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連環畫
姜雙玲手裡拿著一本紅色題材兒童電影改編而成連環畫，講述是一個小男孩經過重重磨練最終成長為一個合格八路軍故事。
她把懷裡弟弟抱緊了些，翻開手中書冊，她怕打擾到身邊人，因此竭力放低了聲音，將畫中故事娓娓道來。
姜雙玲自小在蘇滬地區長大，聽慣了吳儂軟語，此時放低了聲音細細說話，那聲音里自然而然帶上了幾分刻在骨子裡嬌甜味。
帶著屬於江南女子溫婉，即便是聽不清在說什麼，微微拖長氣息聲在耳畔響起時，如同動人歌謠一般。
和普通人相比，姜雙玲還算是個會講故事人，她外婆會彈琵琶，擅長評彈，小時候，經常彈琵琶唱小曲說故事給她聽。
耳濡目染，她也能囫圇踩著韻兒說上一些。
姜澈很喜歡阿姐聲音，認真支著耳朵聽，這個時代娛樂活動少，就連一旁齊越都忍不住傾過腦袋去聽她說了什麼。
垂著眼眸齊珩眼睫毛顫動了幾瞬。
「大妹子，要不你講大聲點吧，不妨事！咱們也一起聽聽……」
此時坐在他們對面一對中年夫妻耐不住了，他們神情疲倦，已經趕路幾天，原本昏昏欲睡，這時卻被對面故事聲誘清醒了，那聲音時而聽得到，時而聽不到，一到關鍵情節聲音就低了，勾得人心痒痒。
姜雙玲怔愣了一下，「這……」
「沒事，講大聲點，你聲音好聽啊。」斜對面突然也有人吱聲了。
這邊騷動引起了旁邊人注意，車廂中聲音驀地變得安靜了許多，許多人把目光轉到了這。
那架勢是要把她送上列車說書先生席位。
她露出了一絲為難神色，靈機一動把目光轉到了閉目養神齊珩身上，託詞道：「這邊還有人要睡覺歇息呢，不能大聲。」
其他人聽了，車廂里氛圍又變成了原先細碎嘈雜。
對面中年夫妻中女人喝了口水醒了醒神，看了眼齊珩，又看了眼姜雙玲，熱情笑著說：「你們倆是一對夫妻吧，瞧著一個個都長得真俊，生下一對孩子也漂亮。」
她用下巴點了下姜澈，「這個像你。」
繼而又點了下齊越，「這個像他。」
「看著就是一家四口。」
「小姑娘這麼年輕就當娘了。」
姜雙玲：「……」
她嘴角一抽，一時之間無語凝噎，心說我這是喜當媽。
「她才不是我媽！」聽到這些話齊越憤而不滿道。
「阿姐……」姜澈往姜雙玲懷裡拱了下。
對面中年女人恍然大悟，而後就是臉上一喜，「原來大妹子你還沒結婚呀，我說呢，這麼漂亮水靈一個姑娘，哪能這麼快結婚呢，對了，我有一個兒子，現在正當兵……」
說著說著，居然要開始招攬姜雙玲去當自己兒媳婦兒。
姜雙玲面上訕訕一笑，猜測對面估計是在開玩笑。
「她已經嫁人了！！！」坐在齊珩腿上肉糰子奶聲奶氣說大實話。
姜雙玲：「……是，我已經嫁人了。」
火車上尷尬真是沒完沒了了。
列車行駛到一個市裡大站，原本在閉目養神齊珩突然站起來，說自己要下去辦點事，讓姜雙玲幫忙照看著孩子。
姜雙玲點了下頭，齊珩立刻隨著人流下車。
唯留姜雙玲看著旁邊板著一張臉小男孩頭皮發麻。
有點棘手。
列車在這個站停靠時間長，還不知道齊珩什麼時候回來。
這孩子排斥她，現在火車上人多眼雜，車門大開著，就怕這小傢伙一時衝動溜進了人群里，或是自己跑下了車，那可就麻煩大了。
姜雙玲在心裡默數三聲，數完后，鼓起勇氣就是一個熊抱，如同逮雞仔一樣把齊越抱在懷裡。
一旁姜澈傻傻地看著他姐逮雞仔，默默往車窗邊縮了下。
被她抱在懷裡齊越掙扎了下，沒掙開，卻嗅到了女人身上傳來舒緩香氣，他仰著頭看姜雙玲，一手抓住了她胸前辮子。
四歲小齊越很少被這樣年輕女人抱在懷裡，以前總是奶奶帶著他，他知道自己從小就沒媽，奶奶跟著二伯二嬸，二嬸是個軍人，他也很少見到她。
姜雙玲發現這兩孩子抱起來手感完全不一樣，跟小姜澈相比，齊越明顯要敦實許多，手腳也更有勁兒。
「你身上有味道。」
她把懷裡小雞崽放在裡面座位上，讓他和姜澈挨在一起，自己則坐上了之前齊珩位置，守在出口處。
聽到了這個小傢伙話，姜雙玲愣了一下，而後笑了，把自己衣袖湊到小傢伙鼻子前，「你是說這個嗎？」
那是一股寧神解壓淡香。
