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贖身

  此為防盜章


  「看不出來!」


  薛琰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死鴨子嘴硬的顧樂棠, 迅速幫他把敷料貼好, 「行了,我走了,你休息吧。」


  「呃,那個,」顧樂棠撓撓頭,「謝謝你。」


  還知道說謝謝, 薛琰沖他點了點頭, 徑直出了客院。


  回到自己房間關好房門, 薛琰就閃身回了空間, 她的藥品可以無限量, 但器械用過之後卻是要消毒的, 萬幸當年這些事情都是婦科診室自己動手的, 奶奶的靜室里還留著她用的高壓消毒鍋。


  薛琰新用過的器械消毒打包, 放進高壓消毒鍋里插好電, 順手打開寫字檯上的燈, 拿起奶奶留下的筆記本看了起來……


  ……


  顧樂棠換過了葯,薛琰也一再保證他那傷根本沒大礙,上戰場都成, 姜老太太便安排著一家子回洛平了。


  才來沒幾天就要走, 薛琰也有些遺憾,這會兒可是洛平是熱的時候, 城裡哪有莊子上涼快?

  尤其是青桃她們這些下人, 主子們在家裡還可以用冰, 她們做為丫鬟,哪有這個福氣?在莊子上就不同了,晚上夜風一來,隨時都能被吹個透芯涼,睡覺別提多愜意了。


  「小姐要是不跟老太太說修路就好了,我覺得這路就挺好的,幾百年不都是這麼走的嗎?我聽莊子里的人說了,修路費錢的很,」


  真不如直接施粥舍飯呢,她們這些人不但能多得月錢,吃的也好。


  每當家裡主子們的壽日,青桃都會捎信叫家裡人早早過來,她會事先從廚上把舍的東西順出來一些,叫弟弟帶回家,能吃上好幾頓呢!


  薛琰懶得跟青桃講那些大道理,許家的錢是許家人的,跟青桃沒什麼關係,給了她得,不給也沒有她置喙的餘地。


  她挑簾看看窗外,顧樂棠傷口沒拆線呢自然得坐車,許靜安也沒有之前活躍了,老實的陪顧樂棠坐在車裡,也不像來的時候,騎著自行車了。


  顧樂棠歪在馬車裡看書,其實這一路顛簸不停,他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但依然堅持舉著手裡的《蝶戀花傳》,也不過是為了不接許請安的話茬,這人真是太啰嗦了,光他那個妹子,恨不得一天在自己跟前念叨十幾遍。


  許靜安想幹什麼顧樂棠也不是猜不出來,這一套他見的多了,這次要不是為了躲避嫂子給自己推銷她娘家表妹,他也不會千里迢迢跑到洛平來,結果還被人在腿上縫了兩針!


  許靜安說了半天,發現顧樂棠居然歪在靠墊上睡著了,心裡暗罵真是個紈絝,他挑開車簾探頭看了看前頭的馬車,又暗罵許靜昭不知好歹沒有眼色,這麼好一個男人,都不知道抓機會。


  罵完這個又罵了那個,許靜安心裡舒服了,也不再說話,學著顧樂棠的樣子,睡覺去了。


  ……


  徐氏已經收到了顧家公子去水泉的路上摔傷了腿的消息,她又氣又怕,當時就跑到佛堂里給菩薩上了柱香,祈求她保佑兒子不要被遷怒了,她可是親眼看見張道尹派人來接顧樂棠去他府上小住的,要不是兒子機靈提出帶顧樂棠去鄉下莊子上,恐怕這寶貝兒都會叫人搶了去!

