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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昔人黃鶴(六十八)

  「1081、1082、1083……」


  「數什麼呢?」月餅拎著外賣進了病房,「你最愛吃的辣子雞、炒麵。」


  「這是第1096滴藥水,注入血管。」我試著起身,背部傷口牽扯的肌肉劇痛,冒了一頭冷汗,「沒有二鍋頭,哪有什麼最愛吃的飯菜?」


  「忍幾天吧。」月餅揚揚眉毛,轉著搖把升起病床,「抗生素類藥物配白酒,嫌命長我倒是不反對。」


  「你不懟我就不得勁兒是不?」我倒吸著涼氣把枕頭墊在腰部,「沒有她們,我早就死了。還能輪到你來消遣?」


  「南瓜,我從來不道歉,」月餅走到窗檯拉開帘子,「這次……」


  「不用說對不起。」我微微閉目,這幾天的經歷電影蒙太奇般穿梭而過,最終定格在,人鳥姐妹最後的微笑,心痛得喘不過氣,「徐勇健對咱們研究得太透徹,不是你的責任。」


  「在德州發現他會思蠱,我就應該有所警覺。太自信確實不是什麼好事。」月餅架起病床的置物桌,一菜一湯一炒麵,板板正正擺好,「你是怎麼知道那是『墨子鎮妖墓』的?」


  「還記得咱們在桃花源外那條野河么?」我拿起筷子準備夾菜,剛抬起胳膊,傷口差點迸裂,筷子「吧嗒」掉落。


  「我來吧。」月餅拿起筷子、勺子,「傷筋動骨一百天,南少俠就算骨骼清奇,也要假以時日方能痊癒。」


  「能好好說人話不?」我張嘴喝了一勺月餅喂的湯,差點沒把嘴唇燙禿嚕皮,「你就不能吹吹?沒照顧過病人還沒看過電視里喂飯的鏡頭么?」


  以下是我和月餅關於黃鶴樓經歷的對話以,為方便描述,匯總如下——


  桃花源外的野河,我和月餅遭到腐屍人魚的襲擊,傷口流出的血順著河水漂進山洞,引出一隻異獸趴蝮,將人魚消滅殆盡,間接救了我們,卻死在山脈裂開的縫隙。


  隨後,我們在通往桃花源的密道,發現了諸多墨子機關術的布置,根據「墨子在楚地鎮妖」的傳說,推測出「桃花源是墨子封印妖物」所在。


  桃花源的經歷,我受到很大的打擊,躲在泰山後山草廬隱居寫作,想破壞「尋找陰符經,掌握有限生命穿梭於無限時間,最終黑化」這條時間線。


  寫書之餘,我詳細研究了墨子生平軌跡,發現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墨家傳人,不僅僅是崇尚「兼愛非攻」,致力於研究製造守城器械,奔波各國阻戰。


  最神秘的墨家機關術,包羅「五行八卦、四象八門、周易陰陽」此類的奇門異術,和守城完全不沾邊兒。反倒是在諸多古籍典故中記載,此類異術「封天地邪祟,閉陰陽妖惑」,再結合守城根本用不上的墨家機關術,使我產生了「墨家傳人的隱藏身份是鎮妖師」的想法。


  想來也不稀奇,墨家「兼愛非攻」的理念,大可阻國戰,小可鎮妖獸,總是為天下蒼生謀一方平安。


  這或許也是墨家自春秋戰國后,日漸衰微的原因。隨著秦朝大一統,直至清朝伊始,不算「夏商周」,中國曆經十七個朝代。大多盛世強國都延續數百年,縱有反叛戰亂,也是天下太平的局勢。墨家基本沒有用武之地,隱於民間致力於「守一方安寧,除妖祟邪物」也說得過去。


  當然,在中國的幾個大亂世時期,墨家傳人以各種身份活躍於歷史,扭轉天下格局,不在少數。尤其是隋唐交替時期,有位墨家傳人,更是以一己之力,助李氏家族創建了大唐盛世。


  由於和我們經歷的事情無關,就不多贅絮。


  想通了這一層,我憑記憶畫出桃花源的地圖,發現「野河、樹林、河底石洞、山脈……」等等諸多元素,居然暗合五行八卦、四象八門、周易陰陽,形成很奇特的陣法——傳說中的「墨子鎮妖墓」。


