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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美人皮 二 新

  宣德十五年,宣德帝第一次私服微訪,就從宮外帶回了一名女子,封為貴妃,封號“靜”,賜住攬月宮。一時之間,後宮大亂。


  朝煙靠坐在窗邊的大榻上,以手支額,漫不經心地看著院子外麵的景色。耳邊的青絲滑落,搭在身前,她的手指纏繞著身前的青絲,有一下無一下撥弄著,眼神呈放空狀態,很明顯是發呆去了。


  突然,一件披風搭上了她的肩,她瞬間回轉了思緒,還未回頭,就聽見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輕斥聲:“娘娘的身子不比以前,怎麽能坐在這裏吹風呢?”


  朝煙回首,討好地笑道:“青蓮,我錯了,保證沒有下一次!”


  來人身著宮女的服飾,一看就是宮中的人,然而事實上卻並不是如此。


  這位名喚青蓮的女子現在乃是朝煙的貼身侍女,以前教導過她女紅和琴藝,此次進宮,那位不放心,又憂心她一個人在宮中,沒個熟悉的人陪伴,便向自己的母親求了青蓮,然後又給了她。


  說來也奇怪,青蓮的本意是拒絕這件事的,可無意中聽了她的琴聲後,又改變了主意,決定留下來照顧她。


  朝煙雖然感激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對於青蓮的決定她還是打心底裏持有幾分懷疑,直到青蓮和她推心置腹的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她這才完全相信了青蓮。


  青蓮又無奈又好笑,糾正她說:“娘娘,這是您和奴婢說的第五個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朝煙:“!!!!”


  見到朝煙的小動作,青蓮沒好氣地從她手裏將那縷青絲拿出來,毫不客氣地朝她道:“娘娘,您手上的力道沒個輕重,仔細一會兒又喊疼。”


  朝煙訕訕地任她從自己的手裏將頭發拿走,攏了攏肩上的披風,她底氣不足地反駁:“才不會疼……”在青蓮看過來的目光裏,她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


  “這麽嚴肅,就像宮裏的那些老嬤嬤一樣,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她小聲嘀咕道。


  青蓮被氣得笑出來:“娘娘,奴婢的終身大事不是您該操心的事兒,您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養好身體,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如果我真的長命百歲了,那不是成老妖怪了嗎?到時候你就該害怕了!”


  青蓮:“……”哎喲,她心肝兒疼!!以前那個乖巧聽話從來不會和人唱反調的小姑娘去哪兒了?這莫不是和她們家姑娘學的吧?!


  向來都是說得別人啞口無言的青蓮終於也有一天被堵得無話可說了!

  她認命地歎了口氣,以前她每每都將自家姑娘說得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而如今也輪到了自己被說得心中抓狂了。


  果然是天道好輪回,老天饒過誰!!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宣德帝已經朝攬月宮來了。


  聽到小太監的傳話,朝煙低頭,斂去了臉上的笑,緩緩地吐了口氣,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標準的甜美笑容出現在她臉上。


  青蓮也閉上了嘴,沉默地替朝煙上妝換衣——她身穿淡粉色宮衣,發絲豎起,插著碧簪,嬌小玲瓏,淺淺的笑容綻放在臉上,肌膚白皙滑嫩,吹彈既破,煞是漂亮。遙看就如仙子下凡塵,廣袖寬鬆,粉玉腰帶,蠻腰纖細,楚楚動人!


  朝煙看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伸出指尖,輕輕地點上了銅鏡裏的人的臉,冰涼的觸感讓她不由得心生恍惚:“青蓮,我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青蓮無聲地輕拍著她的肩頭:“娘娘隻需按著自己心意走即可,無須想太多。”


  朝煙點點頭。


  “陛下駕到!”尖銳的聲音在外麵響起,朝煙扶著青蓮的手站起來,緩步走到門口,聽著腳步聲,她屈膝福身:“臣妾給陛下請安!”


  “起來吧!”宣德帝淡淡地道,看也沒看她,抬腳就向殿裏走去。


  朝煙從善如流地起身,轉身跟在他身後,稍稍落後他五步。


  進到寢殿裏,宣德帝一掀龍袍在桌邊坐下,朝煙微微垂著頭,恭敬地倒了杯茶給他。


  “聖上請用茶!”


