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舒玥番外 （二）
在繞道通遼的路上，我們遇到了匈奴的追兵。我毅然決定披著她的披風逃走，為她引開追兵。
腦海中浮現這個想法的時候，我還沒思考清楚，已經脫口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這樣死了，或者被匈奴抓走。但箭在弦上，已經沒有了退路。
我披著她的披風，吸引了匈奴的注意。被他們抓走。但意外的是，他們並沒有為難我，也沒有虐待我，而是以禮相待，有吃有喝。
在匈奴帳篷里，我擔驚受怕。卻沒想到等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江循來救我了。我不知道他對匈奴的王爺說了什麼，總之，他帶著我，走出了那片荒原。
我被他攬在懷裡，騎在馬上，雖然客氣的保持著距離，但我還是歡喜。
那種歡喜早就把早先的驚慌一掃而光，早就忘了自己曾經那麼害怕。我在他胸前，能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那一刻，我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終於，我們回到了盛京。
原本夫人的大丫頭竟然自決於城牆下。而我成了夫人的大丫頭。
那個時候起，我就該叫她王妃了。
回到了盛京，我才意識到，她這個夫人的身份一點也不比宮裡的娘娘低。她聰慧又機智，所有的問題到她這裡都能迎刃而解。
她是平陽夫人，也是恪威王妃，是這盛京城裡獨一無二的人。
而我，也受到了許多另眼相看。
那個時候，我才相信了當年那個老道士的話，相信了我真的命中有貴人。
如果不是王妃，我一輩子都不會到繁華的盛京城裡來。我一輩子也不會踏進皇宮，也不會遇到江循。
知道他們要在除夕夜來王府過年，我特意換上了新衣，在發間別著一株桃花。因為我打聽到，江循最喜歡的花就是桃花。
我是如此的歡欣而又滿足。在心裡暗暗決定一輩子跟著王妃，忠於她。
可是一段時間裡，王妃總是流露出要送我走的意思。在山上甚至說要將我送給公子。
公子是天上的謫仙，好似在雲端。可我並不喜歡，我驚慌的跪地，不知怎麼解釋。
幸好，王妃只是開玩笑。
但她送我走的念頭並沒有因此打消。總是在言談間隱隱流露，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好。
所以更加謹慎的應對自己的差事。
直到有一天，我按捺不住求饒，她才笑著告訴我要將我許配給江循。
我沒想過真的會有這麼一天，我能嫁給他。驚喜地向王妃謝恩。
從此，我就陷入了漫長的等待里。日思夜想盼著江循能跟著王爺早一點凱旋。
終於，他們勝利歸來。
王妃仍舊記掛著我的事情，詢問他的意見。他愣了一下，點頭答應。
那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時刻。
想到要成為他的妻子，心中就抑制不住的歡愉，我開始忍不住偷偷描一些喜慶的花樣子，偷偷觀察他的腳有多長，盤算著給他做一雙鞋子。
甚至喜服的樣式，花樣，都在心中開始描繪。
可是當晚，我陪王妃出席晚宴。
他因立下大功，被皇上當庭陞官。成為了正式登記在冊的正五品大員。
和我的身份已是雲泥之別。
我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本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遇到王妃才得以進入盛京，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我跟著王妃時常出入那些盛京城夫人們的宴會，知道她們對於門第有多看重，別說是貧寒人家的女兒，誰家的兒子娶了高門庶女為妻都要被恥笑一番。
更別說像我這樣的婢女了。
我陪著王妃見過無數人，我的身份在盛京命婦圈裡也無人不知，就連敏妃娘娘也高看我一眼。曾經我因為這個身份而竊喜，如今卻有了幾分哀怨。
夜裡翻來覆去的想了無數遍。覺得不能因為自己而拖累他，不能讓他在背後被人嘲笑。
所以我向王妃稟明，自己不想嫁給他。不是不想，是不能。
王妃何其聰明，我話剛出口，她就明白了。
她再三問我是否會後悔，我說不悔。
但心卻在每一個夜晚，翻來覆去的疼。
快一月後的除夕，他們依舊來府中飲酒。王妃估計還沒來得及跟王爺說我的瑣事，王爺竟命令我扶江循去休息。
我看得出來，王妃本想替我解圍。但是我卻搶先出聲應了下來。
就讓我，再靠近他一次吧，一次就好。
我扶著醉倒的他，走在王府曲折的迴廊里。月色印著雪色，靜謐而安詳。我知道，以後我再也不會有機會與他靠的這樣近，這樣近了。
送他到客房。服侍他睡下。燭光下的他，面容都柔和了不少。我痴痴地看著，捨不得離開。
一想到這是最後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看他，心裡就一陣陣絞痛。
忍不住俯身，偷偷親吻他的嘴角。
卻沒想到他伸手將我攬住，緊緊相擁，迷糊間竟然模糊地呢喃了一句，汀兒。
我如罹驚雷，驚的不敢動彈一分。
彷彿所有過往的歲月在眼前一幕幕重現，他站在垂花門下問我王妃可好一些，王妃在幹什麼。
原來，是這樣。
我又驚又怕，掙扎著起身出了房門。
那晚的風，冷的刺骨。我恍惚地回到房中，一夜輾轉。
思量許久，我向王妃請求，我要嫁給他。
替他永遠的守住這個秘密。
我知道王爺有多在乎王妃，一旦他的心思泄露了一分，極有可能是殺身之禍。
王妃的清譽也會受到影響。
王妃於我有大恩，他又是我最愛的人，我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
這是我能想到最妥帖的辦法。
嫁給一個心中沒有自己的人，可能會受到婆婆的冷遇，可能會有無數的心酸苦楚，但我不怕。
我知道他是一個好人，整個婚禮上他不曾流露出一絲的不愉快，就連挑開蓋頭的剎那都帶著笑意，好像他滿心滿眼都是我。
但我知道，這都是假的。
他不過是為了讓家人重視我，善待我。
我躺進他的懷裡，嗅著屬於他的氣息，在心中暗暗發誓。
這一輩子要將他酒後的那聲呢喃爛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