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鄉村天王(217)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就龍首山那方向。半夜清脆的馬蹄聲, 可囂張!」
「什麼?打傷了咱們京城的貴人?莫不是外族的暗探吧?」
「我看就是陳朝的探子!個個獐頭鼠目……」
西邊, 龍首山。楊靖隱隱覺得有些心驚。
龍首山是一座小山, 因其山勢宛如游龍, 山峰一如龍首, 故稱龍首山。翻過那一條小小的龍首山,往南驅行,那是青梅山大營的所在地。——衣尚予的大將軍行轅, 就在那一處。
他不太相信衣尚予會半夜來城關鎮上找事, 他害怕的是,救了容慶的人自以為惹不起承恩侯府, 直接掉頭去找衣尚予告狀了。朝中人都知道衣尚予不是嫉惡如仇的性子, 至少,他不會什麼百姓冤屈都伸手去管。可是,外人百姓不知道啊!在謝朝百姓心目中,衣尚予就是守護神。
「楊福,你帶人去追。若人已進大將軍行轅, 即刻帶人撤回。」
楊靖親自領了十多名豪奴快馬加鞭往京城飛奔。事涉大將軍衣尚予,他要去找承恩侯討主意。
回到承恩侯府, 家裡卻連一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事發突然,承恩侯楊上清當然要去皇帝處回稟,承恩侯夫人錢氏不耐煩照顧庶子,也去了宮中找楊皇后「哭訴」。
楊靖頗為抓瞎!他僅是世子, 沒有宮中傳見就進不了宮。這時候事急如火, 是要怎麼個弄法?
恰好見著承恩侯府上養著的兩個謀士, 正搖著扇子路過,楊靖忙將人攔下:「許先生,趙先生,我有事請教!」
於是,楊靖就拉著父親的兩個謀士,窩在承恩侯書房的密談。
「這……難,難啊。」
許先生聽罷前因後果,深深為楊靖、楊竎兄弟二人的作死震驚。
華林縣的事就夠喪天良的了,斬草卻不除根,將一根野草圈在身邊肆意玩弄,這回玩出火來了吧?楊竎也是奇葩。替世子殺人滅口就悄悄地辦了多好,非得大張旗鼓玩捉姦。換了他許天德,一把火就把小客棧燒個乾乾淨淨,還正經出面要什麼人?
現在事情眼看掀到衣尚予跟前,還指望能善了?天真。許天德決定笑看楊靖怎麼死。
——反正承恩侯府庶子那麼多,死一個世子再立一個唄。他跟承恩侯混飯,又不跟世子混飯。
趙仲維也皺眉,沉吟片刻,說:「為今之計,只有先下手為強。」
楊靖大喜過望,道:「先生教我!」
「四公子所攜家奴也是府上一等一的好手,四十餘人卻被對方十餘人盡數撂倒,可見對方本就不是尋常身份。對方又微服潛行,不露身份,戰戰兢兢見不得光。——依世子看,這位會是什麼身份?」趙仲維問。
楊靖總算比楊竎聰明一些,道:「我已想過此事。然而,京中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敢帶人和我家過不去?」皇帝剛剛登基,楊家有從龍之功,楊皇后更是位正中宮極其體面。別說權臣世家,就算是宗室皇孫都不敢輕易得罪楊家。
至於信王謝茂嘛,年紀倒是合得上,然而楊靖根本沒考慮過他。
畢竟剛穿越第一世的謝茂是個傻白甜,平生就不會搞事情,和誰家的關係都是棒棒噠。
「世家不敢,宗室不為,就剩下兩個可能。」趙仲維掰著手指分析,「要麼是軍中宿將的子侄輩,在下聽說,衣大將軍的二公子,年紀與四公子所描述的少年相差不多,若他帶在身邊的親兵,必然也是軍中一等一的高手。」
楊靖深覺有理,這就更能說明那伙人為何要往青梅山逃竄了!
