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為什麽不阻止
“你為什麽不阻止他?”蘇輕戈雙手一把按在桌麵上,眼睛憤怒的盯著張曦月,一時之間,神態有些繃不住的失控。
張曦月看見蘇輕戈如此反應,仿佛是在意料之中一樣,笑道:“阻止?我怎麽阻止啊?我什麽都阻止不了好不好?”
她的話開始變得多起來,眼光也透過蘇輕戈在看別的什麽人一樣,開口道:“這個世界上不是你眼睛看到事情發展的很殘酷,就能伸手去阻止跟幫助那些悲慘的人的,就像是我,我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過得生不如死,有誰幫我阻止過?”
張曦月說著,眼睛就開始發紅,神情也有些恍惚,絮叨起來:“我每一天,每一天生活在自我厭惡跟無力之中,我想要殺了那個人,隻有殺了他,我才能恢複正常的生活,所以我就……”
“張小姐。”蘇輕戈打斷她魔怔了一樣的話,吸了口氣,來平複自己的心情,“你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說。”
張曦月被蘇輕戈這樣打斷話頭,也意識到自己是說了不該說的事情,就整理了一下表情,繼續說蘇輕戈弟弟的事情。
“你弟弟本來就受了重傷,再碾兩下,就跟碾死一直螞蟻一樣,簡單的不得了,當然是立刻就死了。”
蘇輕戈手指緊握,臉色也開始漸漸變得蒼白。
張曦月所說的情景,仿佛就發生在她的麵前一樣。
她想要去阻止,但是十一年的時光,讓她恍惚能看見當時的來龍去脈,卻根本無力去改變一點點。
他的父親麵對親生兒子被放在眼前碾死,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而當時,許鵬輝臉上有傷,又添油加醋指證說是自己父親闖紅燈之後碰瓷不成,動手打的。
她不懷疑那的確是父親打的,但是絕對不是許鵬輝所說的那樣。
“你父親看著兒子被壓死,悲痛欲絕,紅著眼睛要打死許鵬輝,許鵬輝當然一不做二不休,借著酒勁兒,上車把你爸也撞死了。”
張曦月說完,就開口:“你爸如果當時冷靜一點,也許就隻是死個兒子而已了,能保住自己的命,還能得到一大把賠償金。”
“我爸才不稀罕那些臭錢!”
蘇輕戈惡狠狠道。
“對啊,所以你爸也被許鵬輝弄死了。”張曦月似乎將人性的陰暗麵看的十分清晰,微微傾身,看著蘇輕戈,“老實說,你現在嫁給了殷墨書,把當年的事情都忘了,可以過得很好。”
“那你為什麽不保持現狀生活下去?有了有錢的養父養著你,不愁吃喝,不也一樣很好嗎?”蘇輕戈反問張曦月。
張曦月噗嗤一聲笑了:“好吧,不過我要提醒你,這件事一翻出來,你的婚姻就到頭了。”
“後來呢?”
蘇輕戈又問她。
張曦月明白的倒是也快,知道她是問後來許鵬輝跟她父親的這個案子。
“許鵬輝買通了目擊證人,當時又沒有監控攝像頭,他顛倒黑白說什麽就是什麽咯,說你爸爸拿你弟碰瓷勒索不成惱羞成怒打人,他出於正當防衛,失手打死你爸,然後作為被害人被無罪釋放。”
“陳祥呢?”
“死了吧?”張曦月笑道,“那種傻子,隻要你想翻案,給他錢夠多,實話謊話他都能說,許鵬輝不會留著他的。”
張曦月知道的很多,跟蘇輕戈所說的也很多。
蘇輕戈聽完她所說的這些話,垂下眼睛,咬緊了後牙。
張曦月見她半晌沒有說話,就扯了扯嘴角:“蘇律師,你現在過得很好吧?”
蘇輕戈抬起頭來,看著張曦月。
張曦月的眼光慢慢的往下移動,移動到她的小腹位置的時候,眼光變得溫柔起來:“你懷孕了,大約有五個月了。”
“你想說什麽?”蘇輕戈問她。
張曦月微微搖搖頭:“你不該這麽傻的。”
“傻?”
蘇輕戈不明白張曦月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張曦月眼神裏麵帶了些憐憫惋惜的開口對著她道:“你現在有一個疼你愛你的丈夫,有五個月的身孕。”
“我就不應該為我的父親跟弟弟討一個公道了?!”
蘇輕戈雙眼裏麵都是淚水,看著張曦月的眼神裏麵,也都是對這個世道不公的無奈跟對許鵬輝的怨恨。
“你可以替你父親跟弟弟討一個公道,你也可以算了。”張曦月仿佛是看透了這個世道上的所有事情一樣,對著她說道。
“算了?”蘇輕戈不明白張曦月為什麽要說‘算了’這兩個字。
她跟許鵬輝之間的恩怨是兩條人命。
要怎麽樣,怎能一句‘算了’就把前塵舊賬都給一筆勾銷?
那得多無情?
“她是我的父親跟弟弟啊!是我的至親,你懂什麽?”
蘇輕戈手指按著桌子,情緒很激動。
張曦月卻搖搖頭,歎息:“蘇律師,死了的人已經死了,但是活著的人還活著,你現在過得很好,如果過了這道坎,你可以跟你丈夫一直安安穩穩生活到老,許鵬輝不敢惹你丈夫,也不敢再去害你。”
蘇輕戈抿唇,直接否了張曦月的看法:“不可能,許鵬輝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可能放任許鵬輝這樣逍遙自在,他既然犯了兩條人命案子,我就一定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丈夫現在不知道你跟許鵬輝之間的恩怨,對吧?”
蘇輕戈沒有否認。
張曦月道:“你或許應該告訴他。”
“我告訴他之後,他會傾向於自己的妹妹,還是傾向於我?”
“我猜,殷家不會讓這件事曝光。”張曦月道,“殷墨書就算是想要幫你,殷墨萱跟她的母親也不會讓這種醜事傳出來,這對整個殷家的影響都會很大,但是因為這件事,殷墨萱跟整個殷家都會覺得你受了委屈,在之後,也會對你非常好。”
“就像是替許家補償我一樣,對我很好?”
“對,”張曦月不否認,“畢竟你沒有讓殷家女婿的醜聞曝光,殷家當然會好好的對你,算是感激。”
蘇輕戈冷笑了一下,從桌子前麵站起來,準備告辭:“我爸當年不會因為許鵬輝給買命錢而放棄替我弟弟討回公道,如今我也不會因為殷家對我好,就跟許鵬輝一筆勾銷,讓我爸跟弟弟一直背負一個碰瓷活該去死的罵名。”
說完,她就轉身要走。
張曦月卻道:“蘇律師,你如果不肯‘算了’,你的婚姻就完了,為了兩個死人,把自己的幸福搭上,值得嗎?你真的不後悔不猶豫?”
“值得,”她抿唇,“也不需要猶豫,更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