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 119 章

  看到本行字說明訂閱比例不足被防盜了, 請在24小時后閱讀~  容萱心裡暗喜, 暗說這一身果然好看。葉蟬卻恰好懵然問說:「這位……妹妹?好端端的, 怎麼穿一身孝啊。」


  這話令容萱一愣, 轉而又竊笑起來。她心說這位正夫人拿的果真是炮灰配角的劇本, 這不, 已經找上茬了?


  她便沒回葉蟬的話,福了福身,望著廣恩伯溫柔道:「爺, 您怎麼樣?」


  「啊……沒事。」謝遲趴在那兒, 目光盯著枕頭。


  容萱上前了幾步,目光看到他背上晾著的傷口時一聲驚呼:「啊!怎麼、怎麼打得這麼狠呢?」說著連聲音都哽咽了,「老夫人這是幹什麼?都是一家人, 有什麼話不能……」


  「容氏!」謝遲忽地一喝,容萱雙眸還含著淚, 趕忙噤聲。


  他鎖著眉睇了她兩眼:「不許背地裡指摘奶奶。」


  容萱似有些不服, 悶悶地應了聲哦。


  謝遲心下不禁有點嫌棄, 覺得這容氏沒規矩。


  其實如果是葉蟬不懂規矩,他倒有心理準備。因為他聽說了,一年多前宮裡開始採選,家裡為傳香火就向宮裡請了旨, 給他賜婚, 宮裡答應了。可他們實在是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宗室, 宮裡事有多, 估計一轉眼就把這事忘了個底兒掉, 直到前陣子給各府賜婚的旨意都定下來,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廣恩伯需要賜婚。


  所以,宮裡就從落選的姑娘里扒拉出了一個年齡比他小的,就是葉蟬。


  而那時,在採選中走了個過場的葉蟬早就回了家,根本沒和其他人一起在宮裡學那大半年的規矩。


  是以他心裡覺得,這個葉蟬可能什麼都不懂。沒想到這陣子下來,她似乎還挺知禮的——雖然他沒怎麼和她相處吧,可他聽說她每天一起床就先去爺爺奶奶那兒問安敬茶。


  反倒是這從宮女里挑出來,按理說應該規矩齊全的容萱……穿著一身孝就來了,說話也不知道注意。


  謝遲大早上的就在奶奶那兒挨了頓打罵,本來就煩得很,當下更沒了應付容萱的心情。


  他又睃了容萱兩眼,就生硬道:「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哦。」容萱還是這麼個反應,看著倒是單純,卻也有點愚鈍的味道。


  然後她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容萱前腳一走,在正院發生的這些事就在下人的交口相傳中,很快傳遍了廣恩伯府。


  把宗室上下都算起來,廣恩伯是不起眼,可畢竟還是吃皇糧拿俸祿的人家,前前後後百餘號下人還是有的。如此這般,自然人人都要為自己的前程打算,要去摸主子們的心事。


  膳房那邊,是從謝遲身邊最得力的小廝劉雙領嘴裡聽見的這事兒。


  劉雙領比廣恩伯大一歲,今年十七。他其實原本是宮裡頭的宦官,進宮沒兩年就倒了霉,趕著過年生了場重病。宮裡講究多,過年生病不吉利,得臉的宮人還能傳個太醫瞧瞧,沒什麼身份的都是送出去看自己有沒有命熬好。


  宮外安置生病宮人的地方在長樂寺旁邊,那會兒恰逢謝遲的父親剛去世不久,他日日去寺里給父親上香,就碰上了只剩一口氣還要自己硬扛著出來買葯的劉雙領。他看不過眼,便求宮裡把他賞給廣恩伯府,按理來說依他的爵位,府里其實不能用宦官,但這麼個病重的小宦官沒人在意,管事的樂意給個順水人情,便點頭答應的。


  打這之後,劉雙領死心塌地地跟著謝遲。而且他還真機靈,把宮裡那一套八面玲瓏全帶了過來。


  當下他就邊掂量著邊跟掌勺的錢大廚說:「嘿,我原本覺著容姨娘長得更漂亮,又是宮裡出來的,準定是她更得臉。沒想到啊,嘖……」


  錢大廚邊顛勺邊樂呵:「你也別把話說死,這不剛見第一面么?我聽著啊,夫人有幾分本事還不清楚,但那容姨娘真是會來事兒,日後哪邊更得勢,不好說。」


  「我看不是那麼回事。」劉雙領搖著頭,「容姨娘是會來事兒,可這來事兒來不到點子上,就還不如不會來事兒。」


  錢大廚哈哈一笑,正要再跟他辯,突然卡了聲,轉而揚音:「喲,青釉姑娘。」


  劉雙領回頭一瞧,正院的青釉正走進來。


  她們幾個正院的大丫頭今年都差不多是十六七的年紀,比夫人稍大幾歲。其中這個青釉好像混得最好,前後走動的事都常見到她。她為人也確實討喜,一張漂亮的鵝蛋臉瞧著端莊,但見了人就笑吟吟的:「呀,劉爺也在啊?」


