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義無反顧
知道余也在太息,也不知道是待多久,扶霜這心裡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像是有什麼事兒發生。可是最近,意外平靜,也沒什麼事,除了爹爹那件。她只能幹著急,也幫不上什麼忙,心裡就是對皇上再埋怨,也只是放在心裡。
「爹爹,事情很棘手嗎?有沒有中和的法子,若是真答應了,他們那些人如狼似虎,一定會變本加厲,更加不會放過的。」
扶霜一直在書房門口等著,父親剛談完事回來,臉上全是疲憊。他是累了,這幾天太忙了,兩鬢有些白髮。被夾在中間的是爹爹,心疼又不能自己做主。
扶太守過來摸了摸扶霜的腦袋,示意她也來書房。
「曼之,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有時候啊,你願意放過了一個人,別人未必會把你的好當做善意,會越來越過分。其實,年年征戰,已經很少有地方像太息一樣了。這樣太平的日子,也不知道還能過多久。」
扶太守長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朝廷的胃口就像是無底洞一般,無論是塞進去多少東西,始終不會填滿。朝中多少人眼紅他的位置?即使是,離的已經足夠遠了,也還是不願意放過。他們只看得到他現在的風光,卻忘了他是如何一步一步闖出來的。
因著走了這條路,究竟吃了多少苦,險些沒了命,就連夫人也差點被連累。他倒不是是在乎位置,所付出的得不到對等的回報,怎能不難過?他怎好拱手相讓。
「爹爹,我知道的,只是有些難過。明明知道,卻什麼都做不了的那種感覺。如果我可以幫到爹爹什麼,就好了。」
扶霜說著,眼睛有些發酸,險些哭了出來。她最怕的不是失去這些錢財,而且最珍視的東西,被一點一點盡數奪去,寧願時間慢一些,再慢一些。
「傻女兒,爹爹怎會捨得怪你?本就是爹爹自己的事情,是爹爹決定走這條路,這路上遇到的事無論是怎樣的,也得扛下去,抱怨亦是無用的。爹爹只有儘可能的,把最壞的可能降到最低。如果一開始,爹爹選擇的是另一條路,就好了。日子清淡一些,有你和你娘親,就足夠了。」
很多時候,扶太守都在想,要是一開始就沒那麼倔強,果斷選擇了另一條路,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但他心裡清楚的知道,這另一條路根本不存在,被逼到了極點,除了一條路走到黑,根本沒別的可能。他沒得選擇,只有幻想著所謂的世外桃源。
很多事情不過是迫於無奈四字,也正是這四字,被堵的嚴嚴實實。
「只要爹爹和娘親平安就好了,曼之會乖乖的。不能幫到爹爹的忙,也不會給爹爹拖後腿。無論是怎樣艱難的事,曼之和娘親都會在爹爹這邊,爹爹只管大膽向前走著就是。」
扶霜知道,這時候不是她難過的時候,得堅強起來,告訴爹爹她不是害怕。如果有一日,可以不受這些束縛,選擇相對而言更自由的路,該有多好啊。哪怕是短暫,也好過現在,日日深陷在這些事情中。就像是陷入沼澤的人,越是害怕的不停掙扎,只會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曼之,爹爹不希望你以後嫁的夫婿多有能力,只要離了這些勾心鬥角,平平淡淡也好,爹爹也認了。萬萬不能再像這樣,爹爹和娘親希望曼之能一直開心快樂。曼之,你明白嗎?」
那是扶霜無法看明白的眼神,害怕、期待、不願、急切……這麼多年,爹爹是怕了,官場也好,江湖也好,已經足夠把人逼瘋了。所見到的陰暗面,比感受到的善意多太多,根本看不見光亮,只有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其他地方。才會日行一善,對自己也算是一種解脫。
只要沾了邊,沒有誰是完完全全的乾淨,這個道理,扶太守一直都知道。他寧願傾盡所有,讓扶霜離這些黑暗遠遠的,也不願她深受其累。太害怕了,以至於連想都是不敢想的。
「曼之明白。」
扶霜怎麼會不明白,她知道爹爹和娘親有多盼望她能夠好好的,平平安安就好了。所以,在知道她和余也有接觸時,才會大發雷霆。余也便是江湖之一,與爹爹的想的是背道而馳的。江湖和官場,是爹爹最厭惡、憎恨的。
成為太息太守,是逼不得已,接觸許多人也是逼不得已。只是不能全身而退,只有硬著頭皮繼續成為別人所期盼的模樣,就是有再多的酸楚,又如何?
「曼之,快過年了,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爹爹也不提了。過年的時候,爹爹一定放下收下的事情,好好的陪曼之和娘親吃團圓飯,好嗎?」
「好。」
就是再忙,每年的團圓飯是錯不了的,再棘手的事情,也得等著吃完再說,再開始忙。這是扶太守一直以來堅持的習慣,他不能改變很多事,只有試著改變自己,再去適應。總不能期望,因為心裡不喜歡,許了一個願,就得願望成真吧?