  我落入徐勇健藏身的石墓,發現此墓雖然與桃花源的地勢截然不同,但是格局走向、機關設計卻完全相同,於是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設計這座墓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鎮住某種異獸。」


  於是,我用自己的血融入墓內活水,引出人鳥姐妹……


  至於為什麼根據墓內石像,確定是墨子而不是魯班?原因倒也不複雜。


  諸多當今書籍記載的魯班,無一例外,都是蓑衣草鞋,艱苦樸素,滿手繭子的勞動人民形象,與石像倒有幾分相似。


  實際上,魯班,姬姓,公輸氏,名般,春秋時期魯國人。姬是中華上古八大姓之一,為黃帝之姓、周朝的國姓,也是吳、魯、燕、衛、晉、鄭、曹、蔡等諸侯國姓。由此可知,魯班出身貴族,極其講究衣著穿戴,這是身份的象徵,也是與庶民的區別,斷斷不可能是後世所描述的這般模樣。


  墨子先祖是殷商王室,宋國君主宋襄公(就是那個堅守貴族氣節,以「仁義之師」打仗,被楚國大敗的國君)的哥哥目夷後代,家族因故(多半是宮廷權力之爭)被貶為庶民,失了貴族身份,以「墨」為姓。


  作為中國歷史上唯一的農民出身哲學家,墨子自稱「鄙人」,徒步列國,宣揚「飢者得食,寒者得衣,勞者得息」的政治理念。而墨子本人,崇尚清廉儉樸,常年一副種田老漢的打扮。


  自認為高智商博覽群書的徐勇健,典型的「讀書把腦子讀傻了」,

  當然不知道這些課本里沒有的知識。


  魘族如何發現這座「墨子鎮妖墓」,徐勇健已經葬身江底石墓,無從得知。但是,卻把墨子錯認成魯班,祭拜供奉,著實好笑。


  我對徐勇健的死,沒有一絲同情,反而覺得不夠解恨。


  他為了引我和月餅入局,通過我寫的書,研究了我們整整六年,用魘術迷惑利用了很多人,甚至利用了我對「小九」跨越千年,未曾相見卻深深愛戀的微妙情愫。李叔、海燕、墨無痕、劉翠花,沒有直接死在他的手裡,卻無異於被他害死。又用蠱術導致木利、奉先迷失心智,差點讓我們相互殘殺。


  甚至連人鳥姐妹,雖是為了救我甘願犧牲,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齷齪手段,絕對會是不同的結局。


  這麼個心思陰沉畜牲,真不委屈了他的「蛇相」體貌。被落石砸死,實在是便宜他了。


  想到這裡,我就恨得牙根痒痒。


  至於他怎麼學會的蠱術,臨死前那個「哪(ne,二聲)」和歪歪扭扭的「一」,又成了新的謎團。


  我和月餅已經不再討論「未來的我們回到過去黑化,大肆屠殺幻、魘、文、蠱」這件流傳於口、未見其事的問題。種種跡象表明,一切並非我們從幻、魘兩族以及諸多傳說中所了解的那樣。


  或許,是為了讓我們堅信此事,堅定尋找《陰符經》的決心,故意讓我們認為確有其事,從而阻止發生?

  從踏上尋找《陰符經》這條路伊始,我們就是那張早就布局棋盤的兩枚棋子。幻族陶氏、魘族徐勇健,看似都是布局人,可是他們的智商和戰力,遠遠達不到能把我們掌控的層次。


  那麼,真正躲在幕後手持棋子的布局人,是誰呢?

  接下來,我們會經歷什麼樣的遭遇?

  文族、魘族,是否會現身?

  墨家,為什麼偏巧不巧,出現在暗藏《陰符經》線索的地點,封印了異獸呢?

  這一切,究竟還藏著什麼秘密?

