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見面
此為防盜章
洛平計生辦於主任笑眯眯的把薛琰往樓下讓。
於主任招待的薛主任, 是平南省新上任的衛計委婦幼健康服務處處長,而她一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基層檢查了解下頭的情況,這第一站選的就是洛平市。
薛琰沒接於主任的話, 而是一指市計生辦會議室的窗外, 「那樓是幹什麼用的?」
洛平計生辦設在市衛生局六樓,新建的乳白色十層辦公樓高大氣派。
站在六樓上一眼望下去, 夾在樓后牆縫中的二層小樓更顯得破敗不堪,依稀能看出曾經的紅磚木窗,窗玻璃已經殘缺不全了, 還掛著幾縷破塑料布迎風招展如旗幟一般。
這年頭在一個富庶發達的市裡, 還能看見這種景象, 薛琰想不注意都難。
於主任擦了擦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尷尬的解釋, 「薛處長不是咱們洛平人,你不知道, 咱們局用的地是以前洛平市醫院的, 那那樓以前是醫院的婦產樓, 那樓說起來還是解放前建的,說是建築方面有研究價值, 上頭一直沒讓拆,就保留下來了, 」
其實這樣的小樓不只一處, 做為老洛平人, 於主任真沒覺得有啥了不得的價值,但見薛琰聽的認真,她只能繼續往下說,「咱們計生辦事情多地方小,我就打了報告把那樓當咱們的倉庫用,那樓蓋的挺結實的,白放著也是浪費不是?!」
洛平市醫院的婦產樓?還是文物?
薛琰走到窗邊往下看,「咱們的倉庫?走吧,過去看看……」
薛琰要看,計生辦迎檢的人有些慌了,於主任更是恨不得自扇耳光,她怎麼就順嘴把實話給禿嚕出來了呢?
這計生辦搬來多少年,那裡面就存了多少年的東西,平時也沒有安排人專管,薛琰一下去,這次迎檢算是白準備了。
計生辦副主任是個姓李的女人,有點年紀了,上前笑道,「薛主任可能不知道,這小樓可是許大夫工作了幾十年的地方,」
她嘆了口氣,「許大夫一生治病救人,連我從學校畢業之後,都跟著許大夫實習過呢!」
薛琰一調到平南,下頭對口單位已經將這個主管領導的來歷打聽的差不多了。
這薛琰其實跟洛平還是很有淵源的,她是以前洛平市醫院大外科主任蔡珩的二閨女,她的奶奶就更出名了,那是洛平第一代西醫婦產科的聖手,許靜昭。
薛琰一到,李主任就悄悄在觀察她了,不得不說,比起許靜昭的另幾個孫女,這個從小就跟著親媽離開的薛琰長的最像她,嗯,看她的履歷,首都醫大的女博士,三十多歲就成了正處,這能力,也是最像許靜昭跟蔡珩。
嘖嘖,這麼好個閨女,當初說不要就不要了,李主任都替蔡家心疼,但這會兒,她還得搬出許靜昭來,轉移一下薛琰的注意力,先把她要檢查計生辦庫房的事給了了。
薛琰沒理會李主任的話,她九歲跟著母親離開寧縣,再沒跟父親這邊有什麼來往,就是奶奶許靜昭去世的時候,才過來奔過一回喪。
記得她當時聽著奶奶冗長的悼詞,對奶奶的醫術,她是佩服的,但守靈時聽姑姑細說著奶奶的一生:
曾經洛平城首富家的大小姐,十七歲斷了學業嫁給爺爺蔡幼文,十八歲生下長子,之後跟著爺爺學醫,陸續生下四子三女,被蔡家搶光嫁妝,丈夫去世之後辛苦一人帶大兒女,整整一生,她都沒有為自己活過,更沒有挺直腰桿活過……
薛琰只有一個感覺: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薛琰這次到洛平來,純粹是為了公事,並沒有認親的打算,但這會兒計生辦為了不讓她下去看他們的庫房,居然連許靜昭都搬出來了,這反而叫她對那座小樓更有興趣了。
「走吧,我們過去看一看,起碼得知道咱們洛平的計生物資是怎麼管理的,」薛琰揮揮手,帶著同行人人徑直出了會議室,臨出門她回頭沖於主任一笑,「記得帶上庫房的鑰匙。」
……
這哪裡是婦產樓啊,真是跟個鬼樓差不多了,一進小樓,跟在薛琰後頭的檢查組成員心裡都開始犯嘀咕了,這查的也太細了,實在是沒必要。