  劉雙領坐在那兒沒動,但笑著作了作揖:「你可真客氣。」


  青釉一哂,把事先準備好的碎銀放到了錢大廚的灶台上,又額外從荷包里摸了塊出來塞給劉雙領,然後跟錢大廚說:「爵爺在正院養傷呢,大夫說得吃兩天清淡的。您看著備吧,夫人跟著一塊兒吃。」


  錢大廚應了聲「好嘞」,又說:「哎,前兩天夫人說愛吃的那道湯是什麼湯來著?」


  青釉低頭一想就想了起來:「白蘿蔔豆腐肉圓湯。」


  「行,今兒還上這個。姑娘放心回去吧!」錢大廚笑著說完,就轉身吆喝底下人去備食材。青釉朝他二人欠欠身就走了,劉雙領站起來也道:「我也回去了,爺跟前還得我盯著。」


  錢大廚轉回頭來,抄起灶上那塊碎銀要塞給他,跟他說讓他去喝茶。劉雙領往回一推就走了:「得了吧,你猜人家為什麼單給我一塊兒?這是就怕你拿不著啊!」


  正院辦事真周全。


  劉雙領一早上腦子都在琢磨這個,覺得這位剛十三歲的正夫人不簡單,但午膳一端上來,他又險些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夫人一看到那缽白蘿蔔豆腐肉圓湯,兩眼一下就毫不遮掩地亮了,瞧著跟餓狼見到小肥羊似的。


  榻桌不大,只放的下三四道菜,這道湯和其他菜肴一起放在了床邊單支的桌子上。於是就見夫人興奮地搓了搓手:「先給我盛碗湯!」說罷還扭頭問爵爺,「爺,你吃不吃?這道湯做得可好了!」


  謝遲剛忍著疼翻身坐起來,一聽到這話差點笑岔氣。他扭頭看看那道湯,說:「不了,我還是先吃飯吧。」


  葉蟬也不在意,從青釉手裡接過湯碗,舀起個肉圓低頭就咬。


  她特別喜歡這道湯,就是因為錢大廚這肉圓做得特別好吃。它不是湯里常見的那種嫩滑彈壓的肉圓口感,吃起來特別軟糯,肉香味也溫溫和和的,依稀有些米粉的香氣,而且一點兒都不膩口。


  葉蟬細細品著,三口吃掉了一個。覺得沒吃夠,又舀起第二個。


  方才的整整一個上午,她都因為不知道怎麼跟謝遲相處而過得很緊張,不僅很緊張還一直在沒話找話,生怕冷場。


  可當下,她一吃到好吃的就忘我了起來,滿腦子都只有肉圓的美味,一下子變得很安靜。這弄得謝遲突然不太適應,下意識地看向她。


  然後她這專心致志吃東西的模樣讓他覺得,這個肉圓似乎真的很好吃嘛!

  他於是放下了筷子里夾著的那塊炒雞蛋,跟劉雙領說:「給我也盛碗湯,多盛兩個丸子。」


  葉蟬驀地一抬頭:「咦?」


  劉雙領手腳麻利,謝遲低頭吃了口菜的工夫,湯就奉了過來。他伸手接過,一抬眼看見葉蟬銜著笑正看自己,端碗的手滯了滯:「分你個丸子……?」


  「好呀。」葉蟬倒不客氣,直接一伸湯匙舀了一個過來。謝遲心下好笑,兀自用湯匙將個丸子一分為二,吃了半個又打量她:「我看你一上午嘴都沒停。吃完脆皮炸鮮奶吃的早膳,然後又吃了奶糕、果脯、杏仁豆腐,現在午膳還用得這麼香,你一直這麼能吃嗎?」


  他想如果她平常都這麼能吃,那她真是他見過的最能吃的姑娘了。


  好在葉蟬搖頭:「哪兒啊。」謝遲剛一鬆氣,她的話又說了下去,「奶糕、果脯、杏仁豆腐,那都是不頂飽的東西,吃來玩的罷了,午膳當然還是要好好用的。」


  「……」謝遲眉頭挑起,盯著碗里的肉圓好生綳了片刻,撲哧噴笑出來。


  「你笑什麼?」葉蟬不解地瞪他。


  「哈哈哈哈哈!」謝遲邊笑邊窘迫地接過劉雙領遞來的帕子擦嘴,抬眼見她面色羞紅,忙儘力忍住笑擺手,「沒事沒事,你吃你的,怎麼高興怎麼來。」


  說罷還扭臉吩咐劉雙領:「交待膳房一聲,把正院的點心備足,別讓夫人虧嘴。」


  她挑了身過年前新做的銀紅色交領襦裙出來,配了套銀釵。趕到二老的住處時,時辰剛好,她先進屋向老夫人見了禮,老夫人讓人給她上了茶,溫和地說讓她在屋裡等一等,因為爵爺和夫人都還沒過來。