  此刻她心如油煎的站在大門口,不停的往街口探頭,「怎麼還不到?」


  「就是啊,姑姑,這都幾點了,表哥他們怎麼還不到家?」


  徐雲俏隨著徐氏的節奏不住的往街口伸頭,嘴也不停,「姑姑您也是的,也不留表哥在家裡多呆兩天,表哥都回來這麼久了,我也沒有見著他一面兒,表哥可是跟我最親了,我都想他了,也不知道他想我沒?」


  徐家二小姐徐雲嬌有些聽不下去,「雲俏,你多大了?還這麼口沒遮攔的?」


  徐雲俏不屑的白了二姐一眼,裝什麼裝啊,誰不知道徐家四位小姐,老二徐雲嬌長的最丑,所以才成天端著架子管東管西的,卻不知道她越是這樣,表哥越討厭她。


  徐雲嬌知道妹妹看不起自己,但她想的更多的是徐家的臉面,不得不放低聲音悄悄勸徐雲俏,「這是大路上呢,叫人聽了去該怎麼想?」


  怎麼想?她才不怕外人想呢!誰不知道她徐家三小姐是要嫁到許家當大少奶奶的?


  徐雲俏剛想再懟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徐雲嬌兩句,就聽徐雲瑤大聲道,「表哥,表哥來了,」


  她忙抬眼望去,遠遠就看見許家的馬車拐進街口,立馬跳了起來,「那是許家的馬車!」


  徐氏也看見了,她連忙理了理衣衫,滿臉是笑的看向緩緩停下的馬車,沒等她開口,兩個侄女已經撲向第二輛馬車了,「表哥……」


  薛琰正準備下車呢,忽然就聽外頭兩聲嬌滴滴的「表哥」,車簾就被人一把掀開了,「怎麼是你?」


  徐雲俏臉的上笑瞬時凝固了,「你怎麼在這兒?」真是晦氣,這許靜昭的馬車居然在表哥的前頭。


  薛琰冷冷一笑,「我怎麼不能在這兒?這可是許家的馬車!徐三小姐!」


  「那我表哥呢?」徐雲瑤從小就愛跟著徐雲俏跑,徐雲俏覺得好的,她也覺得是個寶,所以小小年紀也跟著徐雲俏把許靜安當寶貝,「這車不應該是我表哥坐的?」


  「應不應該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敢情在徐家人眼裡,除了姜老太太,就是許靜安了,「你們的表哥在後頭那輛車上呢,快去吧,」


  她不懷好意的往後頭望了一眼,「大伯娘已經過去了。」


  許家貨郎起家,沒什麼底蘊可談,但做人起碼的禮數得有吧?

  姜老太太這個婆婆在頭一輛車上,徐氏居然已經跑到後頭的馬車上找兒子去了,也夠奇葩,薛琰理了理裙子,走到姜老太太馬車前,「奶奶,您小心點兒,我扶您下來。」


  長房是怎麼想的她管不著,薛琰決定好好孝敬一心疼愛她的姜老太太。


  當然,也不耽誤她順道踩一下長房。


  「沒事,有你娘在呢,哪兒能摔著我?」姜老太太看著孫女笑盈盈的臉,心花都開了,「真當你奶奶我不中用啦?」


  「哪兒能呢,我是想著您坐了一上午車,肯定累的骨頭都僵了,我才下車的時候,都覺得腿腳不利索呢,」


  薛琰笑眯眯的伸手給姜老太太按了按腿,「孫女知道您老當益壯!」


  姜老太太被薛琰摁的渾身熨帖,「淑嫻,你看我孫女多孝順啊!」


  郭太太被姜老太太炫孫女炫的啞口無言,是你孫女兒不錯,那也是我閨女啊!


