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熱鬧

  李二花嘴巴張了張，原本要說出來話卡在嗓子眼中沒說出來，她心中百轉千回，心想這絕對不可能。

  她女兒怎麼可能跟那姓肖狗崽子攪合在一起。

  「紅萍，我聽人說看見你跟那肖狗崽子說話。」

  姜紅萍露出了一個不耐煩表情，「媽，你別叫人狗崽子，怪難聽，人家都是個成年男人了，還狗崽呢，也該換換稱呼了。」

  「說幾句話怎麼了？我一天跟不少人說話，村裡鄰里，遇見不打聲招呼？我還跟那黎知青，林知青，還有張家那小子……難不成還要拿針線縫了我嘴？」

  「你聽那些三八婆亂說什麼閑話。」

  李二花心安定了下來，叮囑道：「總之你跟那姓肖遠點，遠遠見著就要避開，他家成分差。」

  「現在什麼都要講成分，你姐之前能推上工農兵大學生，還不是——」

  「媽！」姜紅萍打斷她話，她是從幾十年後回來，知道後面時代發展，「也許再過幾年，家裡成分就不重要了，還會恢復高考。」

  「什麼高考不高考，你也少跟那些知青亂說話，聽他們做夢呢。」

  李二花沒把她話當一回事。

  姜紅萍同樣沒興緻跟她扯這些，隨便找了個借口溜出家裡。在她記憶里，七幾年就會恢復高考，同樣也會改革開放，然而具體是多少年，姜紅萍也不太清楚。

  她以前不關注時事，也不記這些事情。

  當然，這些東西對她來說本來就不重要，她現在最重要事情，就是要跟肖振昌打好關係。

  她要讓肖振昌愛上她。

  姜紅萍穿過鄉野小道，繞到一顆老桂花樹下躲著，她低著頭小心理了下頭髮，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了自己要等人。

  一個男人挑著擔子走來，他衣著樸素，腿腳打著兩個補丁，被風吹亂頭髮亂蓬蓬地擠在一起。

  男人五官端正，皮膚偏黑，走路時候習慣低著頭，徑直往前走。

  他是肖振昌。

  姜紅萍皺了皺眉，她重生前，是喜歡肖振昌，可在她記憶里肖振昌，是一副儒雅成功人士模樣，他站在姜雙玲身邊，西裝革履，談吐不凡，是一個很有魅力男人。

  而現在肖振昌，連村裡普通男青年都比不上。

  「現在抓住了他，以後那些好日子都是我。」

  姜紅萍把眼前肖振昌想象成未來肖振昌，一臉嬌羞地低下頭卷了下發尾，擠出滿臉燦爛笑容，從桂花樹後走了出去。

  挑著擔子肖振昌習慣性低頭避開來人，卻不想那人追著他走，肖振昌抬起頭，面無表情看著站在他面前一臉笑容少女。

  「呀——」姜紅萍走進了才發現，對方居然挑是兩筐牲畜糞便，味道很大，她險些失口驚呼出聲。

  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小步，她身上這套衣服是刻意穿上新衣服，過年時新做，還沒捨得穿，今天為了……才穿出來。

  肖振昌將這一幕看在眼底。

  姜紅萍臉一僵，而後立刻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臉上笑容更加燦爛，一雙眼睛看著眼前男人眨眼睛，聲音甜出蜜似，「肖大哥，你要喝水嗎？看你一路走過來累了吧？」

  不是姜紅萍自信，而是她們姜家姐妹花在這十里八鄉出了名好看，雖然這名聲大多來自於姜雙玲。姜紅萍自認臉長得不差，雖然比不上姜雙玲，但是她身材比堂姐好多了，胸大屁股大，婆家大多就愛她這樣媳婦兒。