薛琰已經踩著小高跟往裡走了,她打量著空蕩蕩的大廳,目光鎖在走廊兩邊緊閉的屋門上,那上的門牌依稀還能看出「婦科診室」「產科診室」的字樣。
「你們的倉庫呢?是哪間?」
於主任跟李主任無奈的對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這邊這邊,這樓地方挺大,我們也用不完,薛處長您看,這邊是我們這些年沒收的黑診所用於非法鑒定胎兒性別的B超機,」
這東西不貴,許多小診所自己買上一台就敢悄悄做生意了,李主任忍不住搖頭,「屢禁不止啊,我們沒收了,人家都不帶來要的,直接再買一台又開工了。」
薛琰站在房門口看了一眼,這裡對堆的B超機足有幾十台了,平南是人口大省,重男輕女的思想又很嚴重,她本身也算是個受害者了,
「市場需求大,自然有人鋌而走險了,何況咱們計生上,除了收繳跟罰款,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了,」
「可不是嘛,」說起這個計生辦也是一肚子苦水,「我們每年為了查這個,都要從各單位抽調專干來幫忙。」
薛琰推開隔壁的屋門,「這裡頭是什麼?」
「哈,這都是堆的一些不要的舊東西,沒啥可看的,」李主任嘴裡發苦,想攔,薛琰已經推門而入了。
可不是老東西嘛,薛琰看著滿滿一屋子的計生用品,啞然回頭,「於主任,你們的衛計用品,」
她後半句話「難道沒有按時發到各單位?」還沒出口,就感覺自己被一座小山給重重的拍在地上,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
薛琰睜開眼,迅速活動了下四肢,發現都聽指揮,心就放下了,看來她只是被砸暈了,並沒有傷著骨頭。
可這病房怎麼這麼暗呢?
薛琰正準備喊護士,轉頭就感到一陣暈眩,等她緩過神的時候,卻發現她腦子裡多了許多東西:
她叫許靜昭,是洛平城許家二房獨女,今年十六歲,前幾天才從汴城女子師範放暑假回來,因為路上趕的急,中了暑氣到家之後就一直卧床……
再看看眼前的大床,身上的絲被跟垂下的羅帳,還有從帳外透進來的燭光,薛琰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她應該是小說里電視上說的穿越了,而且還成了她自己的親奶奶許靜昭!
薛琰不由撫額,不知道大晉江的小說里,有沒有人是被幾十箱計生用品給砸到百年前的?
想到那整整一面牆的保險套,薛琰後悔的腸子都斷了,她怎麼就那麼不聽勸,非要那幢該死的小樓里查什麼倉庫?
將來她的追悼詞會怎麼寫?
檢查工作時不幸被套套砸中光榮殉職?
饒是她已經活了三十多歲,依然替百年後的自己窘的兩頰發燒。
洛平計生辦到底有沒有按規章制度給各單位還有社區育齡婦女發放計生用品有那麼重要嗎?
有!
可真的就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嗎?
沒有!
但沒有也晚了啊!
薛琰恨不得兩手撓牆,她不想回到百年前!
她不想成為許靜昭!
她不想嫁給爺爺蔡幼文!
不想生七個孩子!
不想被批,斗!
l不想!
一點也不想!
「婦產樓,婦產樓,我為什麼要看什麼婦產樓!?」
薛琰還沒罵完,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坐在砸穿自己的那間計生庫房裡!
薛琰站起身,獃獃的看著自己光光的腳丫跟身上的綢緞睡衣,再看看面前那摞的整整齊齊的保險套箱子,想不通發生了什麼?
她茫然的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兒,撒腿就往屋外跑。
她得出去,哪怕是以十幾歲的身體出去,哪怕是穿著睡衣光著腳丫出去,哪怕是回到在現代社會一切重來呢,她也不要活在一百年前那個亂世!