  「娘您別誇她了,小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小尾巴?薛琰轉頭看看身後,沖郭太太腆著臉笑道,「娘,哪有啊?」


  「你這孩子,」郭太太被女兒的小模樣給萌的心軟成一片,「別在這兒撒嬌了,快下去吧,別叫你大伯娘等著。」


  告狀的本事薛琰可是駕輕就熟,「娘您放心,大伯娘接大哥去了,奶奶,您慢點起身,咱們等大伯娘跟大哥過來,」


  她小心的扶著姜老太太下車,「奶奶,咱們家怎麼不買輛汽車呢?比馬車速度快,也更穩當,」


  剛才她可是在街上看見一輛汽車,要是有輛車就好了,她也可以開一開。


  許靜安在後頭馬車上已經被四個女人纏的頭大了,尤其這還是在顧樂棠跟前,「行了娘,您不趕緊去接著奶奶,我有手有腳的,您過來幹嘛呀?」


  「還有你們,圍著我幹什麼?煩死了,一邊兒去!」沒去京都之前,許靜安還覺得兩個表妹有些看頭,這到京都開了眼界之後,許靜安對家裡這兩隻土包子一點興趣也沒有了,瞧那打扮兒,恨不得把首飾匣子都頂到頭了。


  怨不得人家都說徐家是靠著他們許家才發的家!

  徐雲俏被許靜安訓的兩眼含淚,以前表哥可是對她最好了,「姑姑,你看……」


  「讓讓!」許靜安不耐煩的一把推開徐雲俏,「樂棠,你慢點兒,我叫人抬轎子過來。」


  顧樂棠也不喜歡突然跑來的兩個小姐,跟幾隻咯咯叫的小母雞一樣,吵的人頭疼,但許靜安對她們的態度更叫他不喜歡,「沒事,我能走,」


  他的傷口並不在關節處,小心些不影響行動,他避開許靜安的手,直接單腿從車裡跳了出來,「老太太已經下車了,咱們別在這兒耽擱了。」


  說完便緩步往姜老太太身邊去。


  顧樂棠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雖然顧家子孫眾多,但兩位老人最疼愛的就是他,顧樂棠跟他們的感情也最深,因此許靜安跟許家大太太的態度,叫他不怎麼舒服。


  許靜安沖徐氏一瞪眼,「娘,老太太回來了,您不快些過去請安,找我幹什麼?」


  叫外人看見,只會笑話許家沒有規矩,不分長幼。


  徐氏委屈的扁扁嘴,「老太太我天天兒伺候,你娘不是快一年了才見一回嘛?」


  但她不敢違逆兒子的話,甩著帕子往姜老太太身邊跑,「娘,您怎麼這麼快就下車了,我還準備去扶您呢!」


  薛琰可憐巴巴的樣子把姜老太太給逗樂了,「行,就照你說的,咱們自己去布莊里挑!」


  她因為腿疾複發的緣故,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出門兒了,也到了出去走走,到許家的鋪子里看看的時候了。


  徐氏被關了幾天,成天不是喊著許耀宗就是念著許靜安,在富榮院里哭,姜老太太真是無比晦氣,偏又不能真的一根繩子勒死她,只能發話叫她事的時候可以出來走動走動。


  這徐氏也算是長了腦子,被放出來之後,每天都跑到姜老太太這裡點卯,什麼時候郭太太跟許靜昭走,她才會離開。


  這會兒徐氏跟個透明人一樣在旁邊坐了大半天,要不是被姜老太太嚇怕了,剛才那串翡翠鏈子的時候拿出來的時候,她都要忍不住開口阻止了。


  那塊翡翠料子她也是見過的,原想著將來都是許靜安的,沒想到這會兒姜老太太拿出來送給了許靜昭!


  這樣的好東西就算是不給自己這個長媳,留著將來給自己兒媳也好啊,為什麼要送給許靜昭這個賠錢貨?


  好不容易等到姜老太太帶著郭氏母女出了門,她立馬叫人往徐家請自己的嫂子過來,「你不是說要給那死丫頭尋婆家嗎?怎麼還沒有信兒?」


  徐申氏嗐了一聲,「這不還早著呢?」怎麼那麼急?

