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抵達
嗚嗚火車駛進了夜幕，車廂里只點著一盞昏暗燈光，座位上人臉全都影影綽綽，看得不太清晰。
姜雙玲喝了一口水，她剛才吃到了屬於七十年代火車盒飯。
跟幾十年後相比，這時代火車飯盒雖然看起來比較簡陋，但是味道卻不錯，據說這列火車上餐車師傅，曾經還是什麼飯店名廚。
價格也不算太貴，五毛錢一盒，有魚排也有青椒肉絲，配米飯也多，量大管飽。
他們四個人要了三個盒飯。
一開始，姜雙玲覺得買多了，認為他們可能吃不完這麼多盒飯，畢竟她夜裡飯量不大，估計連一半盒飯都吃不掉，兩個四五歲孩子，也不一定能合吃完一份……
事實上，也確實跟她想差不多，她和兩個孩子湊在一起，三個人才勉強吃完了一個盒飯。
只能說這盒飯份量給太實誠了。
為了防止浪費，姜雙玲還吃得有點撐，她帶著兩孩子，吃了約莫半個小時才把晚飯解決，而她旁邊男人，不過幾分鐘時間，就把兩個盒飯解決乾乾淨淨，之後冷眼挑眉看她們三個。
幸虧當時天色已晚，光線漸暗，不然對方目光還真令人感到如芒在背。
哪怕是齊越這傲嬌崽都老老實實地低著頭吃飯不說話，姜澈就更別提了。
最後兩個孩子都吃完了自己小碗里飯，只剩下姜雙玲一個人慢慢磨蹭。
沒辦法，誰讓她碗里飯菜最多，而她食量不大，這年頭又不興浪費，只能慢慢地吃下去，再加上她本來吃飯就喜歡細嚼慢咽。
兩個孩子都吃完后，那道目光越來越冷。
姜雙玲抬頭往齊珩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他眼神。
——那是領導在督促你寒光。
是在嫌棄她吃得太慢了。
姜雙玲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想這種程度冷眼算什麼，我拿筆都不帶抖，還能給你隨手畫個圓出來。
於是她低著頭，繼續坦蕩蕩地細嚼慢咽。
然而仔細觀察一下，她拿飯盒手還是情不自禁抖了下。
勉強抵抗了半個多小時，姜雙玲也老老實實把飯吃完了，把空飯盒給齊珩，自己在座位上心有餘悸地喝水。
這男人眼神太凶了。
她抱著親弟往車窗邊一縮，拉開兩人間距離。
齊珩瞥了眼都快貼在車壁上女人，轉頭看向正前方椅背，繼而低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黑暗中，姜雙玲有什麼溫熱事物靠近了自己，往她手裡塞了樣東西。
是一個硬邦邦物體。
低頭攤開掌心，發現是一顆大白兔奶糖。
她有些詫異地偏過頭，卻正好看到一張稜角分明側顏輪廓，對方閉著眼睛，臉龐上一點表情都沒，彷如無事發生。
那就當做無事發生吧。
姜雙玲重新坐回了原來位置，她剝開手中糖紙，黑暗中車廂意外地安靜，揉搓糖紙聲音刺啦響起。
乳白奶糖吃進嘴裡，緩緩化開，姜雙玲轉頭看外面夜空。
他們抵達目地時間是明天早上九點左右。
也就是要在火車上過一個晚上。下午到現在已經坐了大半天了，在這局促座位上一動不動，腿腳和腰背都感覺到僵硬。
兩個孩子睡著了，夜裡冷，姜雙玲給弟弟披了件衣服。
她自己打了個呵欠，貼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在這樣艱苦環境下，姜雙玲原以為自己不會睡著，估計要硬熬一個通宵，誰知道閉著眼睛沒多久，聽著哐當哐當列車聲響，她失去了意識。
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有點冷，情不自禁往身旁熱源靠近。
原本在她懷裡姜澈已經自己歪在車窗下睡著了，姜雙玲則往裡面偏，朦朧間雙手抓到了一樣東西，就給側著身子抱在懷裡，一頭扎了上去。
齊珩睜開眼睛，他左手抱著齊越，右手被身邊女人抱在懷裡，對方睡姿格外奇特，一邊抱著他胳膊，一邊往下拽衣服，還把額頭磕在他手臂上。
火車在行駛中有些顫動，她額頭也磕在他手臂上撞來撞去。
齊珩：「……」
他閉了閉眼睛，把原本要抽出手放下。