而徐氏也深知這一點,平時對姜老太太也沒有多恭順,對絕了后的二房,就更加不給好臉色了。
「你什麼你?你有靜安在,總有熬出頭的一天,我跟淑嫻呢?」還敢來自己跟前叫苦抱怨,找罵呢這是。
郭太太眼中閃過了抹隱痛,她跟許耀民相幼相識,成親之後感情融洽,原想著兩個奉養雙親,撫育兒女,能做一對白頭鴛鴦,沒想到天不假人,成親不到三年,許耀民一場絞腸痧沒救過來,連靜昭的面兒都沒見,就這麼撒手去了。
「娘,您不是還要盤家裡的賬嗎?咱們先回去吧,我回去把帶的葯拿過來,這就給奶奶處理創口,」
郭太太也不樂意看姜老太太教訓徐氏,尤其是這個嫂子還成天跟只鬥雞一樣盯著自己,好像自己管個家就把許家的錢都搬到自己的小庫房裡了一樣,「成,咱們跟你奶奶說一聲。」
等兩人從正房裡出來,薛琰還能聽見姜老太太罵徐氏的聲音,「娘,大伯娘是不是這裡……」
她點點自己的腦袋,徐氏腦子可不怎麼清楚。
郭太太嗔了薛琰一眼,「你啊,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大伯娘,以後可不許再頂撞她了,須知女子……」
薛琰可不像許靜昭那麼好耐性,「是是是,娘您說的對,我不是聽不下去大伯娘往您跟奶奶的傷口上撒鹽嗎?叫我說,你們三個人里,其實她才是那個一點兒都不思念大伯的人,」
如果真的感傷自己的處境,思念故人,又怎麼會把「寡婦」掛在嘴邊?
在薛琰看來,「寡婦」這個身份不過是徐氏手裡的矛跟盾罷了,不過是矛還是盾,就看她需要用哪一樣了。
徐氏思不思念許耀宗郭太太不知道,但許耀民去的那一刻,郭太太是恨不得立時跟著丈夫一道兒走的,也幸虧肚子里還懷著女兒,不然她真的挺不過來,「算了,她畢竟是長輩,她不懂事,你卻不能懂規矩。」
「女兒知道了,」郭太太是好心,薛琰也不忍太過拂逆她,畢竟她們隔的可不是一道代溝,薛琰並不指望自己能把郭太太給勸過來。
等兩人到了郭太太住的院子,見女兒要走,郭太太一把拉住她,「你對你奶奶的病真的有把握?」
汴城建了整個平南第一家女子師範,能入學的非富即貴,郭太太下大決心送女兒去汴城,除了希望女兒學知識開眼界,也有提高女兒身份,以後找個好夫婿的用意在裡頭。
並沒有真的指望許靜昭從裡頭畢業之後當什麼女先生,可她怎麼才去了一個學期,連醫術都會了?
「這治病的事哪能教一下就會的?你可別哄我,你表舅開的葯堂里,光抓藥的都得先當三年學徒呢,」
郭太太可不信女兒真的能治好姜老太太的病,「那是你奶奶,你可不能胡來!」
「娘您就放心吧,」清創對她這個在三甲醫院急診科呆過幾年的前醫生來說,根本就是舉手之勞,「娘您不知道,我好像在學醫上頗有天賦,在學校教洋文的神父不停誇我呢,還借了許多西洋的醫書給我看,」
薛琰得意的沖郭太太眨眨眼,「我啊記性好,很快就記住了,可光看書有什麼意思?學校里課業不緊,我就跑到神父開的醫院裡去幫忙了!」
自己可是理論實踐兩手抓。
郭太太將信將疑,她不放心的嗔了女兒一眼,「西醫就那麼好學?那咱們這兒福音堂的大夫怎麼看不好你奶奶的傷?」
汴城的其實也看不好,薛琰抱著郭太太的胳膊,「這大夫也分水平高低嘛,奶奶的傷真不是大事,」
薛琰現在最擔心就是她空間里的藥品還能不能發揮以前的藥效,「我回去了,就算是這帶來的葯對奶奶的傷口沒有顯明的療效,但控制住奶奶的消渴症我還是有些信心的,您就等著瞧吧!」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不錯的方子來治療消渴症了,但姜老太太當家作主慣了,平時的飲食習慣上,她自己不注意,就沒有人敢管她,病人不注意,光靠湯藥也只能是緩解一時,薛琰準備趁自己在家的時候,把姜老太太的飲食習慣徹底給調整好了。
等回到自己屋裡,薛琰叫青桃出去,關好屋門,心念微動,閃身進了空間。
她直奔奶奶留下的診室,從柜子里去出一個器械包來,又拿了雙氧水跟磺伏,想了想,又取了兩支慶大黴素,看著紙盒子里的針劑,薛琰有些心疼,這年頭,抗生素還沒有被發現,別說慶大黴素了,就是青霉素以後也價比黃金啊!
