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山一程 水一程(一)
她並不知道慕然也隨二哥出征,有慕然在二哥又怎麼會喪命?而那排字的最後又寫著,安慶帝已為慕然和平安公主賜婚。
淑妃之女三公主封奐嫿,賜號平安。淑妃因仗著封成與姑姑素來不和,而此時安慶帝竟將奐嫿賜婚給慕然,各中意味不言而喻。
顧媺臉色慘白,手顫抖的幾乎握不住那一張薄薄的信紙,彷彿那上面的字有千鈞之力。慕然,慕然,是你嗎?
顧媺跌跌撞撞的後退幾步,跌坐在榻上,手上的紙悠悠的飄進了火盆里,被火焰吞噬。
趙舒玥急忙扶住她道:「王妃,王妃,你怎麼了?」
「出去。」顧媺緩緩道。
「王妃?」趙舒玥擔憂道。
「出去!出去!」顧媺厲聲驚叫。
趙舒玥和門口的小婢女都被嚇了一跳,急忙退了出去。
顧媺顫抖著,拿起手邊的東西發瘋似的砸。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她知道她與慕然已陌路,他也不可能在原地等她,她也希望他可以忘記自己,得一人心,白首到老。但為何偏偏是奐嫿,為何偏偏是她。奐嫿代表著什麼她很清楚,是淑妃,是安慶帝,意味著他已背叛。而二哥的死更與他脫不了干係。
為什麼!
她終於砸的累了,坐在一片狼藉里,趙舒玥聽得裡面安靜了,急忙進來,看見她髮髻散亂,滿臉淚水地坐在碎瓷間,揪心地上前去扶,「王妃。」
喉間的猩甜再也壓制不住,一口噴湧出來。
「王妃!」趙舒玥看見她吐血失聲尖叫。
「汀兒!」弋凌大步跑到她身邊,一把擁住她,聲音都帶著顫抖,「汀兒!」回頭對趙舒玥說:「趕緊喚御醫!」
趙舒玥急急忙忙的去了,顧媺朦朧的看見弋凌的臉龐和他眼底深深的擔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弋凌沉著臉站在不遠處看著御醫給顧媺把脈問診,緊緊抿著的嘴唇泄露了他的擔憂。老御醫沉吟了片刻,似乎已有了主意。趙舒玥將顧媺的手又輕輕放回被子里,豎起耳朵聽御醫說話。
「稟王爺,王妃是急火攻心加上思慮過甚,引起氣血兩虧,尤其是上次受傷后沒有好好調養故而病情加重,須得靜養,萬不可太過憂思。」
弋凌點點頭,鄭重道:「好,勞煩大人了。」
御醫急忙行禮道:「不敢當,老臣先下去開藥方,有什麼問題王爺隨時召喚。」
弋凌點點頭,然後對趙舒玥說:「你去送送。」
趙舒玥點點頭躬身跟著御醫出去了。
弋凌走到床邊,定定望著顧媺消瘦的容顏。眼中疼惜翻湧,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顧媺再醒來時趙舒玥正在窗戶外面煎藥,紅泥小爐上湯藥正咕嘟咕嘟冒著氣,房間里滿是草藥的味道。
顧媺靜靜的躺著,想起三哥的來信,又想起二哥的葬禮,父親和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又是一陣絞痛。淚水順著眼角落入髮鬢中,打濕了頭髮。
「怎的又哭了。」弋凌無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顧媺身子一僵,竟不知他就守在旁邊。弋凌無視了她的沉默,伸手為她拭去了掛在眼角的淚。
他放軟了聲音說:「起來吃些東西吧。」說著囑咐外面的趙舒玥「拿些清淡的粥來。」
趙舒玥應了一聲,讓人把備好的粥端了上來。
弋凌輕輕扶起顧媺說:「吃了東西再喝葯。」
顧媺靠在軟墊上,也不去管散亂的頭髮,只是含淚望著弋凌不語。弋凌微皺眉頭,拿起粥喂她。
溫熱的粥正是入口的溫度,可見一直備著,顧媺冰冷的心似被柔柔的打動,不自覺張口咽下他親自喂來的粥。
弋凌見她吃了眉頭才舒展開,一口又一口的喂她。一碗粥下肚,弋凌又端了清茶說:「喝點水,過半個時辰再吃藥。」
顧媺始終沒有說話,但是目光也未曾從他臉上移開。雖然他已回來半月有餘,又天天來房中看她,可是顧媺從未仔細的打量他。半年的戰事並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反倒因為在南境所以白了不少,但是他的眉腳卻多了一條淡淡的傷疤。顧媺心裡一緊,不自覺就伸手撫了上去。
弋凌正把茶盞拿著吹涼,卻被她的動作僵住了身體。她的指尖微涼,柔柔的撫在眉腳的傷疤上,她雖沒有說話,但是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她雖然怨他,氣他,但終歸是沒有恨他的。
因著這想法,弋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不再緊繃如拉緊的弓弦,面上的表情更是溫柔,「無妨。」他安慰她。
顧媺被他的話驚醒,急忙收回手,卻還是啞著嗓子問:「怎麼弄的?」
弋凌將吹涼的水遞到她的唇邊,看著她喝了幾口道:「箭傷,擦著眉過去的。」
聽他風輕雲淡的說起,顧媺的心卻揪起來。那是何等的驚險,再偏離幾分便直直射中左眼。
她咬住唇不再言語,弋凌卻柔和的笑起來,「休息下,一會喝葯。」
顧媺輕輕點頭,又躺了下去。
趙舒玥在窗戶下聽著高興的笑起來,王爺和王妃終於說話了。這半個月王爺日日來房中,王妃卻視若無睹,更不曾開口說半句話,王府上下都兢兢戰戰,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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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裡寧海悄聲的進了大殿,抬手屏退了左右侍候的宮婢,然後上前行禮道:「皇上。」
桓卓看著奏摺,聽他進來便道:「如何了?」
「剛剛南華傳回的消息,說顧家已經出殯了,那長公主封清若大受打擊,一病不起,慕然和顧家更是恩斷義絕。」寧海急忙稟告。
「恩。」雖然只是短短的回答,卻能聽出桓卓聲音里的愉悅。寧海聽見了接著說:「今日怕是平陽夫人得了消息了,發了一頓大火,聽說將房間里的東西都砸了,後來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急忙請著御醫院的人還去問診了。」
桓卓嘴角勾起來道:「可去問過御醫院了?」
「奴去問過了,說是憂思過慮,氣血兩虧。還是挺嚴重的。」
「好。」桓卓笑著說:「看來弋凌此番確實立了大功,果然不愧是我北胤的恪威王。」
寧海見桓卓心情大好,也附和著說:「聽說恪威王在城牆下將顧謙一劍封喉,果然英勇。」
桓卓也高興地點頭:「好了,今日起王府的動靜暫且不必監看了,免的讓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