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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分合】(1)鴻門宴

  唐青悠跟明嵐這幾年越走越近,經常互相串門子,但跟張秉文坐一桌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唐青悠說,她在張秉文面前拿筷子的時候手會抖,全身都不自在。其實倒也不是怕他,而是彆扭、格格不入,原因無它,實在是他在場的地方,上空就彷彿打了台標:「領導來了」,那種萬年雕塑般的架子,實在是端得要上天了。


  所以對對唐青悠而言,張秉文此人,就只能供著。她喊一聲姐夫,也只是在明嵐面前的尊稱。


  唐青悠揣著小心吃著飯,有張秉文在場,胃口大減,也懶得開口,就怕表錯情。她尤記得自己第一次跟張秉文明嵐夫婦聚餐,同桌有他們幾個研究新聞傳媒的學術界朋友,以及周直和一個大V,一桌人說說笑笑,聊著時政聊著初心,不知道怎麼就聊到了文人當上大官之後的變化,唐青悠那時也算是年輕得志,又仗著明嵐是親學姐,沒過大腦就賣弄了一段典故:「那個很小就懂得關愛普通百姓,寫出鋤禾日當午,粒粒皆辛苦的李紳,後來當到了宰相,他當宰相之後生活作風非常奢靡,其中有個愛好是吃雞舌頭,為了供應他這點口腹之慾,他家後院每天堆滿了死雞,因為一隻雞隻吃一片舌頭。」


  當時有個教授還誇了唐青悠一番:「沒想到唐總年紀輕輕,對文史也有這麼深的涉獵。李紳的《憫農》我們都是從小就會背的,他後來當到了宰相?我今天才知道!」


  端坐主位的張秉文一晚上沒說多少話,這個時候倒是實實在在地給了個上位者的觀點:「其實,很多文人當上大官之後還是保留了文人的本色,有些小情懷小念想免不了。就說李紳,他喜歡吃的雞舌頭可能就是他小時候窮苦日子的一點念想,等他坐在宰相位子上,每天要處理那麼多國家大事,哪裡會知道自己吃的那盤雞舌頭,導致了後院堆滿死雞?估計是下面的人投其所好,外面的人見不得他好。」


  唐青悠當時愣是沒聽明白張秉文為什麼要給李紳翻案,還繼續發表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的高論,周直趕緊給她夾了個雞頭到碗里:「你也試試雞舌頭,試了就知道為什麼了嘛!」


  周直是知道唐青悠不吃頭、爪、內髒的,居然來了這麼一出,明顯是在故意打斷,但唐青悠當時不太明白,只是把雞頭夾到周直碗里:「周總最喜歡啃腦袋了,你喜歡的就別忍痛割愛了,我是中國好下屬,決不會跟你搶的。」


  後來散了場,回家路上她開車帶喝了酒的周直,周直敲了下她腦袋說:「文總這路子是必然要走仕途的,你在他面前說李紳這例子,多觸霉頭啊!」


  唐青悠當時還比較缺乏政治覺悟,並沒有當回事。但後來,她和明嵐熟到了鑽一個被窩的程度,明嵐明令要求她喊張秉文「姐夫」,張秉文對她的態度也一如初見時的不咸不淡,她才意識到他們之間的格格不入,開始自我反省。這一反省不要緊,她無意間發現,自己當初講的那個故事,原來是當代人杜撰出來、以訛傳訛的段子而已,根本沒有經過考據,不是史實!從那以後,她對周直多了幾分另眼相待,對張秉文則愈發的敬而遠之了。


  聊不到一處的人勉強湊一桌子吃飯,氣氛實在是安靜得有點尷尬,好在有明嵐從中調劑,樂呵呵地管這個人問一個態度,管那個人聊兩句家常,端出主婦的款給這個添碗湯給那個夾根菜,搞得唐青悠不得不禮尚往來請纓洗碗——明嵐為了營造這家宴的氣氛,連保姆都沒留。要讓外人看了這溫馨日常,還真得以為他們是一家子。


  吃飯尬聊收拾廚房這一連串瑣事結束,三人終於坐到客廳聊起來正事。其實明嵐在飯桌上就提了一嘴的,但張秉文有他的原則,直接叫停:「吃飯不談公事。」明嵐當這掮客也不容易,硬憋到餐后水果時間,終於靠在沙發上把求助唐青悠的事情來龍去脈說了。


