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丑拒卌七次

  擦肩而過那瞬間, 她聽見他說:「今晚……玩得開心。」


  皆川夏心中一慌,心跳漏掉一拍。


  忽然產生一種很荒謬的感覺, 感覺他, 像是在……


  告別?


  眼淚倏然落下。


  夏夏急忙抬手抹去,大家都很開心, 只有她在哭, 多掃興, 而且,告別什麼的, 是她多心了吧?


  只是, 後來的事實證明,女人的第六感, 真的奇准無比。


  今年寒假放得早。


  冬季杯開幕時間,也比往年要早一些。


  這些男生各個都是打籃球的, 幾乎一碰面, 討論的就是這個。人都在飯桌前都坐齊,更是說得停不下來。


  飯桌是那種歐式的長案,大家坐得都挺隨意的,皆川夏則坐在兩個男生中間。


  她左手邊那位,叫高尾和成,是個陽光的話嘮,人帥情商高, 交際花一般的存在, 腦子活絡又幽默, 拋梗接梗溜得很,她本來情緒不太高,但總被對方逗得笑場。


  右手邊那位,和左邊這個,恰好相反。


  要不是她不小心碰灑醬油碟,那大兄弟默不作聲地遞來張紙巾,她都沒注意到旁邊坐了這麼個人。


  真是神奇的體質啊。


  皆川夏一邊咬著筷子,一邊在群里和杉杉她們吐槽。


  杉杉完全不care存在感幾乎沒有,是一種什麼怪現象,反而對另一個重點吸引住了。


  燈火闌杉:你居然還受邀參加了赤司同學的生日宴?!你們什麼時候發展的奸.情?

  皆川夏為她的神邏輯,感到震驚:參加個生日派對,就是發展了奸.情?

  燈火闌杉:我問你,赤司同學邀請了很多人了嗎?

  皆川夏想了想,覺得只請了八個人的話,不算太多人吧?

  南風知我薏:呃,好像,沒有。


  燈火闌杉:科科,所以你沒發現,你都打入對方朋友圈了嗎?這種時候,要麼有機會再進一步,要麼有機會發現對方是個渣,不管怎麼說,我要恭喜你了老鐵(* ̄︶ ̄)

  是這樣的嗎?


  她咬著筷子,蹙著眉,獃獃想了一會兒,好像也什麼答案。


  男生們的話題,不知怎麼從籃球轉到升學。然後坐在皆川夏旁邊的旁邊那位,下巴頦長得特別好看,初步觀察,好像是之前IH半決賽和黃瀨涼太合影,結果只在照片上留下了三分之一臉的小哥哥。


  他推了推半框眼鏡,說道:「我收到了立海大的錄取通知了。赤司,你呢?」


  咦?

  皆川夏歪頭打量了下他,看來他們以後會是校友啊。


  「我今天正想說這件事。」赤司征十郎放下筷子,端起桌上的烏龍茶,抿了一口,「我已經拿到燈塔國那邊的offer了……」


  男生聲音不高,神情很淡地開口。


  只是,於皆川夏來說,無異於驚雷落地。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雙耳失聰,腦中一陣陣嗡鳴,什麼都聽不清,只能愣愣看著他。男生的下顎收斂,潤澤的唇,一張一合,說話時,喉結輕滾,他垂著眼,指尖摩挲著杯沿,然後,忽然抬眸,和她的視線相撞。


  她咬著唇,與他對視,眼前漸漸模糊。這時,感覺身邊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皆川桑,皆川桑……」


  「啊?」皆川夏茫然轉臉。


  黑子哲也遞過來一個灰格子手帕,一雙澄凈的鹿眼,隱隱有擔心,「擦擦。」


  皆川夏眨了下眼睛,視野復又清明,略略低頭,又一滴水漬,滴落乳白色的長款毛衣上,深深的水印,印記斑斑。


  她後知後覺地接過手帕,抹了把眼睛,強忍著淚意站起身,撈起搭在椅背的大衣,低聲說:「對不起,去下洗手間。」


  *

  皆川夏出了會所,迎頭劈來的,是凜凜寒風。她瑟縮了下,立起衣領,裹緊大衣,沿著來時的盤山公路,慢慢走著。


  夜風夾著刀子,一陣一陣地,割著她的臉。


  然而她若無所覺。


  她並沒有去衛生間。


  穿好外套,直接安靜地離開。只是走到大廳,才想起,這樣似乎不太好,不得已,才跟桃井五月發簡訊打了聲招呼。


  沒有告別。


  再見這種話,認真解釋一下,意思大抵是再也不見。


  不知走了多久,她渾身發冷,腳凍得快沒知覺,才慢慢從寧靜走進繁華。聖誕新年將至,街頭的店面,精裝細選的聖誕樹,一顆挨著一顆,閃爍的霓虹和昏黃的路燈,在她的眼底,暈染成一片。


  不時有小情侶,一對對一群群的,嘻嘻哈哈,和她擦肩而過。


  若有似無的對話,和著鳴笛聲以及歡快的聖誕樂,飄進她耳朵里——


  「你~在~看~誰~呢?!」


  「唉,寶貝兒,別掐疼疼疼……你看那小姐姐哭得多好……多醜啊……」


  「怎麼了?你心疼了?」氣咻咻地女聲,「心疼你去哄啊!」


  「不不不,我只在反省,我可不要你哭……」


  皆川夏微怔片刻,漸漸反應過來,哭得很醜的那個人,是她自己。她拿手帕擦了擦臉,頓住腳步,站在十字路口。


  明明向南走的這一條,是通往她家的方向,可現在卻有種……不知歸處的感覺。


  回家嗎?