隱約之間，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香氣。
第二天，姜雙玲六點半左右就起來，那時正好外面晨光初現，淡淡金光渲染在層雲之中。
意識到自己已經坐了十幾個小時火車，來到了一個陌生地方，她心情突然感覺到一陣輕鬆和愉悅。
她到底不是原本那個鄉下姑娘姜雙玲，在村子里時候，姜雙玲特意壓抑過自己行為和氣質，仿照這姜雙玲以前行為習慣。
可那終究不是她。
現在是一個嶄新開始，這裡人全都不認識她。
她能慢慢地做回她自己，在周圍人面前建立一個新形象，她淺笑著打開行李包，摸了張裡面畫紙，打開瞥了眼，一看見上面圖案后，頓時悻悻然地塞回包里。
什麼時候能自由自在畫畫就更好了。
不過這些並不影響她早起好心情，姜雙玲輕輕哼著南泥灣小調，去打水梳洗，給自己泡了半杯蜂蜜水喝下后，將有點散亂辮子重新打理過一遍，還稍微修了下眉毛。
昨晚八點多就睡著了，睡到早上六點多足足睡了十來個小時，姜雙玲也沒想到自己能在這麼簡陋火車上睡得那麼死。
估計是因為受到了驚嚇。
不過睡久了也有睡久了好處，早起照鏡子時膚色白裡透紅，沒有趕路太久而風霜滿面模樣。
好吧，她也不過是坐了十來個小時火車而已。
姜雙玲走回座位邊，一大兩小已經開始在那吃早餐，是火車上提供饅頭，她從油紙包里挨個塞了一坨糯米飯。
「這是我在家裡做，剛找餐車師傅幫忙熱過。」
齊珩把糯米飯還給她，「不用。」
姜雙玲不接，「放心吧，咸。」
聽了這話后，對方果然不再堅持還給她。
姜雙玲：「……」
這人還真是怕吃甜。
當然，也可能是怕她做甜食，畢竟昨天小奶糕殺傷力太強。
她在心裡促狹道：誰讓你吃那麼快，不齁死你才怪。
齊越這次原本也想當一個堅貞不屈孩子，奈何那熱過糯米飯太香了，他剛想拒絕，就看見姜澈沒有心理壓力地打開油紙包，露出底下泛著一層油光雪白糯米飯。
他大大咧咧咬了一口，露出藏在裡面紅棕臘肉、酸脆蘿蔔、炸酥片以及軟糯咸口豆蓉，吃起來時候軟糯中帶著些酥脆，口感絕佳。
氣味更是誘人。
看見這個，旁邊饅頭也變得沒滋沒味了起來。
車上還有人想用糧票跟姜雙玲換，姜雙玲沒換。
很快就到了九點多，火車抵達容城，四個人隨著人流下車，容城火車站很大，這時人流也多，姜雙玲牽著弟弟手往前走，齊珩一手抱著齊越，另一隻手拎著行李。
他還讓姜雙玲把自己行李給他。
「單手能拿那麼多嗎？」
回應她只是對方輕輕一抬眉。
姜雙玲有點猶豫，不過事實證明對方單手提著上百斤東西也沒有絲毫問題，走路都不帶氣喘。
這樣體力可真是令人感到羨慕，早知道多帶點東西了。
他們在城裡搭公交去城郊。
物資轉運點，兩個穿軍裝年輕男人站在一輛軍用吉普車旁。
「今天是不是齊營長該回來了……聽說還帶著新娶媳婦兒，還是個鄉下姑娘？」
「怎麼會娶一個鄉下姑娘，喜歡他護士老師就不說了，不是還有幾個文工團漂亮……」
「是姚老師給介紹。」
……
「長得漂亮不？」
「齊營長那模樣，應該不會娶個不好看。」
「……再漂亮也絕對沒有何團長家那位好看，人家可是文工團團花，軍屬區最漂亮軍嫂。」
兩個人說著說著，其中一個眼睛尖大高個突然看見百米外走來那人，「快別說了，抱孩子那是齊營長吧。」
章鷹和岳衛疆趕緊熱情地迎了上去。
「齊營長，哎，這是新嫂子吧。」
在看向齊珩身邊站著那個姑娘時，章鷹倍感驚訝，心想這新嫂子生得好看啊。
雖然衣著普通，頭髮也是簡單長辮子，但是一雙眼睛水靈靈，格外靈動，流轉間似嗔又似笑，給人一種眼前一亮感覺。
瞧著就令人覺得喜歡。
「一團二營四連排長章鷹和班長岳衛疆。」
岳衛疆受寵若驚，臉上笑容燦爛，「齊營長你還記得我啊！」
「不知道了吧，齊營長記憶力超群，見過都記得名字。」
姜雙玲看著他倆，笑著打招呼：「兩位同志你們好。」
「嫂子好。」
姜雙玲聽到這些一營二營連啊團啊之類感到一頭霧水，而且還蹦出來個班長，她一個美術生，不太清楚軍隊建制，只大概知道什麼三三制。
不過她小時候下過軍棋，隱約記得「軍師旅團營」五個字。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