趙仲維嘴角勾起一絲陰測測的寒意,低聲道:「另一種可能嘛……許兄,你可曾記得,咸寧十四年秋,洪樓飲宴之事?」
許天德心中暗罵你個狗東西搞事情,面上卻故作恍悟:「趙兄可是說……」
楊靖已聽懂了,猛地一拍桌面,道:「我知道了!趙先生是說那年陳朝慶襄侯微服潛入聖京,以琴、棋、書、畫、詩、酒六門絕技力壓聖京學子,從容脫身之後,寄國書嘲諷我朝學風一事?」
西北陳朝有一位未及弱冠就名滿天下的大才子,姓林名若虛,年少承爵則是慶襄侯。倒霉的是,兩朝交戰,這位慶襄侯的封地慶襄縣被衣尚予打下來了,失去封地的慶襄侯氣得在家罵娘。打仗他不行,乾脆收拾好包袱,白身潛入謝朝聖京,用一身才華把聖京學子狠狠嘲諷了一番,揚長而去。
當時謝朝名儒宿老還很高興,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個良才美玉,好幾位老大人都刻意差家人去打聽這陌生少年的住處籍貫,想要收歸門牆,授以衣缽。直到次年陳朝國書遞來,啪啪啪把謝朝儒門書林臉打腫了,謝朝儒林才知道對方是敵國侯爺,專門來開嘲諷的。
這件事發生在文帝時期,文帝胸懷寬廣,並未怪罪謝朝儒門學子,甚至還親自前往國子監對學子們勉勵一番。
唯一倒霉的,是京城的五城兵馬司。皇帝就問了,敵國侯爺進京,還帶著精兵護衛,你們居然一無所覺,養你們幹什麼吃的?——當時的五城兵馬司僅有四位指揮使,被文帝砍了兩個,剩下兩個也削職回家再不敘用。
「對!當日陳朝能派侯爺潛入聖京,如今怎麼就不能再派探子來?」
「昨天我兄因故出城,與陳朝探子在小客棧中偶遇,被對方斬殺滅口不果。這伙子外朝探子倉惶逃離。逃去哪兒?——我們也不知道。只一口咬定是外朝探子。待陛下一查,這夥人最終去了大將軍行轅,不管衣尚予說什麼,皇帝也不信他。」
楊靖興奮得搓手,不住向趙仲維道謝:「趙先生,您可真是玩弄心術的祖宗!」
如果昨夜在城門外多管閑事的人真是衣飛石,承恩侯府玩弄的心術大抵就成了。
無論衣尚予如何自辯,只要楊竎一口咬定對方是外族探子,皇帝都會猜疑衣尚予是否與陳朝勾結。哪怕衣尚予帶出容慶這個人證,指證楊靖在華林縣犯下的案子,皇帝也只會把這一切都認為是衣尚予對承恩侯府的報復。楊靖可以輕鬆脫身。
壞就壞在,昨夜廢了楊竎的人不是衣飛石,也不是聖京中任何一位世家權貴宗室子弟。
若是衣飛石,則衣尚予無法自辯。若是普通世家權貴宗室子弟,遇見皇後娘家與大將軍府這樣的頂級勢力互掐,也只會把所有事都悶在心底,有多遠躲多遠。
可是,昨晚犯事的是謝茂。重生以後什麼都不在乎、立志搞事情的謝茂。
悲劇的楊靖絲毫不知道自己跳進了一個巨坑,他對趙仲維千恩萬謝,隨後就興沖沖地去找楊竎「對口供」去了。
「許兄,喝一杯?」趙仲維笑眯眯地邀請。
許天德一邊嘆氣,一邊跟趙仲維出門喝酒。
二人來到常去的藕香食肆,大清早地灶上沒火,要了兩個涼碟子,半壺稠酒,許天德搖頭說:「趙兄啊趙兄,你這是坑不死世子不肯罷休啊。那紫妮兒本就是世子的丫鬟,你又何必耿耿於懷至今?」
趙仲維臉色一寞,推了推盞:「喝酒,喝酒。」
半壺稠酒下肚,許天德迷迷糊糊地說:「嘿,今兒怎麼這麼容易上頭……」昏了過去。
當壚賣酒的老闆娘幼娘掀簾而入,利索地解下腰間絛繩纏在許天德脖子上,使力收緊,昏睡中的許天德被驚醒,意圖掙扎,幼娘的一雙手卻如鐵鑄,生生將他勒死。死後失禁的臭氣漫溢而出,幼娘一邊裹住許天德的屍體,一邊打開包間里竹籬遮掩的隱秘通道,將許天德扔了進去。
「這傻子,居然還真以為你是為了個丫鬟記恨世子的痴情種子。」幼娘不禁好笑。
「書呢?」趙仲維問。
幼娘將一本毫不起眼的遊記遞來,問:「怎麼今日要殺人?頭兒你做什麼了?」
「此事你不必問。守好酒肆傳遞消息就是。屍體務必清理乾淨,我得給他造成外族暗樁離間計成從容出逃的假相。」趙仲維翻開遊記看了一遍,這本書沒什麼稀奇,不過,謝、陳二朝對交戰地的稱呼各不相同。如慶襄侯的封地,在陳朝就叫慶襄縣,在謝朝則被稱為新慶縣。
這本遊記的地名就完全遵循了陳朝的稱制,在謝朝是不可能售賣的。只能從陳朝帶來。
陳朝確實派了很多間諜暗探在聖京活動,趙仲維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趙仲維一手策劃了承恩侯府與大將軍府這兩大頂級勢力的碰撞,他還順手離間了皇帝與大將軍府。——他還不想走,所以,他需要一個替罪羊。許天德就是最好的人選。
一個時辰之後。
楊靖抬著楊竎進了皇宮,急報:事關敵國探子,有要事上稟陛下!