  容萱腦子裡琢磨著家宴的格局。席面設在了堂屋,她進來時就看見了。一共兩桌,菜式是一樣的,中間以屏風相隔。


  容萱知道這是因為古代講究男女有別——謝遲和親奶奶一起吃飯倒沒什麼,但她和葉蟬兩個檔孫媳的,與老爵爺同席吃飯不太合適,所以要分開。那麼,席上應該就是謝遲和老爵爺一桌,老夫人、葉蟬和她一桌。


  她做點什麼好呢?

  容萱首先摸准了,她繞過屏風去找謝遲肯定不行,不合規矩,而且太扎眼了,葉蟬見了又要找她的茬。


  可是讓她什麼都不做,就這麼把這頓家宴浪費過去,她也不甘心。她一個穿越女,都在府里當了大半年的小透明了,憋屈啊!

  但她一時也真沒想到還能做什麼。不過多時,謝遲和葉蟬就到了,容萱便琢磨著走一步看一步。


  這是葉蟬和容萱入府以來的第一頓家宴。其實除夕那天原也該有一次,可是因為謝遲的傷還沒痊癒,老夫人就發話說給免了。今天這個是謝遲主動提的,而且又是因為有喜事,席上的氣氛特別好。


  謝遲先將兩件喜事說了個大概,一家人自然都很驚喜。然後,謝遲先敬了爺爺兩杯酒,又繞過屏風來,向奶奶敬酒。


  容萱的眼睛不禁一亮,耐著性子按兵不動,先聽謝遲和奶奶說什麼。


  謝遲舉杯道:「多謝奶奶教誨,孫兒日後一定加倍努力,光耀門楣!」


  「好,好,好。」謝周氏笑意滿滿,舉起酒盅與他一碰,飲盡了,又道,「奶奶囑咐你兩句,你坐。」


  「哎,好。」謝遲瞧了瞧,見葉蟬和容萱分坐在奶奶兩邊,唯與奶奶相對那邊的位子空著,就坐去了那邊。


  謝周氏道:「你的本事奶奶知道,但你啊,年輕氣盛,時常行事太急。從前也還罷了,如今調去了紫宸殿,那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你要穩住,以免心急出錯。」


  「這我知道,奶奶放心。」謝遲頷首笑笑。其實,他本來確實是心急的,不過從隨去冬狩開始,他就冷靜了。他們這樣的旁支想往上走,路還遠得很,根本急不來,太過心急反倒只會讓自己失落。


  謝周氏又說:「再有,你要記得,在御前當差,沒有比忠君更要緊的了。」


  謝遲覺得理所當然,正想說自己自然會忠君啊,謝周氏又道:「你千萬不要覺得自己在御前可以見得到陛下,便總在數算如何求陛下讓你加官進爵。」


  他不禁一怔。


  謝周氏看著他的神色,輕聲嘆息:「你只要想,如何把分內之事做到最好便可。要讓陛下覺得你有才能,而不是覺得你野心勃勃。你做事要踏實,不能耍心眼去想怎麼做顯得更漂亮。要朝你認定對的方向去做,不能為迎合你的同僚,昧良心地隨波逐流。沒有什麼比良心更值錢,奶奶要你行的端做得正。」


  謝遲忽而心裡空了一剎。


  奶奶說出的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是在奶奶說之前,他並沒有想這麼多。


  他閱歷又尚淺,遇事極有可能欠考慮。譬如在把事情做實在或做漂亮上,如果不能兩全,而後者又更能博得天子歡心,他未必不會頭腦一熱就這樣邀功。


  最後一句更是要緊。御前侍衛雖然看似和正經的官場沒什麼關係,可朝上有事,侍衛們總免不了會議論一番。其中許多事情都是要劃分陣營的,朝臣、侍衛都是人,是人就難免要從眾、容易群情激奮。但同時,人和人又會想法不一樣——這時假若想法不一樣的是他,直言說出便難免在激憤之下被推做對立,可如果隨意附和或閉口不言,對不住的便是自己的良心。


  習慣於如此之後,離庸碌二字也就不遠了。


  謝遲沉然點頭:「孫兒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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