  「不行,不早了,得趕快把那死丫頭攆出去,你不知道,」


  徐氏一把把徐申氏摁到椅子上,把上午在正院的事跟徐申氏說了一遍,想到那串碧如湖水的翡翠,徐氏心疼的肝兒顫,「那可是陽綠,你是沒見,那色兒有多正,水頭兒也足,」


  她撫了撫胸口,咬牙切齒道,「就算是你拿著大洋都未必能找到那麼好的東西!」


  徐家榨油坊也是有些家底的,尤其是這些年跟在許家後頭,沒少撈銀子,但聽到姜老太太出手就是一條陽綠的鏈子,也跟著嘖舌,「怕是沒幾千大洋辦不下來吧?」


  可不是么?


  想到白花花的銀洋就這麼歸了許靜昭了,徐氏就覺得喘不過氣來,「所以得趕快把她給嫁出去,那死丫頭是個哄死人不償命的!」


  再多留兩年,還不知道要從老許家挖走多少東西呢!


  徐申氏已經幫著許靜昭挑好人家兒了,她往徐氏跟前湊了湊,「我回去就去問了,說起來也是咱們的親戚,蔡家!」


  蔡家?


  許家有姓蔡的親戚?她怎麼不知道?「哪個蔡家?」


  徐申氏噗嗤一笑,「你是貴人多忘事,以前不還跟我表姐打過牌嘛,就是福音堂那個蔡家。」


  知道了,徐申氏娘家表姐王氏嫁到了福音堂蔡家,要說嘛,這蔡家也算有些出身,因為蔡家信教的早,蔡家老二又成了牧師,蔡家老大蔡遇春也就成了信徒會公選出來的會長。


  所以洛平城的福音堂就是蔡家打理著的,有那些信民供奉著,也頗為富裕,「你說王太太啊,她兒子不是娶親了?」


  現在信教的越來越多,蔡家老三還從了軍,叫許靜昭嫁到這樣的人家,徐氏有些不願意。


  徐申氏怎麼會不明白小姑的那點兒小心思?「我那個外甥娶的是我娘家侄女兒,如今兒子的生下了,我說的是蔡家四房,蔡家老四早年就不在了,如今就剩下個寡婦帶著一兒一女,」


  見徐氏留神聽自己說話,徐申氏就知道她動心了,「蔡家四太太娘家姓劉,我說的那個孩子在蔡家行四,叫幼文,在福音堂中學畢業之後,如今跟著教堂里的神父學醫術呢,」


  徐申氏沖徐氏眨眨眼,「我聽我表姐說了,過年就叫幼文跟著他三伯到部隊上,他家老在在馬旅長麾下當連長呢!」


  徐氏算是明白蔡家為什麼會同意這門親事了,恐怕他家還是上趕子高攀許家呢!

  「哼,沒想到你還是個善性人,靜昭嫁過去,還不得被人當奶奶供著?」有嫁妝有靠山,蔡家那樣的門第,怎麼敢輕易許靜昭?「那個蔡幼文生的如何?」


  「我敢過來提那肯定是一表人材了,錯不了,」蔡幼文生的濃眉大眼,徐申氏對他挺有信心的,「不過么,蔡家沒分家,蔡家老四又早早不在了,你也知道,如今我表姐當家,」


  她隱晦的看了徐氏一眼,她那個表姐王太太徐氏也是知道的,最是刻薄吝嗇一個人,偏規矩還大的很,蔡家四房沒有當家的男人,孤兒寡母靠著長房,那日子可想而知了,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要去陝西從軍了。


  徐氏冷冷一瞟了徐申氏一眼,「我們靜昭可是有大筆的陪嫁的,你表姐看中的是這個吧?」姜老太太那麼精明的人,能點頭才怪呢!