未央宮中並沒有想象中的風急火燎、氣氛凝重。承恩侯府是折了一個兒子,可這個兒子又非嫡出,算不得皇帝正兒八經的小舅子。皇帝年紀不小了,熬了這麼久才登上皇位,尤其注意養生,——這要是才當兩年皇帝就崩了,真划不來啊。
所以,楊靖求見時,皇帝正在太極殿里一邊喝茶,一邊和諸大臣聊政事。
在一班大臣中間,承恩侯也有一個座兒,不過,他坐得比較遠。承恩侯府的事不算小,可皇帝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處理。國事家事孰重?老婆娘家的事當然先等一等啦。
「這小子……」皇帝放下茶盞揉揉額頭,換了個舒展的姿勢,「好啦,說了一上午了,咱們也都歇一歇。去把承恩侯世子叫進來,朕倒要聽聽,是怎麼個要事、急稟法兒?」
楊靖進來時,兩個宮奴把幾乎無法走路的楊竎也架了進來。
眾大臣面面相覷,正困惑楊靖這是玩什麼花樣,楊靖已噗地跪下,急道:「陛下!昨夜在城外打傷我四哥的惡徒,只怕是陳朝精兵密探!」
陳朝,精兵密探。
這六個字從楊靖口中砸下,霎時間滿堂寂靜。
坐在一旁的承恩侯楊上清簡直都驚呆了,他真恨不得打死楊靖,心中咆哮著怒問:你個坑爹的混賬東西啊,知道西城兵馬司的指揮使是誰嗎?你表舅錢彬啊!敢說昨晚在城外的兇徒是陳朝探子,你這是要把你表舅坑死?
※
與此同時,老桂坊,胭脂樓。
趙從貴在廂房內點香去穢,朱雨利索地拆換被褥,謝茂施施然舀了幾瓢水洗去滿身風塵,對著屏風外懵逼的粉裙妓|女說:「如今不必你伺候。爺先睡個覺。」
昨天早晨折騰到現在,來去奔波百多里,馬都累得跑不動了,何況是人?
衣尚予問謝茂有何打算,謝茂說要回京城。
他確實回京城了,不過,他一沒有去找皇帝投案自首,二沒有找淑太妃商量對策,依然是微服白身悄悄進京,一溜煙就竄進了風月馥郁的老桂坊。大白天的,老桂坊還沒徹底醒來,興沖沖跑來嫖妓的信王也不在乎,拿錢砸開了胭脂樓的大門,咱先睡覺。
滅國之後被發賣在青樓賣身的龍幼株迎來送往已有近五年,第一次遇見謝茂這樣的主兒。
她愣愣地看著廂房裡的一切都被換了個遍,那俊秀瀟洒的少年郎就埋頭扎進了自己的綉床,很快就發出輕微的鼾聲。——這是鬧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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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山。
衣尚予先收到了徐屈遞來的信兒,信中說,謝茂對小石頭心懷不軌?
