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傅則慕,我害怕
那張破舊的吱呀作響的木頭椅子泛著涼意,我和鄭珊一同被綁在那裡,明晃晃的白熾燈讓我不得不眯著眼睛去看站在光影背面的人們,他們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尤其是王攀。
他的表情我永遠都忘不了,無論是在醫院裡向傅則慕和我開槍的時候,還是現在裹挾在一席黑色的雨衣下,一雙眼睛像是寒夜裡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光,我看著他,很沒出息的感到害怕。
因為我知道,落在他手上,我和鄭珊真的會死。
田彤彤走近我,許久不見她變得更加明艷動人,即便因為長途飛機而穿著簡單仍然掩蓋不了她姣好的身段,我只想得到一個詞來形容她:美人蛇蠍。
「從你到巴黎我就看到你了,可惜你沒有發現我,還真叫我寒心。」田彤彤似乎很惋惜,可嘴角的笑容卻展示著身處勝利位置的高姿態。我恍然想起到巴黎那天我似乎看到田彤彤和白宇成站在一起,當時的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只是,田彤彤和白宇成又是什麼關係?
我想問,但我的嘴巴被封著,況且田彤彤未必會告訴我,她不可能傻到在自己的情人面前去講和另一個男人的情事。在我的心思里,倒是希望田彤彤能繼續像個小孔雀一樣炫耀,即便是居高臨下的羞辱我也沒關係,這樣至少可以拖延王攀動手的時間,拖延時間也是我和鄭珊唯一能做的事情。
「漫漫長夜,我該怎麼折磨你才好呢?」田彤彤用她的指甲在我的臉頰上劃過,她指甲上的水鑽貼片將我的皮膚劃出一道血痕,淡淡細細的紅線帶著微微的刺痛感讓我下意識里想躲,卻被她捏著下巴,牢牢固定住。
她笑得太用力,反倒眼睛有些紅,看起來有些狼狽。
「這麼多年,我一直假裝你的好閨蜜,真的好累啊,天知道我有多討厭你。」
田彤彤討厭我,我是知道的。當初她被全班人討厭,只有我願意對她伸出援手,可正因為此,我才是她最恨的那個人,因為我的存在,更讓她覺得不平等。
我無話可說,這個世界本就如此,無論你站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一方,還是出於善心或是別的目的站在一同受戮的那一方,總有人站出來指責你,像田彤彤這樣不會愛一個人的人,也永遠感受不到被愛。
大概是我的平靜惹怒了她,她更加用力的捏我的下巴,痛的我幾乎皺起了眉頭。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從來都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怎麼?你覺得我可憐嗎?」她質問我,可其實她的心裡早應該有了答案。
鄭珊在一旁冷哼一聲,斜著眼睛看她,額頭上凝固的血跡看起來有些慘烈,氣勢卻依舊逼人。
「狗,永遠都是狗,人呢,有的時候卻不如狗。」
田彤彤被徹底的激怒了,她揪住鄭珊的頭髮,用力的扯著她的頭向椅子背上撞去,我能聽見鄭珊吃痛的悶哼。我心裡在責怪鄭珊的莽撞,這種時候我們必須低下頭才有活下去的機會,但鄭珊如果像我這麼想,她就不是鄭珊了。
我貪生怕死,鄭珊則不是。
我不敢去看田彤彤對鄭珊的蹂躪,女人發起狠來面目更加恐怖,但我更加明白,如果我們能活下來,田彤彤一定會慘十倍都不止。
果然,王攀上前來拉住了田彤彤,輕聲細語,十分溫柔:「彤彤,我們該辦正事了,不然夜長夢多,一旦出現什麼意外就不好了。」
田彤彤這才停手,看著面前血跡更甚的鄭珊十分滿意,笑道:「我看就活埋吧,然後種上我最喜歡的櫻花。」
「可以,你想怎麼樣都行,然後我們拿到那筆錢,走的遠遠地……」王攀環住田彤彤的腰身,將頭依偎在田彤彤的脖頸,若不是他方才說出的那番話,任誰都會把他們看做一對恩愛的情侶。
我看到田彤彤眼中明顯一滯,嘴角掛著敷衍的笑容,與王攀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已經有人向我們走過來,我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雨水的味道,想來s市已經進入了雨季,濕淋淋的空氣中帶著讓人說不出的壓抑。
我知道我必須得做點什麼,我一邊掙扎著,一邊去用牙齒扯嘴巴上的膠帶。我知道我一直沉默讓田彤彤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樣無聊,所以她想要看到我掙扎,我只要想說話,她就會扯掉我嘴巴上的膠帶。