  宣德帝麵色淡淡地接過了她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茶,似不經意地問她:“進宮的這些日子可還習慣?有沒有哪裏短缺,如果有,就派人和皇後說一聲。”


  朝煙心中冷笑,這哪裏是在問她呢?不過是想要看看他一時心軟帶回來的女人有沒有給皇後添堵罷了。


  她不動聲色地掩去了眼底的嘲諷,垂眸回稟:“多謝聖上關心!皇後娘娘對臣妾照顧有加,知曉臣妾身子骨弱,還特意讓禦膳房的人每日給臣妾做了藥膳,為臣妾調理身體。”


  “臣妾自打進宮以來,皇後娘娘便對臣妾關心之至,臣妾心中甚是感激,因此想要去長樂宮給皇後娘娘請安,還請陛下應允。”


  ——長樂宮,乃是皇後居住的宮殿。


  宣德帝意味不明地看了她許久,就在朝煙以為他要斥責自己的時候,隻聽見他說:“皇後這幾日身體不適,請安便免了。”


  朝煙秀眉輕挑,淡淡的說了一句“臣妾知道了。”就沒了下文。


  宣德帝也沒坐多久,喝了茶,說了會兒話,就走了。


  待宣德帝的背影徹底不見了,朝煙臉上的淺笑就淡了下去,搭著青蓮的手向裏走去,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子慵懶。


  “娘娘,您剛剛會不會太冒險了?”青蓮小聲地問。


  “怎會?他不也沒嗬斥我嗎?”朝煙不在意地笑笑,“這隻是個試探而已,我想看看,那位皇後娘娘在我們陛下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青蓮懂了她的用意,沒有再問。


  如果皇後真的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那麽他就不會因為一雙眼睛而將朝煙帶進了宮——是的,朝煙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宣德帝外出時,在有心人的安排之下,巧遇到了朝煙。而且很巧的是,朝煙的眼睛像極了某個人,讓宣德帝一看就無法移開目光。


  在知曉了朝煙隨身隻除了一個侍女之外便再無任何親人,更要命的是,朝煙的身體虛弱,如果不好好調養,恐怕活不過幾年。


  宣德帝原本隻是想派人在宮外安置好朝煙便罷了,可是當他一對上朝煙那雙眼睛時,心中就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地叫囂著:不能錯過她,不能錯過她,否則自己日後一定會後悔!


  所以,朝煙進宮了!

  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朝煙諷刺地一笑。有個人能僅憑她的這一雙眼睛就認出了她,然而她心中希望認出自己的那個人卻不識得自己……還真是萬分可笑呢!

  青蓮覷了一眼朝煙的臉色,發現她嘴邊那抹帶著諷刺的弧度時,低下了頭,心中悄然一歎。


  “奴婢見娘娘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娘娘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青蓮替她摘去了首飾和耳環,又幫她換了衣服,服侍著她睡下,輕聲道。


  朝煙柔柔一笑,輕輕地嗯了一聲,就闔上了雙眸。


  攬月宮中一片安靜,然而長樂宮中此時卻不怎麽太平。


  得知宣德帝去了攬月宮,秦韻氣得摔了手中的杯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冷冷地道:“陛下在她那兒待了多久?”


  “啟稟皇後娘娘,陛下在靜貴妃娘娘處待了一刻鍾不到,就走了。”小宮女顫抖著身體,努力平靜下來。


  秦韻心頭怒氣猶在,剛要開口說話,她身邊的大宮女就已經勸她了:“娘娘,切莫動氣!陛下隻不過是可憐靜貴妃罷了。奴婢可聽說了,靜貴妃從進宮到現在,都還沒有侍寢呢。可見,陛下也沒有將她放在心上,娘娘何必為了一個沒有侍寢的妃子而動怒呢?”


  秦韻側首看了自己這個大丫鬟一眼,揮了揮手讓地上的宮女出去。


  這個大丫鬟不是從小服侍她的蘭香,而是她在府中重新從人牙子那裏買來的丫頭,名叫雨兒,至於蘭香,她沒有帶進宮來,反而還把她打發出了秦府。


  雨兒擔心她氣不過,要去攬月宮找麻煩,不由得苦口婆心地道:“娘娘,您和皇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皇上是不會寵幸靜貴妃的。所以,娘娘,您千萬要穩住,不能自亂了陣腳。”


  秦韻眼裏湧起絲絲苦澀。朝煙沒有侍寢又能如何呢?宣德帝也沒碰過她,說起來,她和朝煙也沒什麽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她是皇後!

