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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聽譙鼓 二更徹(五)

  桓卓見她笑意盈盈,那雙眸子在韓靜如身上轉轉,又在自己身上轉轉,含著嬉笑的靈氣,故意沉臉道:「那你怎麼不幫賢妃料理一下,竟知道玩鬧。」


  白露拿著一柄紈扇,上描著火紅的楓林,遮去半邊臉,只留下那雙靈動的眸子笑著說:「我可學不來賢妃姐姐賢惠,偷偷懶比較適合我。」


  桓卓見她一臉調皮,神色活潑,心下歡喜,忍不住笑著搖頭:「你呀。」


  白露又是一笑,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眸光轉向席間剛剛落座的薛芷,問桓卓:「君見其色,竟亦惑也?」


  桓卓聞言,笑意更深,伸手招她至自己身側坐下,捏捏她的手道:「惑在其舞,不再其貌。世間能以貌惑朕者,唯卿一人爾。」


  白露低頭吃吃笑起來,面上暈上紅酡,眸光更亮,「君為天子,竟也學市井小兒無賴之語。」桓卓哈哈一笑,將她摟的更緊些。


  兩人的相顧笑語,讓眾嬪妃不時側目,暗自咬碎了銀牙。只有韓靜如和陳瓊神色如常,一個引逗著懷中的桓圉,一個低著頭不辨喜怒。


  顧媺望著大殿之上的白露,有些擔憂的蹙眉。手上驀然一暖,她回神看向弋凌。他笑著道:「想什麼呢。」


  顧媺笑著飲盡杯中的酒道:「操一些多餘的心罷了。」弋凌眸光一掃前面的桓卓,一手為她斟滿酒杯道:「不必憂心。」他握著她的手,微微用了用力,讓她安心。


  顧媺笑著點頭,眸光往向對桌問道:「薛成志可是韓薛氏之兄?」


  「是她嫡親之弟。」弋凌說完見顧媺仍是打量著對桌和韓靜如,又道:「薛成志現任從三品光祿寺卿。」


  「難怪了。」顧媺恍然大悟道,「這個韓家也太明顯了。」


  弋凌搖搖頭,將她的心思拉回道,「先不管他們,你今日飲了許多酒,先吃些東西。」說著將桌上的飯菜一一夾到她碗里。


  顧媺見他神色認真,也不再想別的,只安安靜靜的拿起筷子吃起來。


  夕陽落日,餘暉似碎金一般的灑進御花園,院中萬紫千紅,渡上金光。甚是動人。韓靜如傾身對桓卓說了什麼,只見桓卓點頭應允,韓靜如身側的宮人屈膝去了。


  不一會便見她領著幾個小宮婢,拿著托盤上前。那盤子里呈著各式各樣的東西,眾人見狀知道要小皇子抓周了,都停下酒杯注視著殿前的動靜。桓圉正是蹣跚學步的年紀,被韓靜如扶著,走到托盤跟前,不時咬咬手,很是自得。


  桓卓起身到他跟前,柔聲哄道:「圉兒乖,看這裡。」


  桓圉被他指引著,看向盤子里,小手胡亂的撥弄著。眾人屏氣斂神,怕驚嚇了他,陳瓊更是緊張,手緊緊扶住扶手不敢挪動半分。桓圉玩了半晌,拿了一個精工雕刻的小木馬,咿咿呀呀的揮舞著。


  桓卓見了笑著抱起他道:「好!我大胤的男兒,都是馬背上的漢子。」


  眾臣皆鬆了一口氣,伏地慶賀。陳瓊神色怏怏靠坐在椅背上,不知想些什麼。


  又見宮婢呈上新採的花朵,韓靜如笑著對桓卓道:「今日正值御花園群芳爭艷,又有宮妃命婦齊聚一堂,皇上以鮮花贈美人,豈不雅趣?」


  桓卓笑著答應,拿起其中最艷的一朵落日珊瑚芍藥,在指間嗅了嗅,簪在白露發間道:「此花艷麗張揚,正配卿卿。」芍藥在眾花間稱為花相,僅次於牡丹,桓卓此番動作讓眾人不禁重新審視起白露來,心中各起想法,望向白露的眼神多了幾分含義。


  白露只當不知,自顧低頭謝恩,頰上緋紅,更襯的人比花嬌。


  桓卓又拿起一朵嬌嫩的迎春,對華妃李婉瑩道:「迎春嬌嫩,惹人憐愛,與卿一般。」李婉瑩受寵若驚,頷首近前謝恩。


  桓卓又拿了玫瑰賜予石皓月,道:「鏗鏘美人,將門虎女。」石皓月大方一笑謝恩。


  一番賞賜下來,只留下陳瓊和韓靜如。眼下後宮無主,中宮空虛,但花盤上卻赫然放著一朵正紅色的首案牡丹。花中之王,當屬皇后。


  此番試探,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顧媺心內哂笑,望向韓靜如,「好一個七竅玲瓏心。」她低低讚歎道。


  哪知桓卓卻像沒想起她二人一般,揚聲喚薛芷道:「薛女蕙質,這蕙芷花非你莫屬。」


  薛芷喜出望外,出席謝恩。


  眼看宮妃賞花畢,桓卓又叫宮婢除去賞賜的花種,另采了花園中開的正好的眾花,來讓一品命婦挑選。


  為首的小宮婢自是恭敬的先到了顧媺席前跪地行禮,將手中的花盤呈上。各色的花朵爭奇鬥豔,只叫人眼花繚亂。


  顧媺卻一眼瞧見角落裡盛放著的木棉花,紅色的花簇,似一團燃著的火,灼燒進她的記憶。


  宮婢見她失神,不敢打擾只靜靜的等著她挑選,弋凌伸手拿起木棉花,「卻是南中春色別,滿城都是木棉花。①汀兒可是想家了?」


  顧媺驀的回神,笑笑不語,俯進他懷中,任他將花簪入自己的雲髻之間。


  顧媺果真是想家了,她在夜裡夢見江都的四月,滿城花開。她和哥哥們上山踏青,從山頂俯視江都,滿眼繁華。


  夢見外祖母宮中的木芙蓉,大朵大朵的盛開,幼時貪美,偷偷摘了花簪的滿頭都是,將眾人逗的前仰後合。


  姑母宮中遍植牡丹,富貴之王,亦是身份的象徵。還有奐嫿喜愛的石榴花,但最愛的卻是等石榴結果。幼時總是去淑妃宮中討要最大的石榴來吃。


  畫面又轉到別院,接天的蓮葉和盛開的蓮花,阿諾撐著船往那一片幽深翠綠中間去,她出聲喚她,卻發不出聲音。


  忽而聽見二哥笑言:「何彼濃矣,華若桃李。今日,我總算明白了這句詩的意思。」


  又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堅韌和無畏說:「桃李都是命薄之物,抵不住風吹。要做便做木棉,獨立生長,從不依靠。」


  二哥還是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樣子,眸子清亮與現在無二,卻多了一些年少的歡暢。他吟著:「棉花上鷓鴣啼,木棉花下牽郎衣,不知我家汀兒想牽誰的是誰的衣,你說呢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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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二月一日雨寒·五首其一》楊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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