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西風送 梨花瘦(五)
今日早朝此次外出抗敵的將士論功行賞,吏部早就將相應的晉陞職位擬好呈了上來,桓卓草草看了一眼,然後問殿下的吏部尚書道:「這上面為何沒有並肩王的名字?」
吏部尚書上前行禮道:「回皇上,王爺勞苦功高,臣以為還得皇上定奪。」
桓卓豈會不明白,弋凌此時已是一字並肩王,右威衛大將軍。除了英武軍和禁軍其餘兩軍的大權在握,還能有什麼賞的,吏部豈敢胡亂做決定。
桓卓望向下首第一排的弋凌道:「不知愛卿想從朕這裡討什麼賞?」
弋凌跨出一步行禮道:「臣無所求。」
桓卓眸色暗沉,面上不動聲色道:「愛卿此番勞苦功高,著加封雙字封號。」
並肩王只是爵位的等級,並不是什麼正式的封號,就像陳貴人只是姓陳的貴人,而封號卻是皇恩的彰顯,雖然一字之差卻差著四個等級,王爺的封號更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一字並肩王在北胤的歷史上從未封封,更遑論加封雙字的並肩王。
朝臣小聲議論起來,竊竊之聲入耳。而弋凌卻像沒有聽見一般俯身行禮謝恩,「謝主隆恩。」
陳思年撩眼瞧了一眼在龍椅上的桓卓,也不知他如何想的,但只是一個封號而已,在陳家眼裡無足輕重,只要不是實權就好。
桓卓也不管殿下的議論只說:「禮部擬好了封號呈上來就好。」
禮部尚書徐官正急忙應了,桓卓便起身散朝。
桓卓一走,朝臣們急忙圍住弋凌道喜,弋凌臉上並無喜色,只是淡淡寒暄了一番,就出了大殿。
白忠德跟在眾人後面正欲出門,卻見寧海迎上了笑著說:「白大人留步,皇上留見。」
白忠德雖是高品大員,但因為不依附陳氏,所以在眾多大臣里顯的尤為低調,皇上更是從未留見過,這破天荒第一次讓白忠德有些誠惶誠恐,急忙跟著寧海去了。
桓卓倒不是什麼大事留見,見白忠德進了殿,問道:「白大人家中可有兒女?」
白忠德心中已知是何事,回道:「家中有一女,是妻張氏所出。」
「恩。」桓卓沉吟片刻道,「可有其他庶女?」
白忠德面上似有為難道:「這……」
「愛卿似有難言之隱?」
白忠德擦擦頭上的汗道:「倒不是什麼難言之隱,是臣弟數年前因殺人入獄,家中只留下一個女兒,如今臣弟媳也撒手人寰,故將其女接到家中撫養。」
桓卓問道:「此女子閨名幾何?」
「名喚白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桓卓心中大喜,再一想那日的情形似有幾分猶豫,但還是高興地說:「好了,你退下吧。」
白忠德行行禮,退出了大殿。深秋的天氣已是很涼爽,但他的後背還是出了一層薄汗,定了定神舉步出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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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很快將擬好的封號呈了上來,桓卓正在批閱近日的奏章,許多摺子都是對弋凌的歌功頌德,他臉色沉沉,目光陰鷙。尚書徐官正見此景頭低的更低。
寧海將摺子遞了上去,桓卓打開稍微一掃,便看見了宸字,臉色更是陰沉,宸者,王者宸宸,天地之交宇也。桓卓揚手將摺子甩在禮部尚書身上,呵斥道:「其心可誅!」
徐官正兩膝一軟,人已經跪在地上匍匐道:「皇上饒命!」
桓卓甩了摺子還覺的氣鬱,順手又把茶盞扔了出去,滾燙的茶水順著脖子一路燙進了衣服里,徐官正此刻哪裡還顧得上燙,只一味的伏地求饒,「皇上饒命啊。」
桓卓沉聲道:「禮部尚書別做了,去漠州守城吧。」
漠州是北胤北邊最偏遠的城池,天寒地凍條件極為艱苦。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來人,拉下去!」桓卓怒不可遏,再不想看他一眼。
「皇上!」一聲呼喚打斷了殿內緊張的氣氛,陳瓊自殿外而來,身後的婢女還提著一個食盒,見此情景柔聲道:「皇上息怒。」
桓卓將心頭火壓了壓道:「皇后何意?」
陳瓊淡淡瞧了一眼寧海,寧海已明白過來,將殿內的侍婢全都帶了出去。陳瓊走到桓卓身側,看了看底下求饒的徐官正道:「不知尚書大人何事讓皇上發怒?」
桓卓怒哼一聲,指了指在徐官正身側凌亂的摺子道,「你去看看。」
陳瓊走到徐官正身側,拿起摺子掃了一眼便明白過來,俯身行禮道:「臣妾求皇上收回成命。」
桓卓更是生氣道:「你可看清楚那上面寫著什麼了?」
「回皇上的話,臣妾看清楚了。」
「那你還要朕饒過他?」
「是。」
桓卓眼色沉沉的盯住陳瓊道:「為何?」
「敢問皇上禮部加封擬字可是皇上下的令?」
「是。」
「如今禮部擬好呈上來,皇上卻發怒將禮部尚書貶往漠州,讓天下人怎想?」陳瓊柔柔道。
桓卓聞言,坐回椅子上思量著。禮部按命擬字,若是貶了徐官正,那誰都明白自己並不是真心重用弋凌,也明白自己忌憚著弋凌,如此怎麼能掌控弋凌呢?何況他大軍在握,此刻是萬萬不能動的。
陳瓊見他臉色緩和下來,明白他已想通了,走到他身邊撫上他的肩道,「皇上要忍,如今並肩王人心所向,萬不可因此寒了天下人的心。」
桓卓知道她說的話句句在理,可是一句「人心所向」聽在他耳中分外刺耳,但還是沒辦法的嘆口氣道:「朕知道了。」
陳瓊鬆了一口氣,柔聲道:「臣妾做了糯米蓮子羹,皇上嘗嘗吧,這蓮子還是今早臣妾親自去採的呢。」說著讓侍女呈上來,又對徐官正說:「大人還不謝恩退下。」
徐官正渾身如同水洗,滿頭大汗的謝恩,「臣謝主隆恩。」說著急急忙忙的退下了。
出了宮門遠遠的望見自己的馬車等在門口,急忙上了馬車讓回府。
馬車一路而去,徐官正這才擦了擦滿頭的大汗。
等馬車在府門口停下徐官正剛要下車,帘子卻被人從前面撩起來,卻不是自己熟悉的車夫,而是昨日剛剛晉陞了從五品奉車督尉的江循。徐官正心裡一驚,大喝道:「江循,意欲何為!」
江循卻視若罔聞,上前一個手刀將徐官正敲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