在出門前，考慮到這個時代火車上味道重，怕自己受不了，姜雙玲刻意衣服領口和袖口上熏了點香氣。
若是聞不慣車上味道，直接用衣袖掩鼻，嗅著那香氣就舒服了。
她以前連空調公交車上氣味都受不了，都是靠著這種方式來緩解暈車。
因為很喜歡這種香氣，她自己也會調這個香。
姜雙玲本人就是那種忙起來可以幾天幾夜不洗澡熬夜趕稿，但是閑暇時又願意附庸風雅女人，喜歡儀式感，偶爾會追求烹茶插花調香賞雪筆墨繪丹青浪漫。
齊越滿意地嗅了一下她衣袖后，故作嫌棄地把她手推開。
這個后媽身上香香。
「不好聞，臭死了。」
姜雙玲也不惱，用哄孩子語氣叮囑道：「坐裡面等爸爸回來哦。」
齊越不搭理她，哼了一聲往邊上挪，離姜雙玲遠一點。
這時坐在最裡面姜澈則慫慫地往窗戶邊擠，身體扒拉在車壁上，跟一隻膽戰心驚小壁虎一樣，努力讓自己離齊越遠一點，還用求助般眼神看向阿姐。
姜雙玲：「……」
她想笑，又知道此時自己不該笑。
「阿弟，噗——你好好坐著。」
齊越性格有點小惡劣，見姜澈不願意挨近自己，因此故意湊過去擠他。
姜澈試圖推開他，但是他小胳膊小腿沒有齊越強壯，推不動，兩孩子抱在一團擠來推去。
「阿……姐。」
姜雙玲見狀有點發愁，她到底是去分開這倆倒霉孩子，還是不分開呢？
同時她也在心裡慶幸，姜澈和齊越都不是愛哭那款，不然這時哭鬧起來更可怕。
在姜雙玲猶豫間，推來推去小朋友自己都覺得沒意思了，齊越拿起那本連環畫，低著頭坐在座椅上翻看，翻得書冊嘩啦作響。
原本還避他如蛇蠍姜澈忍不住好奇地把腦袋湊過去。
姜雙玲於是給了親弟另一本連環畫。
姜澈抱著新連環畫老老實實地翻開。
齊越見有新，霸道地搶過姜澈手中連環畫，將舊換給他。
好脾氣姜澈也不生氣，有什麼就看什麼。
兩個小朋友認認真真看自己手中畫冊。
姜雙玲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消停了。
感覺她像是一個不靠譜長姐帶著兩個弟弟呢。
她側過頭往車門方向看去。
——齊珩什麼時候才回來？
沒過多久，齊珩提著一包東西上了車，他把東西遞給姜雙玲，自己抱著齊越重新在座椅上坐下。
姜雙玲把弟弟抱在懷裡，好奇地打開那一包東西，發現裡面裝是大白兔奶糖和奶粉麥乳精。
她有些驚訝地看了齊珩一眼，心裡驀地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情緒。
畢竟也是人家好意，她淺笑了一下，拆開那盒奶糖，餵了姜澈一顆，自己吃了一顆，又半剝開另一顆糖糖紙，就著糖紙喂到了齊越嘴邊。
堅貞不屈齊越小朋友當然是拒絕敵人糖衣炮彈，扭過頭，不吃。
姜雙玲同樣預料到他不會吃，她就是想滿足滿足這個傲嬌崽拒絕人愛好。
下一秒就把糖遞到齊珩眼前。
舊事重演。
齊珩根本就不想接。
姜雙玲撲捉到了對方眼神里一點發憷，看來他是真不喜歡這種太甜東西，剛那個小奶糕已經把他給齁怕了。
她本來想收回手，可突然又想起剛才對方兒子欺負了自己弟弟，自己是不是該小小禮尚往來一下。
於是姜雙玲把手抬得更高一點，喂到了他嘴邊，輕笑道：「吃嘛？」
齊珩看了她一眼，悶不吭聲把糖吃進嘴裡，眉頭跟著越皺越緊。
見對方真吃了，換成姜雙玲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卻在這時，齊珩腿上傲嬌崽歪過身體從姜雙玲懷裡糖盒子中快速拿走一顆糖。
下一秒又把糖在姜雙玲面前攤開。
意思就是要餵給他吃。
愣了一秒后，姜雙玲驀地明白了這貨這小霸道性子，大概就是那種「你給我，我不一定要」，但是「別人都有，肯定不能少了我。」
姜雙玲失笑，餵了他一顆糖。
齊越吃了糖后，扭過來不看她，後來又過了一會兒，他回過頭沖著姜澈兇巴巴喊了一聲：「喂！」
姜澈疑惑地看著他。
齊越抓了一把自己糖給他，之後又彆扭地轉過身。
姜雙玲看見這一幕，突然就覺得——
他們這四個人湊在一起，未來日子可見會雞飛狗跳。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