  可……她還有家嗎?


  思索間,她隱約聽到一個小女孩興奮地叫聲:「大橋,爸爸媽媽,我要上大橋。」


  「好呀,我們上大橋。」


  她略略抬眸,不遠處,鋼筋水泥扛起一條蜿蜒的燈火長龍。路燈,閃爍的車燈,交織成一片片光亮的鱗片,宛如出水的巨龍,橫卧兩岸。


  一個小豆丁,牽著她年輕父母的手,一邊一個,從皆川夏身邊經過。


  她立在原地,恍恍惚惚地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大概也是小豆芽一樣的高度,也這樣的牽著爸爸媽媽的手,興高采烈地想征服這座地標性建築。


  可現在,她再也不能牽著他們,這樣走了呢。


  皆川夏下意識跟上他們,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小豆丁上了橋,一陣蹦蹦跳跳地調皮,最後被她爸爸抱起來,視野廣闊了,她就發現了一件事:「媽媽,後面那個姐姐在跟蹤我們誒。」


  年輕的媽媽有點尷尬,「不是喲,姐姐也是來看風景的。」


  「哦。」小豆丁似懂非懂,她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可是風景不好看嗎?姐姐為什麼哭呢?」


  聲音里,有著屬於這個年齡的天真和燦漫。


  她歪著頭,盯著皆川夏,神情嬌憨,又可愛。


  皆川夏眨了下眼,豆大的眼淚落下,牽強地扯起嘴角,眼睛紅紅地對她笑:「風大,姐姐迷了眼睛……」


  說完,她側過身,抽出手帕。就在這時,一陣海風吹過,手中的帕子沒捏住,忽地飛出去,越過欄杆。皆川夏下意識撲過去抓住,然而帕子沒抓住,人卻搖搖欲墜地掛在欄杆上。


  「小心。」從旁邊躥過來一個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回來。這人冷著臉,劈頭蓋臉地一通指責:「為了個手帕不要命了?嗯?」


  這聲音……


  有點耳熟。


  皆川偏過頭,來人很高,她先是看見瘦削乾淨的下顎,退後兩步,才發現面前的人,薄且緊抿的唇,不悅地下拉著,那雙利眼快噴火了。


  「跡部君?」


  「別太感謝我,本大爺這樣的社會指導層,要干點實事兒來,自己都害怕。」


  「……」


  「走吧,太晚,不安全。送你回家。」言畢,跡部景吾沖橋邊打了個響指,一輛車緩緩駛到橋頭停下。男生見她沒反應,不悅地挑眉,「怎麼?還得給你公主抱上去?」


  「不用,」皆川夏吸了吸鼻子,「我自己走。不過,我不用搭你的順風車……」


  大少爺垂眼,嗤笑了一聲,邊走著,抬手一指,懶洋洋地問:「難道你想搭那個變.態的順風車?」


  哈?

  順著他手勢的方向一看,皆川·良好小市民·夏懵逼了。卻見兩個彪形大漢扭著一個黑西裝大個子,從跡部景吾的車后閃現。大個子嘴被封住,看見皆川夏走過來,掙扎著「吱吱嗚嗚」地,搖著頭想說什麼,跡部景吾一擺手:「不想看見辣眼睛的,趕緊給本大爺送到神奈川縣警察本部。」


  「是。」兩個保鏢上了另一台車,很快發動引擎,低調地開車走了。


  「他是……什麼人?」皆川夏瞠目結舌。


  「一個尾隨你很久的跟蹤狂。」


  皆川夏臉色一白,什麼都不敢問了。她眼圈紅紅的,哭得像個小兔子,又可憐又無助地斂著眼看他。


  嘖,真好騙。


  跡部景吾眼底帶著笑意,睨了她一眼,又略略低下頭。他上身只穿了件深色的襯衫,顯身材的版型,領口解開了兩粒扣子,渾然不覺冷一般的,一手插.在褲兜里,另一手拿著電話,悠然漫步,不知跟誰發著消息。


  皆川夏側頭看他的時候,眼睛不小心掃到屏幕,大少爺很挑釁地問對方:「尾號88那台賓利,你家的?」


  和他聊天那人,備註是簡簡單單,乾乾淨淨一個大寫字母A。


  A:嗯。


  她不是故意窺伺別人隱私,所以立刻收回了視線。大少爺對此有所察覺,不過也沒遮遮掩掩,僅僅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車。」


  旋即他又低頭打字,如果皆川夏看到他發了什麼,一定不會覺得上一句話很挑釁了。


  基督山公爵:你的人,長得很犯罪,被本大爺送到神奈川縣警察本部了。記得給你家律師團打電話撈人。


  基督山公爵:遲到的生日大禮,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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