——心懷不軌到把小石頭丟在山裡,自己跑去城外找個大|麻煩?衣尚予很信任徐屈,可他也覺得這其中或許別有內情。至少,信王是不太像真的對兒子有什麼心思的樣子。
未時初,宮中傳來皇帝口諭,請衣大將軍進宮。
※
未央宮。
羽林衛將軍低聲回稟:「陛下,承恩侯府四公子身上的傷處……不似陳朝手段。」
皇帝還有心思笑:「這也看得出來?」
羽林衛將軍無奈地說:「是否陳朝手筆不好肯定,可陛下……這像是咱們的人乾的。」
皇帝就不笑了。如今的羽林衛將軍是皇帝在東宮時的私兵首領,最是心腹,他若說「咱們的人」,那就肯定是東宮時期用過的心腹老人,而不是登基之後朝廷選官來的臣工。
想想楊靖描述那外族探子十五六歲的年紀,再有羽林衛將軍所說的「自己人」,皇帝哪裡還笑得出來?京中十五、六歲又能帶著高手出行的少年不少,他兩個兒子年紀也差不多。可是,能用得上他在東宮時的心腹舊人的,只有幼弟謝茂一個。
「立刻去找!叫信王馬上來見朕!」
其餘幾位東宮良媛中,皇四子母余良媛冊順妃,皇六子母毛良媛冊寧妃,按部就班地升職,誰都沒能越級一步。
八妃之中,除卻空置的淑妃外,只剩下惠妃、康妃兩個位置。
——準確而言,惠妃的位置,也已經被皇七子生母惠嬪預定了。
被冊封的幾個嬪位中,有封號不過兩人。
一位是生育皇三子的敬嬪紀氏,另一人就是惠嬪言氏。
然而,八妃之中有惠妃卻無敬妃,明眼人都知道敬嬪這輩子就這樣了,惠嬪卻是前程光明。——只待熬夠了年資,不出差錯,如今的惠嬪就能順利晉封惠妃。
哪怕是早一步比她封妃的順妃、寧妃,遲早也會被她壓在腳下。
惠嬪言氏,東宮時為太子承徽,今年二十六歲。擱普通人家裡,這年紀的婦人也不算小了,可是,和皇帝後宮里這一水兒的年資深厚的高位妃嬪相比,言氏年輕得讓人眼前一亮。
惠嬪一向抱皇后大腿抱得死緊,每天都是最早一個趕往長秋宮向楊皇后請安。
這一日,惠嬪照例帶著宮人散著步款款步入長秋宮門,恰好看見皇后儀仗匆匆忙忙地往長信宮去了,她擦了擦眼睛,又望望天,這天是剛亮吧?
惠嬪錯愕地問身邊的大宮女:「這是什麼時辰了?我竟來遲了嗎?——今天也不是給太妃請安的日子吧?」
文帝元后早逝,繼后在長秋宮中也沒住上幾年就薨了,從此文帝就再也沒有立后。
皇帝是文帝繼后獨子,登基之後尊奉姨母淑妃小林氏為淑太妃,請移居長信宮。——長信宮是謝朝歷代太后居所。礙於禮法,皇帝沒能給淑太妃上皇太后尊號,然而在皇帝的後宮之中,淑太妃基本上扮演了大半個婆婆的角色。
逢五逢十之日,楊皇后就會帶著來給她請安的妃嬪,一起去長信宮中拜望淑太妃。
至於楊皇后自己,閑著沒事兒的時候,經常溜達去長信宮中與淑太妃作伴。惠嬪經常混在楊皇後身邊,妥妥的就是楊皇后的小跟班,十天里倒有五六天都跟著楊皇后在長信宮裡打葉子牌。
大宮女忙道:「這才卯時剛過,娘娘怕是有什麼事要和太妃商量。」
確認了不是自己睡昏頭之後,惠嬪才鬆了口氣,身姿款款地扶著大宮女繼續往前走:「那咱們就甭多事了。先去殿前給娘娘磕頭,沒事兒咱回去睡個回籠覺。」
她心中不免好奇,到底什麼事兒呢?哎呀,天不亮就把娘娘震到太妃宮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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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皇后確實被震得頭昏眼花,坐在鳳輦上人都是懵的。
謝茂是淑太妃的兒子,皇帝的幼弟,可也基本上是楊皇后看著長大的。淑太妃生子后體弱,謝茂襁褓中就被她抱進了東宮,又因淑太妃當時主理六宮事,一邊忙著轄治宮權,一邊又得幫著皇帝在文帝耳畔吹風,幾乎無暇照顧謝茂,撫育謝茂的重任很大程度上就轉到了楊皇後身上。
要說楊皇后把謝茂當兒子養,那是半點都不誇張。
——如今的皇五子謝琰,小時候還穿過謝茂的舊衣裳,玩過謝茂的舊玩具。
猛地聽說一向傻白甜不鬧事的謝茂和大將軍衣尚予的兒子混在了一起,好像還強行把人家睡了,楊皇后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倒不在乎謝茂睡的是個男人——皇帝也睡男人。前幾年皇帝就只玩后|庭花,鬧得許久沒有皇子公主降生了,對有子的后妃來說,這反而是個好事。
她懵的是謝茂怎麼睡了衣飛石!那可是衣尚予的兒子!衣尚予的兒子是能隨便睡的嗎?還強睡人家?!
