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舒玥番外 (一)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小山村裡,背靠著蠻合山脈。那裡風景秀麗,卻很貧寒。家家戶戶靠一點麥田過活。
六歲那年,蝗蟲過境,麥地顆粒無收。整個北胤鬧起了大飢荒。遍地都是乾癟的屍體。
幸好家中還有成年舊糧,也算能勉強度日。
直到有一天,我早起開門去挖野菜,卻發現門口躺著一個老道。面黃肌瘦,看樣子是被餓暈了過去。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回去叫父親來看。
父親通道家,不忍道士餓死,便施了一把米,讓我替他熬成米湯,灌給了老道。
等我挖野菜回來,那老道已經醒了。
他被餓的只剩皮包骨,嘴兩側的鬍鬚顫顫,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看到我進門,眼底一亮,乾枯的手指招我過去。
我害怕地望了望父親,捏緊了手裡的竹籃。
父親推著我過去,那老道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巡視了我一圈,開口道:「此女以後必遇貴人,定能享榮華富貴。」
我根本就不信那老道的話。那個時候我餓的只剩一把骨頭,亂糟糟的頭髮堆在腦門上,哪裡能看出來什麼。
但父親卻信了,他把老道的話記在了心裡。
飢荒過後,家裡漸漸好一些。他進白州城賣山貨,給我打聽到隔壁村有先生教書,費了好些力氣將我拖進去。
不過那先生不久便去世了,因此我的字也認了個一知半解。
後來村裡一個在宮裡當過嬤嬤的太太告老回了家,父親又讓我跟著她學規矩。我不願意去,覺得這些都沒用,還不如多下地里干點活,好不再挨餓。
但父親不許,一旦我說不去,就要拿板子打我,打的我去為止,母親過世早,阿奶又順著父親的意思,所以我也沒有人護著,只好順著父親的意思每日去學規矩。
後來,父親在我還未到十歲時就去世了,臨走他還叮囑我,不要忘了找自己的貴人。
我很迷惑,我一輩子都將在這個山村裡生老病死,哪裡去遇什麼貴人呢?
父親走後再也沒有人逼著我學規矩,阿奶帶著我千辛萬苦活了下來。
可是阿奶一去世,族內那些叔伯就算計著將家裡的地全都奪了回去,還盤算將我嫁給村東頭的病秧子。
我不肯依,於是決定去白州賣身,好一點能進個大戶人家服侍,熬幾年說不定還能當個大丫頭。
我見過村裡在白州大戶家當丫頭的姐姐回家探親的樣子,她身上穿著一身綾羅,頭上還有金釵,舉止端莊,氣質不凡。
或許,我也能像她一樣。
去白州的隊伍里,我第一次見到了我這一生的貴人,她說她叫馮汀。
幾乎就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確定老道說的貴人一定是她。因為我再沒見過有人像她一樣,哪怕只是穿著粗布衣服,臉上一片漆黑,也掩不住她的華貴。她的氣度,是那個在大戶人家當丫頭的姐姐根本比不上的,也是嬤嬤太太比不上的,簡直就像太太說的,是宮裡的貴人。
路上我仔細觀察了她,她雖然穿著簡陋,但是舉止得體,下車時手指微翹,率先掀起一邊自己的裙角,脊背挺直,從不亂看。
這都是嬤嬤太太講過的宮裡的娘娘們的儀態。
所以路上吃晚飯時,我坐到了她的旁邊,我問她叫什麼名字。
她說,她叫馮汀。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她的真名。但我還是決定跟著她,就像我父親時常念叨的那樣,跟著貴人去享福。
但我沒料到福氣還沒來,倒是禍事先來了。她不知道惹了什麼人,被一群人追殺,我跟著她,一路逃進了白州城。
在白州城的城門口,我看見了衙門張貼的懸賞令,上面畫著一個女子的容貌,眉目靈動,十分漂亮。我又仔細看了看張貼的告示,隱約覺得她可能就是那個衙門在找的人。
我聽去白州城賣貨的大哥們提起過,說白州行宮裡來了貴妃娘娘和皇上,已經住了好幾個月了。
我心中打定主意跟著她,但我也隱約猜到會很艱險。所以還在猶豫要不要自己逃走,或者去府衙報案換一筆懸賞金。
但我沒想到我很快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我在白州城的一家當鋪後院,見到了他。
一聲銀色的鎧甲,劍眉星目,比話本里的公子還要好看。
他朝馮汀跪地行禮,叫她夫人。她洗凈面龐,美的像仙子,卻不是懸賞令上的女子。
我心中是有些失望的,我以為我的貴人會是宮裡的娘娘或者公主。卻沒想到只是個夫人。我聽太太嬤嬤說起過,盛京城裡遍地都是夫人,宮裡的貴人們要比她們金貴上萬分。
但我也不會再逃走,因為這裡有他。
這一路比我想的更加辛苦,我們遇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殺。夫人還受了傷。為此我們不得不冒險出城,暫時住在了山洞裡。
夫人暈了過去,我照顧夫人,他去尋柴草來點火。
夜裡,我忍不住偷偷看他,又怕會被他發現。
後來又遇到了幾次追殺,我差點丟了性命。幾經波折終於我們到了目的地。
原來,她就是那個人人討論的南華郡主,戰神的夫人,是個無比尊貴的人。
我想我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貴人,我如果能長長久久的留在她身邊,那就能衣食無憂,也算對得起父親的期望。
嬤嬤太太曾經給我說過,要取得主子的信任,就得守好本分。
所以,從她變回平陽夫人的那一刻,我就決定要做一個本分的奴僕。規規矩矩的守禮,認認真真的伺候她。
這一刻,我無比慶幸曾經跟著嬤嬤太太學習過這些規矩。
可是我能感覺到她並不信任我,那個在大戶人家當丫頭的姐姐告訴過我,像這些貴族夫人身邊都會有自己的心腹侍女。如果我不能在這段逃亡路上盡自己的能力取得絕對的信任,那回到盛京,可能我就會被上面的丫頭打壓。
所以,我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取得她絕對的信任。
或許,她真的是我的貴人,或許老天真的垂憐於我。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