  徐申氏訕訕的一笑,「這你不用擔心了,蔡家再艱難也斷然做不出佔用侄媳女嫁妝的事,我是也是看著幼文是個好孩子,人老實本分,劉四太太也是個好脾性,靜昭嫁過去必然不會受苦,至於四房窮些,那怕什麼?等靜昭嫁過去蔡家就分家,以後四房還不是你們靜昭說了算?」


  徐申氏也是在替自己表姐分憂,蔡家看著風光,但也有一大家子要養,光著四房就得三張嘴吃閑飯,加上蔡幼文娶妻,蔡佩雯出嫁,哪哪都要錢,能找到許靜昭這樣的,將來有許靜昭的嫁妝支撐,王太太等於是漂漂亮亮的把包袱甩出去,還順便跟許家攀上了姻親,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你只管跟老太太提,管保她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蔡家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現在又沒有分家,誰還能嫌四房窮?

  在許家跟前,洛平哪一家都是不富裕!


  徐氏腦筋飛速的轉了起來,蔡家表面光鮮,蔡幼文也頗拿得出手,將來他去當兵,許靜昭嫁過去也就是守著婆婆跟小姑子生活,這沒有男人在身邊,還有個強勢的伯娘管著家,「成,我先跟老太太提一提,能行的話,定個日子咱們見見人。」


  徐申氏對蔡家這門親事抱著極大的熱情,她可是一早就收了蔡家的好處了,不但表姐王太太謝她,連蔡四太太劉氏對她更是感激不盡,臨走還送了一對銀鐲子給她。


  「這樣吧,蔡家的事我比你清楚,我今天也沒事兒,就在這兒等著老太太她們回來,我直接跟她們說,」這要是促成了這樁好事,許家的謝媒禮也不會輕。


  ……


  薛琰陪著姜老太太跟郭太太把洛平東西大街許家的鋪面走了一遍,她真是嚇住了,都不用算,這洛平最繁華的兩條街道上,掛著許家招牌的店鋪居然佔了四分之一!


  「奶奶,咱們家開了這麼些鋪子?怎麼不把鋪子租給別人經營?」她們當個包租婆收租豈不是更輕省?


  姜老太太瞥了薛琰一眼,小孫女成天讀書,對家裡的經營一概不通,這將鋪面租給旁人,哪還能體會其中的趣味?「誰說咱們家沒有鋪子出租?」


  姜老太太拿下頜點了點不遠處,「看到沒?那邊那個盛世祥銀樓,就是咱們許家的鋪面,還有對過兒的那家饌香閣,也是咱們的鋪面,等將來啊你出閣,我把這兩家鋪子的地契給你當嫁妝,」


  這是許家手裡最好地段的店鋪,店面又大,每年的租金都頗為豐厚,薛琰要是更喜歡把店面租出去,那就給她收租當脂粉錢好了,「剩下的鋪面都不如這兩間,我料理不過來,乾脆就租出去了,我啊手裡存不住銀子,又不耐煩跟錢莊打交道,乾脆就買田置地了,什麼也沒有這些牢靠!」


  姜老太太是不是愛置地產薛琰不知道,但她卻聽姑姑說過,當年爺爺奶奶在洛平開私人醫院的時候,用的也是奶奶嫁妝里的房產,後來她還聽叔叔感嘆過,如果那片地能還給許家,這輩子都吃穿不愁了。


  「其實咱們家裡頭也沒有做什麼了不得的大生意,」


  雖然看出來孫女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但姜老太太還是挺願意跟她多說一些,「都是些針頭線腦,百姓們的衣食住行,賺不了多少大洋,你爺爺以前是個貨郎,咱們許家起家靠的就是這些。」


  而徐氏也深知這一點,平時對姜老太太也沒有多恭順,對絕了后的二房,就更加不給好臉色了。


  「你什麼你?你有靜安在,總有熬出頭的一天,我跟淑嫻呢?」還敢來自己跟前叫苦抱怨,找罵呢這是。


  郭太太眼中閃過了抹隱痛,她跟許耀民相幼相識,成親之後感情融洽,原想著兩個奉養雙親,撫育兒女,能做一對白頭鴛鴦,沒想到天不假人,成親不到三年,許耀民一場絞腸痧沒救過來,連靜昭的面兒都沒見,就這麼撒手去了。