  然而,真正讓我堅定尋找《陰符經》的決心,是因為石盒裡,三片刻著大篆的竹簡裡面的內容。


  ——


  「桃花源的異獸不是趴蝮,是玄武?」月餅很費力地讀完曲里拐彎的大篆,使勁揉著眼睛,「要不是南少俠講解內容,80%的字,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長江底巨型青銅盤封印的是朱雀。」我枕著雙手望著天花板,略略泛黃的牆頂彷彿隨時都會砸下來,就像我在石墓所經歷的事情,不由打了個哆嗦,趕緊閉上眼睛,「時間真得不多了。我們要儘快找到《陰符經》。」


  月餅揚了揚眉毛,欲言又止。


  「月公公,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看完竹簡內容,我就想到了。記得漢樂府民歌《上邪》么?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紂王啟動天地合機關,玉石俱焚,其實是為了保護妲己逃走,守住那個秘密。而不是後世口口相傳的『妲己在天地合啟動時,與君王紂毫不猶豫地訣別』。如果不那樣做,會帶來多少屠殺,死掉多少無辜生命?」


  「曉樓,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月餅摸摸鼻子,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怎麼做。竹簡『甲』、『乙』的內容,我不會寫在書里。這個秘密,太可怕了,絕不能說出去。」


  「對了,人鳥姐妹,哦……朱雀,到底是誰?」月餅伸了個懶腰,摸出煙才想起這是病房,倒插回煙盒,「差點兒把幸運煙抽了。」


  「赤壁之戰知道么?」


  「欺負我大學成績不如你?『萌萌,站起來』是赤壁里的經典名句不?」月餅摸出桃木釘,甩手把一隻蒼蠅釘死在窗檯,「我了解的不少吧?」


  「這是前幾年吳宇森執導的電影《赤壁》,林志玲的台詞。」我長長嘆了口氣,慢慢地搖著頭,「月公公啊月公公,多讀點書吧!三國時期,曹操率眾二十萬,順江東下,征討江南,慘敗於孫、劉聯軍。後世評論,結合當時天下形勢、人心所向、天時地利等因素,精通軍事謀略的曹操,做出了決策性失誤。民間戲說,曹操好色,貪戀大喬、小喬的美貌,欲據為己有收於銅雀台,才揮兵江南。」


  「長江底的巨型青銅圓盤,那隻銅雀,是……」月餅打開手機,百度著『銅雀台』,「不對吧?銅雀台在河北邯鄲,怎麼會跑到武漢江底?」


  「唐朝,杜牧,《赤壁》。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我說了半天口乾舌燥,舔了舔嘴唇,「有時候,民間戲說,捕風捉影,往往才是真相。雖然,並不是因為曹操好色。」


  「朱雀,銅雀台……」月餅重複了幾遍,摩挲著手機默然不語,許久才抬起頭,「小九,如果……」


  「月公公,這幾年,我始終執念於傳說中的前世戀人小九,甚至嚴重影響到了我的情緒和判斷。被江水衝上岸的那一刻,忽然想通了。」我把點滴的轉輪撥到最大,緩慢的藥液立刻滴得很快,幾乎都連成一條線,「能見到的,總會遇見。見不到的,那就見不到吧。誰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呢?何必執迷於虛無縹緲忽略了真實的人生呢?珍惜眼前人,不是更好么?」


  「你終於想通了。」月餅笑得很輕鬆,就像他自己放下了很沉重的心理包袱,「要不是你還在輸液,就沖這覺悟,也要喝個通宵。」


  「湯都涼了!有你這麼照顧病人的么?」


  月餅「哈哈」一樂,左手扶著我的後背,右手拿勺舀著湯送到嘴邊:「這姿勢絕對是專業護理級!」


  「曉樓,你怎麼樣了?」病房門被推開,身材高挑,戴著無框眼鏡,淡紅色長發的性感女孩沖了進來,「我們接到月君電話,連夜趕過來。他們三個還在搶車位,我擔心你,就先過來了。啊……你們……你們……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


  「砰!」病房門被重重關上,高跟鞋踩地聲像鐵鎚釘釘子,急促尖銳,越走越遠。


  我和月餅面面相覷,呆若木雞。


  「月餅!快把你的手拿開!」我聲嘶力竭的吶喊響徹醫院,「月野,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南少俠,你還是繼續眷戀小九吧。」月餅放下碗勺,叉著手訕訕苦笑,「看開些!世間不如意,十有八九。」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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