  先說張秉文,多年來一直居於廣電集團副總裁的位子上不得動彈,眼下有了個契機,上峰要往更高處去,因著這幾年的合作愉快,極可能將他順位扶正。可集團好幾個副總裁,市裡其他相關機構同級別的熱門人物也好幾位,張秉文還需運籌帷幄一番。這個時候上峰突然扔了一個活動過來讓張秉文主抓,分量很是不小,居然是那個已成為城市名片之一的一年一度的國際投資貿易洽談會。這個節骨眼上接受任務,相當於升職考察,張秉文自然要把活動在手上辦得漂漂亮亮的。於是,經過一番摸底研究,張秉文大約摸出了一點門路,風風火火地開始各項籌備。以他的通天手眼,一切也都還挺順利的,唯獨在10月開幕典禮的專題投資論壇主講嘉賓人選上,犯了一回愁。要知道,馬雲董明珠羅傑斯之流來了就來了,除了博點新聞版面其實一點用處沒有,反正各地差不多的活動他們都會去,而輪到本城投資界之光博屹投資,居然兩個主要頭腦都拒絕出席投洽會?這讓本土幫的臉如何掛得住?一眾高層尤其主管經濟的領導心裡直打鼓,直接點名必須讓博屹負責人到場,以確保本土資金繁榮景象不受外界質疑。


  作為投資圈巨輪,博屹投資這幾年的事業版圖早已脫離本土撒歡了半個地球,隔三差五就會被華爾街的財經媒體追著跑,算是為本城掙足了臉面。可真正落在本城的業務,除了原始的創業板塊孵化,並無驚天手筆。而為政一方之人想要的,不就是驚天地,才能泣鬼神嘛。


  投洽會秘書處戰戰兢兢地聯絡沈博塗屹然的秘書們,聯絡了好幾次一直落實不下來兩位大神的行程檔期,秘書處著急了,直接把難題隔空上交給了張秉文。現在的局面是,連市領導們都知道,投洽會的主持嘉賓是沈博塗屹然,這事兒是張秉文直接負責的。


  唐青悠了解到這裡,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原來全天下的職場都是一樣的苦逼,而且高處不勝寒,越是坐在高位上,越是要保持好姿態,被人黑了還得當沒事人一樣微笑著感謝對方太陽般的溫暖照耀了本座。第二,明嵐果然是來要高利貸的。


  唐青悠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設,卻沒料到明嵐給她準備了這麼場「鴻門宴」——可誰叫自己心甘情願呢。


  唐青悠偷偷觀察了一下明嵐的神色,看她眼神里泛著歉意,心下瞭然,她分明就沒跟張秉文提自己與塗屹然分手的事!直覺告訴她,明嵐定有苦衷,但此刻並不是說私房話的時候,唐青悠按捺著心裡堆成山的疑問,不管不顧先應下了:「嵐姐的吩咐我哪能不辦呢。」


  張秉文端著張帝王臉,賞了個微笑過來:「那就辛苦下小唐。」


  「不辛苦,不辛苦。」唐青悠堆了一臉小狗腿的笑,給足明嵐面子。之後,話鋒一轉:「就是博屹的事還是挺多的,他倆都是空中飛人,也都能代表博屹,事實上這些年他倆為了效率問題,都是分開行動的,湊不到一個活動上來,如果要請他倆出席,最好是先定好具體要請誰……」


  張秉文神色一滯,道:「如果可以,當然最好是請沈博過來。」


  一聽這,唐青悠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愈發自然了。追問張秉文這個決議,是她在給自己鋪退路。若是張秉文的屬意人選圈定塗屹然,她請不來人必然連累明嵐圓不了謊。可如今先圈定沈博的話,她請不來這個居無定所行蹤飄忽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投資圈大佬,再正常不過。若請了沈博不來,再去請塗屹然,這麼打臉的替補工作他不肯來也便順理成章了。到時……到時她還有最後一張牌,就是把博屹控了股拎在總部的子公司依達文化拋出來,將CEO周直打包個蝴蝶結,送給張秉文開幕饗客給各路神仙墊墊肚子。


  即便如此,她也不習慣打沒把握的仗,首先給周直去電問沈博行蹤。


  若說周直是一刻不停的抱緊了塗屹然的大腿,對塗屹然的行蹤了如指掌,換成沈博卻也是一問三不知的。現在的沈博,就像傳說中那隻沒有腳的鳥兒,根本不知道在哪片天空盤旋著。窮盡當今信息世界的所有通訊手段去接駁他的信號,一般也是各種不在線的狀態。


  周直一聽沈博的名字腦袋都是大的:「悠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博哥向來行蹤不定。要找他,別說我,塗老大都未必聯繫得上他。」


  「少來,他那個王牌助理Linda,當年是你給推薦的人吧?她肯定知道!你去問問唄。」


  「悠姐,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很多債,所以這輩子只能給你做牛做馬了。」周直甩完這句,還是應下了。


  過了幾分鐘,周直便來電復命了,說Linda這兩天確實也打不通沈博的電話,只能根據之前交代的行程安排,推論出一個大概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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