  「娘,您不是還要盤家裡的賬嗎?咱們先回去吧,我回去把帶的葯拿過來,這就給奶奶處理創口,」


  郭太太也不樂意看姜老太太教訓徐氏,尤其是這個嫂子還成天跟只鬥雞一樣盯著自己,好像自己管個家就把許家的錢都搬到自己的小庫房裡了一樣,「成,咱們跟你奶奶說一聲。」


  等兩人從正房裡出來,薛琰還能聽見姜老太太罵徐氏的聲音,「娘,大伯娘是不是這裡……」


  她點點自己的腦袋,徐氏腦子可不怎麼清楚。


  郭太太嗔了薛琰一眼,「你啊,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大伯娘,以後可不許再頂撞她了,須知女子……」


  薛琰可不像許靜昭那麼好耐性,「是是是,娘您說的對,我不是聽不下去大伯娘往您跟奶奶的傷口上撒鹽嗎?叫我說,你們三個人里,其實她才是那個一點兒都不思念大伯的人,」


  如果真的感傷自己的處境,思念故人,又怎麼會把「寡婦」掛在嘴邊?

  在薛琰看來,「寡婦」這個身份不過是徐氏手裡的矛跟盾罷了,不過是矛還是盾,就看她需要用哪一樣了。


  徐氏思不思念許耀宗郭太太不知道,但許耀民去的那一刻,郭太太是恨不得立時跟著丈夫一道兒走的,也幸虧肚子里還懷著女兒,不然她真的挺不過來,「算了,她畢竟是長輩,她不懂事,你卻不能懂規矩。」


  「女兒知道了,」郭太太是好心,薛琰也不忍太過拂逆她,畢竟她們隔的可不是一道代溝,薛琰並不指望自己能把郭太太給勸過來。


  等兩人到了郭太太住的院子,見女兒要走,郭太太一把拉住她,「你對你奶奶的病真的有把握?」


  汴城建了整個平南第一家女子師範,能入學的非富即貴,郭太太下大決心送女兒去汴城,除了希望女兒學知識開眼界,也有提高女兒身份,以後找個好夫婿的用意在裡頭。


  並沒有真的指望許靜昭從裡頭畢業之後當什麼女先生,可她怎麼才去了一個學期,連醫術都會了?


  「這治病的事哪能教一下就會的?你可別哄我,你表舅開的葯堂里,光抓藥的都得先當三年學徒呢,」


  郭太太可不信女兒真的能治好姜老太太的病,「那是你奶奶,你可不能胡來!」


  「娘您就放心吧,」清創對她這個在三甲醫院急診科呆過幾年的前醫生來說,根本就是舉手之勞,「娘您不知道,我好像在學醫上頗有天賦,在學校教洋文的神父不停誇我呢,還借了許多西洋的醫書給我看,」


  薛琰得意的沖郭太太眨眨眼,「我啊記性好,很快就記住了,可光看書有什麼意思?學校里課業不緊,我就跑到神父開的醫院裡去幫忙了!」


  自己可是理論實踐兩手抓。


  郭太太將信將疑,她不放心的嗔了女兒一眼,「西醫就那麼好學?那咱們這兒福音堂的大夫怎麼看不好你奶奶的傷?」


  汴城的其實也看不好,薛琰抱著郭太太的胳膊,「這大夫也分水平高低嘛,奶奶的傷真不是大事,」


  薛琰現在最擔心就是她空間里的藥品還能不能發揮以前的藥效,「我回去了,就算是這帶來的葯對奶奶的傷口沒有顯明的療效,但控制住奶奶的消渴症我還是有些信心的,您就等著瞧吧!」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不錯的方子來治療消渴症了,但姜老太太當家作主慣了,平時的飲食習慣上,她自己不注意,就沒有人敢管她,病人不注意,光靠湯藥也只能是緩解一時,薛琰準備趁自己在家的時候,把姜老太太的飲食習慣徹底給調整好了。