  現在一個嬌滴滴美人對著他獻殷勤，不信肖振昌不上道。

  姜紅萍等著他上鉤，卻不想肖振昌跟一個又臭又硬大石頭一樣，將她忽略個徹底，快步悶頭挑牲畜糞便繼續往前走。

  姜紅萍：「……」

  姜紅萍想要追上去，又記起了那兩筐糞便，心想還是改天吧。

  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等把礙眼姜雙玲弄走後，她有是時間拿下肖振昌。

  那個姓齊就快來了吧？

  姜家人坐在方桌前吃飯。

  姜傳福坐一條長板凳，李二花坐一條長板凳，姜雙玲跟弟弟姜澈坐一起，姜紅萍跟弟弟姜益民坐在一起，六個人圍了一桌。

  桌子上三個菜，一碗鹹菜，一碗沒什麼油水煮青菜，最後一碗菜里夾了點老臘肉。

  幾個人端著碗里是黃澄澄紅薯飯，大半紅薯摻點米粒。

  姜傳福碗里米飯最多，姜澈碗里最少，照李二花話來說，那就是出力氣大老爺們要吃最好。

  不過，姜益民那碗米飯有玄機，明面上蓋著紅薯下面藏著白花花米飯。

  姜雙玲給悶頭吃飯弟弟夾了一筷子臘肉，小姜澈遲疑了一下，默默將它吃了下去。

  一小塊苦鹹味老臘肉咬了好幾次才小心翼翼吃完。

  姜雙玲心裡發酸，又給他夾了一塊，李二花甩了她一個眼刀子，「一人一筷子就得了啊，肉吃多了誰家養得起，益民，紅萍，夾完自己。」

  姜益民把碗里肉吃完了后，開開心心夾了一大塊肉，姜紅萍跟著伸筷子。

  姜雙玲懶得給她眼神，這種又咸又苦還炒焦了老臘肉她都吃不下去，爭這種東西跌份。

  姜傳福放下碗筷，看向姜雙玲，點著旱煙開口：「雙玲。」

  「下午人要來了，你……打扮漂亮點。」

  不等姜雙玲回應，旁邊李二花搶口道：「咱家這侄女長得這麼好看，還要啥打扮，我看現在這樣就好。」

  李二花心裡仍舊不願意這門親事能成。

  吃完飯，姜雙玲回到房間，姜紅萍跟著進了屋，她們倆住一個屋。

  姜雙玲坐在鏡子前，姜紅萍手腳利落地翻出幾套衣服扔到姜雙玲面前。

  「姐，你換身好看衣服唄。」

  她們兩人身形差不多，姜雙玲稍高一些，堂姐妹衣服可以混著穿，但她們倆絕對不穿對方衣服。

  姜雙玲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回拒：「不用，我現在這身就挺好。」

  對方扔過來30340那一堆所謂「好看衣服」，都是些花里胡哨土味碎花衣服，姜雙玲倍感無語凝噎。

  她詫異是因為這些土味衣服都是姜紅萍平日寶貝心愛衣服，怎麼此時這麼大方扔到她面前？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見她不要，姜紅萍也就作罷，把衣服收起來，她此時是真心實意希望姜雙玲能跟齊營長看對眼，這場婚事不要出意外。

  之所以大方把衣服拿出來，是因為……幾十年後姜紅萍也看不上這堆土味衣服。

  她年輕時候審美眼光確實不太好。

  姜雙玲不管她，而是失神地看著鏡中自己。

  鏡子中少女跟十七八歲她長得一模一樣，秀氣眉毛微微上揚，眼睛靈動宛如含著秋水，這麼靜靜地坐在那裡，儀態坦然自若，像是一個從畫里走出來人。

  她跟這個時代姜雙玲不僅長得一樣，膚質也是一樣，都是那種曬不黑體質，一旦被暴晒，雖然會晒黑，但是很快就會脫皮重新白回來。

  白皙皮膚格外細膩，不長痘也不長斑，屬於偏乾性皮膚，姜雙玲從小喜歡吃魚，同學都打趣說她皮膚就像魚肉一樣潔白細膩。

  她母親也愛吃魚，她就是繼承了母親膚質。

  這個時代姜雙玲母親是漁家女兒，也經常吃魚。

  姜雙玲拿起剪刀，稍稍修了下發尾，綁了兩個麻花辮落在胸前，再次抬眸看向鏡子里人。

  雖然已經看了大半個月了，但她對自己這幅模樣仍舊感到新奇。

  她高中畢業后，就去燙卷了頭髮，往後歲月，一直保持著成熟動人捲髮美人形象。

  現在鏡子里人一身淺灰綠純色衣服，兩條齊腰麻花辮垂在胸前，這撲面而來清純之感。

  ——還挺好看。

  可以冒充一下青澀初戀臉。

  姜雙玲：「……」

  之所以每天兢兢業業綁麻花辮，就是為了看這麼清純年輕自己，也只有在這樣時代，才能頂著麻花辮出去，不遭受旁人異樣眼光。

  有時候，摸著胸前麻花辮，咳咳……也會覺得老臉一紅。

  她很愛惜這一頭又長又黑齊腰頭髮，是以前她絕對攢不出來「財富」。

  坐在床上姜紅萍禁不住往堂姐身上看過去，不看還好，一看心裡憋悶厲害。

  對方一身簡單灰綠衣服，襯得皮膚更加白皙，窗外陽光打在她身上，身周似是攏著一層光暈，抬手時青色血管隱隱浮現。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紅萍錯覺，她覺得堂姐病好了后，變得更加好看，舉手投足間更有氣質。

  姜紅萍咬了咬唇，背後暗自較勁，認真打扮了一遍。

  徐有鳳母女倆提著筐豬草往家裡走，就看見幾個人往一個方向跑去。

  「這是怎麼了？」

  「姜家來人了，去看熱鬧去。」

  「來什麼人啊？」

  「姜家大姑娘那個軍官對象。」

  「當後娘那個？真呀？！」

  ……

  聽到這些話張紅梅心思活了，她用手肘推了推徐有鳳，「娘，咱也去看熱鬧唄。」

  「行啊。」

  關於姜雙玲婚事風言風語村裡都快傳遍了，這樣熱鬧可少有。

  村裡人娛樂活動少，有熱鬧看，大家都蜂擁而去。

  張紅梅轉過身暗自竊笑，她不是去看熱鬧，她是去看笑話。

  「媽，姜雙玲找了個三四十歲軍官，你說那軍官該不會長得跟民兵隊長一樣？哈哈，臉黑得給碳一樣，一臉橫肉，特別顯老……」

  張紅梅踮起腳尖左右張望，想知道那群知青是不是也去看熱鬧。

  她喜歡一個姓林男知青，而那男知青對姜雙玲有意思，現在姜雙玲為了當軍官妻子，要嫁個又老又丑二婚男人了，張紅梅真想拉著林知青來看熱鬧。

  讓他看清姜雙玲真面目。

  在他黯然神傷之下，說不定會喜歡上在一旁體貼關心她。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