—
等薛琰再到姜老太太那兒去的時候,徐氏已經離開了,姜老太太看著薛琰手裡抱著的東西,「這都是你從汴城帶回來的?」
薛琰點點頭,俯身把姜老太太的撒腳褲給卷的高高的,完全將創口給露了出來,打開器械包開始給姜老太太清創,最後又敲了支慶大。
「靜昭,」姜老太太被孫女行雲流水的動作給驚的都顧不上腿上的傷口了,「你這是跟誰學的?還有,這都是啥東西啊,」
明晃晃亮晶晶的,饒是姜老太太見多識廣,也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她拿起一把手術剪,沉甸甸的,這似鐵非鐵,似銀非銀的,「這東西怕不便宜吧?」
薛琰麻利的給姜老太太包紮好患處,打了個漂亮的結,才抬頭道,「可不是不便宜么,奶奶,我上學這半年,每天都跑到福音堂開的西醫所里給修女當幫手,還把自己半年的生活費都砸進去,人家才給的這些東西,」
她沖姜老太太眨眨眼,「咱們可得悄悄兒的,別叫旁人知道了。」
她初來乍到的,可不想被人注意上。
「那是,」
姜老太太肯定的點點頭,不說這些金貴東西,就是叫孫女去碰人家血乎里拉的傷口,姜老太太自己就先不能忍,「你跟你娘一個樣啊,平時悶聲不吭的,可心裡孝順著呢,就算是奶奶這腿好不了,也不會忘了我有個孝順的好孫女兒啊!」
這個才是最叫姜老太太欣慰的地方,「都是奶奶不好,平時沒有多帶帶你……」
薛琰忙打斷姜老太太的懺悔,人各有所長,姜老太太一個女人撐起整個許家,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怎麼還能再要求她忙完外頭的事情,回來之後還要做慈愛的長輩?
「奶奶,您要是真的覺得我孝順,那以後可得聽我的話,我說你吃什麼,您就吃什麼,不許背著我偷吃紅燒肉,小酥肉四喜丸子燉羊肉這些了。」
薛琰一本正經的給姜老太太提條件,她路上也大概問了郭太太了,姜老太太以前吃過苦,富裕之後,格外喜歡大魚大肉,但這些不說是糖尿病人,就是正常的老人,也應該節制了。
見姜老太太要撇嘴,薛琰忙抱著姜老太太的胳膊撒嬌,「您就先聽我一次,這樣吧,您腿上的傷口長好了,咱們再商量開不開禁?成不?」
姜老太太看著自己被雪白紗布包著的腿,她是個果決的人,「行,只要我這腿能好,以後永遠都不吃肉我也答應!」
有了姜老太太的承諾,薛琰立馬行動起來,雖然沒有辦法查姜老太太的血糖值,但根本她的觀察,她的病並不算太嚴重,也幸虧這些年姜老太太一直在打理許家的產業,時常在外奔走,運動量足夠,身體各項機能都還不錯,所以治起來壓力要小上許多。
薛琰每天上午準時過來給姜老太太沖洗換藥,她腿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結痂。
這下不說姜老太太,連郭太太都大為震驚,婆婆腿上的傷足足折磨了她近兩年,時好時壞的,尤其是近期,潰爛的傷口還開始流膿,也虧得老人堅強,一直咬緊牙關這麼挨著,有時候郭太太都在想,婆婆會不會熬不過這個坎兒,撒手去了?
薛琰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死鴨子嘴硬的顧樂棠,迅速幫他把敷料貼好,「行了,我走了,你休息吧。」
「呃,那個,」顧樂棠撓撓頭,「謝謝你。」
還知道說謝謝,薛琰沖他點了點頭,徑直出了客院。
回到自己房間關好房門,薛琰就閃身回了空間,她的藥品可以無限量,但器械用過之後卻是要消毒的,萬幸當年這些事情都是婦科診室自己動手的,奶奶的靜室里還留著她用的高壓消毒鍋。
薛琰新用過的器械消毒打包,放進高壓消毒鍋里插好電,順手打開寫字檯上的燈,拿起奶奶留下的筆記本看了起來……
……
顧樂棠換過了葯,薛琰也一再保證他那傷根本沒大礙,上戰場都成,姜老太太便安排著一家子回洛平了。
才來沒幾天就要走,薛琰也有些遺憾,這會兒可是洛平是熱的時候,城裡哪有莊子上涼快?
尤其是青桃她們這些下人,主子們在家裡還可以用冰,她們做為丫鬟,哪有這個福氣?在莊子上就不同了,晚上夜風一來,隨時都能被吹個透芯涼,睡覺別提多愜意了。
「小姐要是不跟老太太說修路就好了,我覺得這路就挺好的,幾百年不都是這麼走的嗎?我聽莊子里的人說了,修路費錢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