楊皇后鑾駕行至長信宮時,剛剛起床聽了信王府傳來消息的淑太妃也在懵逼。
「……衣大將軍的兒子?」淑太妃今年也不過四十三歲,因保養得宜,仍是明眸皓齒、風采照人。哪怕她以未亡人身份刻意打扮得素凈些,也是平添端莊,不見寡淡。
「娘娘,皇後娘娘駕到。」宮人來稟。
淑太妃起身迎了兩步,楊皇后已匆忙進來,見滿屋子噤聲不語,淑太妃連頭髮都沒梳好,就知道這邊也已經得信兒了。
「太妃已經知道了?此事不敢輕忽,我已差人去太極殿請陛下了。」楊皇后道。
淑太妃與她敘禮坐下,揉揉額頭,頭疼地說:「說得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和那家的小子混在了一處?他還沒正經納妃呢,這名聲傳出去了,哪家的好姑娘肯嫁予他?」
楊皇后聽著不對,遲疑地問:「您聽的是什麼信兒?」不著急衣尚予殺上門來,著急謝茂怎麼娶老婆?
淑太妃驚訝地看著她:「不是小十一和梨馥長公主的兒子好了么?哎呀,我這頭疼的,差了輩兒呀!」
從禮法名分上算,梨馥長公主是謝茂的姐姐,她兒子可不就和謝茂差了一輩兒嗎?
楊皇后簡直哭笑不得:「您操心這個?我那兒的消息是,人家衣家的小子不肯,十一弟差遣了好些人壓著人家。——後來就請了御醫去看,洗出來幾盆子血水。」
「說句喪德行的話,咱們家十一弟,真要喜歡哪家的孩子,咱想方設法也能給他弄到手,可他這弄的是誰?衣尚予的兒子!陛下還得把他家好好哄著呢,真愁人,鬧出這麼一回事來,怎麼收場?」楊皇後頭更疼。
淑太妃驚訝極了:「啊?他,他還用強的?不行,我得問清楚了!來人,立刻去把信王找來!馬上來!」
宮人領命迅速離開之後,淑太妃珠淚滾滾,哭道:「這冤孽啊……」
楊皇后就顧不上頭疼了,忙上前安慰:「也未必就是這麼回事。要麼是底下人傳錯話了呢?您可別著急,十一弟來了再問問。」算算時間,皇帝大概也要到了,她又親自服侍淑太妃梳洗更衣,連連寬慰。
淑太妃與楊皇後年紀相差不足十歲,彼此爭搶的又不是一個男人,相扶多年倒是養出了一段深情厚誼。名義上是庶婆婆與嫡媳婦,相處起來又頗有幾分閨中密友的滋味。
皇帝進門時,楊皇后與淑太妃恰好相扶而出,看著二人親密無間的模樣,皇帝微微一笑。
「淑娘娘安。」皇帝施了半禮,和從前做皇子時拜見妃母一樣恭敬。
淑太妃與楊皇后同時向他施禮,一位是太妃,一位是中宮,套在常人身上的拜禮都儉省了,二人皆道萬福金安,請皇帝上坐。因禮敬淑太妃,楊皇後退一步坐在了東首的圈椅上,皇帝南面而坐,淑太妃就坐在他身邊。
淑太妃見了皇帝,好容易被楊皇后勸好的眼淚又滾了出來,哭道:「陛下,我這孽障闖下滔天大禍,我且管不了他了,你拿他去向衣大將軍賠罪吧!」一句話說完,泣不成聲。
皇帝嘆息道:「不至於此,不至於此。」
楊皇后道:「皇上,此事……?」她做了一個封口的手勢。
淑太妃悄悄抬頭,看帝后臉色。若真是謝茂強逼了衣飛石,她很贊成楊皇后的處置方式,悄無聲息地將衣飛石殺了,衣尚予遠在青梅山能知道什麼?京城畢竟是皇室的天下,甭看信王府一有事兒就傳進了皇宮,可消息也就只能進皇宮了,輕易透不出去。
卻見皇帝搖頭頭:「這事兒頗多牽扯。」
皇帝這會兒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怎麼會輕易動手?
昨天楊上清進宮來說庶子被歹人廢了,世子又進宮說歹人是外朝匪盜,據羽林衛調查,干這一票的「歹人、外朝匪盜」又可能是謝茂。兵馬司搜城,真搜出來一夥探子,險些奪了聖安門。守城校尉被衣飛石一箭射死了。信王府又報信說,謝茂強睡了衣飛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