果不其然,田彤彤叫停了那些人,揮了揮手:「把她的膠帶扯掉,看看她還有什麼想說的。」
她這樣說的時候,嘴角帶著的笑容都十分明艷動人,還有一絲勝券在握的意味。
有一個人走過來扯掉我嘴巴上的膠帶,似乎連帶著扯掉了我嘴角的死皮,我嘗到了一絲血腥味,但我還是努力保持平靜,像是面無表情一樣。
我問王攀:「田彤彤不會和你在一起的,她只是在利用你!」
田彤彤一愣,她似乎僵住了,不敢回頭去看王攀,可她越是這樣小心翼翼,越是會露出破綻。
王攀卻不動,仍舊抱著田彤彤,像是擁抱著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他說:「我知道。」
我屈服了,但我也明白了,王攀是真的愛田彤彤,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無論她是否在利用他,但他的心始終沒有變過,和當初在傅家莊園,王阿姨帶著王攀請求傅則慕安排工作,他第一次看見田彤彤時候一樣。
他是個毛頭小子,渾身帶著痞氣,可她卻美麗的像是一隻蝴蝶,忽的忽的飛到了他心裡。
我想無論我怎麼掙紮下去,都是無用功了,接下來我和鄭珊被帶到倉庫後面的坡地上,七八個人在冒著雨挖坑,雨水淅淅瀝瀝落到我的臉上,我突然不害怕了,在死亡來臨之前我竟意外的很平靜。
田彤彤也沉默著,從剛才開始,她似乎看著遠處在想什麼。
鄭珊靠在我身邊,她周身在發燙,似乎在發著高燒,貼在我耳邊小聲說著:「我前幾天去看過葉瀾了,她說她好好表現,可以減刑……等她出來,我們一起開一個甜品店,去最小的巷子里開,沒人來買也沒關係……」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雨水落進眼睛里迷的我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但我看見兩個坑很快就挖好了,快到我之前所做的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沒什麼作用,我和鄭珊被丟進坑裡,我站起身子,卻仍然輕鬆地被坑覆蓋。
王攀向著拿著鐵鏟的那個人點了點頭,他們便開始揮動鐵鏟,將堆砌的土堆向著坑裡掩埋,我閉著眼睛,卻還是有許多的泥土不斷地砸到我的頭上,落進我的衣服里,耳朵里……
很快我的腰已經被埋住了,我知道鄭珊只會更慘,因為她虛弱到無法站立,恐怕現在已經被……
「田彤彤,你放過鄭珊,你恨我,就只殺我一個人可以嗎!」
我終於求饒了,我只知道如果不是我,就不會造就現在的田彤彤和王攀,也不會有葉瀾和鄭珊不斷因為我受傷害。如果可以的話,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讓她解氣,鄭珊和葉瀾,她們都是那麼好的人啊……
田彤彤沒說話,她只是看著如此狼狽的我,輕輕搖了搖頭。或許她在嘲笑我的愚蠢,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他們怎麼敢放過鄭珊呢?鄭珊與他們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干係。
我靠在土坑邊緣,認命的低下了頭,我開始幻想傅則慕一直找不到我會不會難過,Sara姐會不會因為李斯將我的行李箱拿到辦公室而對他一頓臭罵,張爾嫿是不是還對傅則慕別有用心,沒有了我,裴婉萱和傅則慕的婚姻會不會一直長久下去……葉瀾知道我和鄭珊都死掉了的消息,會不會難過的不像樣子。
土已經埋到了我的胸口,快到我似乎只眨了下眼睛。
再睜開眼,我聽到槍聲響起,但很快又被雨聲遮住了,像是打了個雷而已。
王攀倒在了地上,其餘的人慌作一團,四下奔逃,只有田彤彤接住了王攀的身體,傅則慕抿著唇,面無血色對著田彤彤又開了一槍。
砰。
我閉上眼睛不敢去看,我不想他們死,但如果他們活著我就會死,那我也會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蒙蒙,差一點……差一點我就來晚了……」
傅則慕跪在我的面前,眼睛里一片血紅,伸手撥開我身邊壓得緊實的土塊,他白色的襯衫和昂貴的西裝都已經臟污不堪,但我還是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
「傅則慕,先救……鄭珊。」
「他們已經在挖了。」
「傅則慕,我害怕。」
「別怕,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發生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