人醒了?」
「你剛出來沒一會兒便醒了。」
秋棠想了想,又走進屋裡,果然見沈昕顏披著長袍倚坐在床頭前,見她進來便問:「你方才在外頭跟誰說話呢?」
「是世子爺。世子爺回來了,大概是想進來找夫人,聽聞夫人睡下了便又走了。」秋棠並沒有瞞她。
「世子回來了?」沈昕顏一下子便坐直了。
「他人呢?去哪兒了?」
「到書房去了。」
沈昕顏有些失望地攏了攏外袍:「吩咐明霜好生侍候著。」
「夫人放心,明霜會知道怎麼做的。」
秋棠想了想,緩步過去坐在床沿處,小聲道:「世子爺去而復返,可見確如我之前所說,這其中想必有些內情。夫人是個聰明人,當知夫妻情份輕易傷不得,可千萬莫因了一時之氣而損了夫妻情份。」
「你胡說些什麼呢!誰氣了?!」沈昕顏下意識地反駁。
「夫人若心中不慪著氣,怎地翻來覆去久久無法入睡?」秋棠含笑反問。
沈昕顏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好一會才氣哼哼地道:「他要置外室,難不成還不準人家心裡有氣?這是什麼道理?!」
話雖這般說,可到底是將秋棠的話聽進去了,心情瞬間便也好了不少。
不錯,他們是一輩子,不,兩輩子的夫妻,有什麼話還是要當面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好。況且,如今靜下心細細一想,初時她問出外室一事時,魏雋航的表情便有些奇怪。
一開始是憤怒,那憤怒不像是被拆穿的憤怒,倒是像被人冤枉的氣惱。可緊接著他的態度便變了,言語問及的竟是『八里衚衕』。
這給她一種感覺,就是相對於「外室」,他更緊張更在意「八里衚衕」。難不成這「八里衚衕」藏著些什麼比「外室」還要重要的?
想明白這一點,她才算是真真正正冷靜了下來。同時,她也突然發現,對這個同床共枕十年有餘的夫君,除了那些紈絝之名外,她居然知之甚少。
「秋棠,更衣!」心裡存了事,她便再無法入睡,揚聲吩咐著。
秋棠清脆地應了一聲,動作利索地侍候她更衣,又替她簡單地挽了個髮髻。想了想還不放心,再取出斗篷替她披上。
「夜裡風大,夫人披著吧!」
沈昕顏一顆心早就飛到了書房,聞言也只是『嗯』了一聲便提著裙裾急急地往外間走了出去。
書房處,魏雋航抿退左右,用溫水洗手凈臉,一個人擰著眉頭坐在書案前,將這幾日發生之事細細回想。
三日前他貪一時方便取道八里衚衕,不料途中竟意外瞧見一身尋常百姓打扮的皇帝表兄,正當他猶豫著是否應該裝作沒瞧見繼續趕路,卻發現皇帝表兄身後不遠跟著一名形色可疑的男子,再加上表兄暗中給他打的手勢,他心中一突,立即便明白了。
心裡暗罵這廝又給人找麻煩,明明半個月前才來瞧過,怎的又坐不住要跑來了?少見一面兩面有什麼打緊,待將來事成,鳳歸巢,還不是隨你們怎麼黏糊!
至於後來……
魏雋航長長地嘆了口氣,隨即掩面。
他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就真的應下了黑子想的餿主意,弄了這麼一出『表弟偷置外室被表兄發現,從而苦苦哀求表兄千萬要替他保密』。
好了,的確是替皇帝表兄找了一個出現在八里衚衕的理由,可他祖宗的卻累慘了自己!!
更慘的是,為了讓對方確信,他還真的得將錯就錯!只有這樣,才能徹底讓對方失去對八里衚衕的探究。
「世子爺,夫人來了!」正陷入深深自我厭棄間,便見原本應該睡下了的夫人,正帶著秋棠朝書房這邊走來。
「你怎的過來了?夜裡風大,若是受了涼可怎麼才好。」他急急牽著沈昕顏進屋,聲音中帶著幾分責怪。
見他如此緊張,沈昕顏本還有些忐忑的心頓時便平靜了。
「你回來了卻不肯去找我,那便只有我過來尋你了。」她似笑非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