  “陛下駕到!”


  宮外響起的聲音讓秦韻回了神,趕忙起身行禮:“臣妾見過陛下!”


  宣德帝寵溺地攙住她的胳膊,溫和地笑道:“我不是說過嗎,日後你見我時不用這麽多禮。”


  秦韻沒有動,微垂著頭道:“陛下,禮不可廢!”


  宣德帝歎了口氣,“你們都下去。”


  宮女太監們都福了福身,隨後離開了大殿。


  “好了,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了,你不用再對我這麽恭敬了。”宣德帝嬉笑道。


  秦韻還是朝他行了一禮,這才起身。


  兩人坐下,秦韻遞上杯子,溫地一笑:“陛下,請用茶!”


  “韻兒!”他抓住她的手,細細地摩挲著,“我說過,無人時,你直接喚我名字便可。”


  “陛下,這於禮不合!”


  宣德帝沉默了半晌,而後放開了她的手:“是朕太急切了!”


  他起身,抬腳就要走,秦韻不敢拉住他,隻是問道:“陛下這就要走了嗎?”


  “還有政務要處理,朕先離開了。皇後不必送了!”他的聲音冷了不少,語氣裏的柔情全無,就好像剛剛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秦韻就算想要挽留他,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隻能道:“臣妾恭送陛下!”


  宣德帝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走了,隻是他在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回過身吩咐她:“靜貴妃那裏,還要麻煩皇後多費心!”


  秦韻見他停下了腳步,還以為他是要留下來,卻不料他停下來是為了朝煙,她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可宣德帝還在這裏,她不得不勉強地扯出一抹笑容來:“陛下放心,靜貴妃妹妹那裏,臣妾自當會好生照料的!”


  宣德帝看起來似乎很失望,但他隻是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宣德帝一離開,秦韻回了寢殿,摔了房裏的瓷器。刹那間,瓷器碎裂的聲響驚動了門外的宮人們,隻不過沒有一個人敢進來勸她,全都躬著身瑟縮著身子站在門外,就害怕秦韻會叫到她們。


  長樂宮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宣德帝那裏,彼時他正和太傅安瑜和鎮邊將軍蕭凜在昭陽殿裏商量事情,聽聞這件事後,他沉默地揮退了前來回話的小太監,略微疲憊地揉了揉額角:“讓太傅和晤風見笑了!”


  安瑜抬眼看他,眼裏閃過一抹同情:“陛下這幾日,一直都在為後宮之事而煩惱嗎?”


  宣德帝沒有吭聲。


  蕭凜皺了皺劍眉:“陛下還是少為兒女私情憂愁才是!南方戰事雖平,但北方的南夏國這幾年卻是蠢蠢欲動,如若沒有意外,五年後北方將再起戰事。”


  “朕何嚐不知道?隻是韻兒她畢竟朕的皇後,朕……”說著,宣德帝無奈地歎氣。


  “陛下前些日子不是才封了一個貴妃嗎?皇後既然讓陛下心煩,不如去貴妃那兒放鬆放鬆心情?”安瑜沒有什麽誠意地給他支招。


  宣德帝斜了他一眼。這出的什麽餿主意?要是被秦韻知道了,還不得把皇宮的房頂都掀了啊?!

  安瑜心情很好地道:“我又沒有讓你寵幸她,隻是讓你去和她說說話什麽的。怎麽?這都不行?”


  宣德帝:“……”


  “你不是和我說,那位靜貴妃娘娘給你一種很親切的熟悉感嗎?說不定你們上輩子見過呢?”


  “太傅。”宣德帝無奈了,“子不語怪力亂神!”


  安瑜原隻是打趣他,聞言,似乎想起了什麽,眼裏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散了,一陣悲傷不由得湧上心頭。


  兩個人都無精打采地垂下了頭,見狀,蕭凜額角跳了跳,無力地按了按眉心:“陛下既然心情不好,那臣等就先行告退!”。


  宣德帝揮了揮手,讓他們快滾!

  蕭凜和安瑜行了禮,便離開了,隻留下宣德帝一人去頭疼他後宮的那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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