「曼之,我們父女兩是許久沒有一起下棋了,今日啊,就下棋吧。不提這些事了,專心下棋,可不能故意讓著爹爹哦!」
「好~」
……
「處理的如何了?他們可滿意之前提的那個法子?」
扶夫人見扶太守回來,接過了他的斗篷,掛在一旁,握著他的手。
扶太守搖了搖頭,甚是疲憊。
「他們哪裡會那麼輕易就罷手?要的就是把我逼急了,知道我顧慮太多,偏偏舍不下任何。不想太息陷入更深的火海,就得照做。他們太了解我了,被壓的死死的,沒什麼法子。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瞧瞧有沒有其他的轉機。」
扶太守覺得最為虧欠的其實是自己的夫人,跟了他那麼久,一直是無怨無悔。只要是他說的,夫人都會義無反顧的相隨,反倒是他,承諾的事是沒成幾件。幸好夫人一直都在,否則才是真正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夫人是個實打實的賢內助,一人操持家裡的事,從未讓他分心過,盡心儘力。他無論是做什麼,也彌補不了半分,難免覺得有些難過。
「是他們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沒完沒了。之前已經給了許多,還要。就是生錢的地方,也總有虧的時候。他們如此,是想要老爺的命!仗著老爺不能撕破臉,一次比一次更過分。」
扶夫人氣的半死,她吃齋念佛,本是不易動怒的,著實是他們太過分。欺人太甚,還要如何?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是想讓人活生生的慪死不可。
「就是知道,也不能如何。太息已經不能再這樣被耗著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樣子,不能讓他們毀了。夫人,不論我做什麼事,都不要害怕。我是你丈夫,是曼之爹爹,更是太息太守,若是連我也放棄了,太息到了他們手裡,有更多的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無家可歸。我不能自私,不能只想著自己,說放棄就真的放棄了。夫人,你會怪我嗎?」
會怪如果不是一開始的一意孤行嗎?會怪那時候的義無反顧嗎?會怪嫁給我這個不守信用,說的話沒兌現過幾次的丈夫嗎?扶太守在心裡不安的想著,他的難過、酸楚,只有盡數藏在心裡,就當做是從來不曾有,就是發泄也只是那麼一小會,便是要收回去的。
「我哪兒會怪呢,」扶夫人笑著,笑的誠懇,眼裡沒有一絲恨意,是釋然和愛意,「如果要是怪的話,早就不在這兒了,選擇聽爹爹的話,嫁給他人。我的丈夫其實是個大英雄,他有責任,不會中途放棄。你選擇一直待下去,不放手,才是我一開始認識的那個人啊。要是你選擇我和曼之,放棄了太息,我才是真正的會怪呢。在這兒十六年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記得清楚,帶著感情。是第二個故鄉,也捨不得啊。我們可以過得艱難一些,可我不想看到他們受苦。」
扶夫人一直都是理解的,理解他的執著,他的勇敢,他的謀划,他的失落,他的低谷,他的放不下,他的求不得……見過他的許多許多面,好的他,壞的他,這一幕幕,都深深地印刻在了腦海,不是那麼容易割捨的下的。二十年的感情,是骨,是血,是難分難捨,是血濃於水。
扶太守一把抱住了扶夫人,在扶夫人這裡才能把自己的脆弱表現出來,才可以說自己也累了,才有資格倒下。有太多的人把他當神,他該如何去說,他根本不是神,也有自己做不了的事,也有無法選擇的。只是習慣偽裝罷了,不能倒下。
因著,他要是倒下了,就沒有人能保護他們。這份責任,是已經很難放下不管不顧的了。這樣也挺好,活著有著意義,就是哪一天去了,回顧自己這一生,也有那麼多值得的事,何嘗不是一種欣慰?
「夫人,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只是在賭,賭一個意外,賭一個可能。萬一賭輸了,可能會失去很多。要是有一天,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喜歡什麼就能買什麼,是粗茶淡飯。夫人,可還願意?可還過得習慣?」
「我哪兒有那麼嬌貴,再苦的日子,都已經熬過來了,現在也依然會好起來的。就是跌倒了,再爬起來就好了。總有機會,不必貶低自己。我只想陪在老爺身邊,這樣就好了。其他的,隨他們去吧。再難得事,總有過去的時候。不是現在,也是明天。」
扶夫人知道扶太守的焦慮,他的想法。如果一旦交不齊,便拿府里的銀子湊。太守府已經是快被搬空了,之前欠的銀子也是拿府里的銀子湊數的,好在填上了。誰知道,朝廷上的人,有意想讓扶太守下不來台,覺得太息還有很多的錢,上書告知皇上,加了更多的錢。
也不知,府里的錢還能用到什麼時候。
前兩年做生意運氣不錯,賺了些錢,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靠著朝廷給的那些錢,遲早得餓死。一見太息算是富足,便紅了臉,什麼都想要,這樣的嘴臉,還真是噁心的不行。那些錢,隨著上交的錢盡數還了回去,現在就連自己賺的錢,也差不多全搭進去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才能不用為這些事煩心。
橫豎就是打仗和錢,向來如此。
「夫人有你真好,若是沒有你,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我會打起精神與其周旋,定會護住太息,護住夫人和曼之。」
「我一直都相信你可以,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
「余也,你在這兒才待兩日,怎麼又要走了?這快過年了,你就是有什麼事兒也在這兒過完年再說吧。多的不讓你待,就待除夕和初一,你看如何?也不是很為難你吧?」
應清一聽余也說要走,這心裡啊,總感覺有事發生。余也每一次出去,總是有事,就是麻煩不找他,就他自己,絕對能惹麻煩。更何況,這次去的竟然是西域。他是不要命了?到底知不知道,西域究竟是什麼地方?這一個不小心,萬一小命搭進去了,後悔了都沒用。
「我這兒的確是有事兒,耽誤不得,不能待久了。離過年還有兩三日,加緊趕路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朝辭,我知道你心裡是擔心我,我知道分寸。西域是什麼地方,我也是混了那麼久了,是知道的。就是再吃人不吐骨頭,我還不信能把我生吞活剝了。」
「你當然是不信的,余遲年,每一次都是這樣。你自己說,哪一次不是?你總是覺得,自己一身本事,一腔孤勇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真的,以後要是真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知道我說的是錯不了的。你要送死,要幹什麼,我都不攔著你。但這不過是三五日的時間,你都等不了是嗎?」
「行了,你都這樣說了,我留下來便是了。」
看著應清的黑臉,余也就是想走,還不是只有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