  等回到自己屋裡,薛琰叫青桃出去,關好屋門,心念微動,閃身進了空間。


  她直奔奶奶留下的診室,從柜子里去出一個器械包來,又拿了雙氧水跟磺伏,想了想,又取了兩支慶大黴素,看著紙盒子里的針劑,薛琰有些心疼,這年頭,抗生素還沒有被發現,別說慶大黴素了,就是青霉素以後也價比黃金啊!

  —


  等薛琰再到姜老太太那兒去的時候,徐氏已經離開了,姜老太太看著薛琰手裡抱著的東西,「這都是你從汴城帶回來的?」


  薛琰點點頭,俯身把姜老太太的撒腳褲給卷的高高的,完全將創口給露了出來,打開器械包開始給姜老太太清創,最後又敲了支慶大。


  「靜昭,」姜老太太被孫女行雲流水的動作給驚的都顧不上腿上的傷口了,「你這是跟誰學的?還有,這都是啥東西啊,」


  明晃晃亮晶晶的,饒是姜老太太見多識廣,也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她拿起一把手術剪,沉甸甸的,這似鐵非鐵,似銀非銀的,「這東西怕不便宜吧?」


  薛琰麻利的給姜老太太包紮好患處,打了個漂亮的結,才抬頭道,「可不是不便宜么,奶奶,我上學這半年,每天都跑到福音堂開的西醫所里給修女當幫手,還把自己半年的生活費都砸進去,人家才給的這些東西,」


  她沖姜老太太眨眨眼,「咱們可得悄悄兒的,別叫旁人知道了。」


  她初來乍到的,可不想被人注意上。


  「那是,」


  姜老太太肯定的點點頭,不說這些金貴東西,就是叫孫女去碰人家血乎里拉的傷口,姜老太太自己就先不能忍,「你跟你娘一個樣啊,平時悶聲不吭的,可心裡孝順著呢,就算是奶奶這腿好不了,也不會忘了我有個孝順的好孫女兒啊!」


  這個才是最叫姜老太太欣慰的地方,「都是奶奶不好,平時沒有多帶帶你……」


  薛琰忙打斷姜老太太的懺悔,人各有所長,姜老太太一個女人撐起整個許家,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怎麼還能再要求她忙完外頭的事情,回來之後還要做慈愛的長輩?


  「奶奶,您要是真的覺得我孝順,那以後可得聽我的話,我說你吃什麼,您就吃什麼,不許背著我偷吃紅燒肉,小酥肉四喜丸子燉羊肉這些了。」


  薛琰一本正經的給姜老太太提條件,她路上也大概問了郭太太了,姜老太太以前吃過苦,富裕之後,格外喜歡大魚大肉,但這些不說是糖尿病人,就是正常的老人,也應該節制了。


  見姜老太太要撇嘴,薛琰忙抱著姜老太太的胳膊撒嬌,「您就先聽我一次,這樣吧,您腿上的傷口長好了,咱們再商量開不開禁?成不?」


  姜老太太看著自己被雪白紗布包著的腿,她是個果決的人,「行,只要我這腿能好,以後永遠都不吃肉我也答應!」


  有了姜老太太的承諾,薛琰立馬行動起來,雖然沒有辦法查姜老太太的血糖值,但根本她的觀察,她的病並不算太嚴重,也幸虧這些年姜老太太一直在打理許家的產業,時常在外奔走,運動量足夠,身體各項機能都還不錯,所以治起來壓力要小上許多。


  薛琰每天上午準時過來給姜老太太沖洗換藥,她腿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結痂。


  這下不說姜老太太,連郭太太都大為震驚,婆婆腿上的傷足足折磨了她近兩年,時好時壞的,尤其是近期,潰爛的傷口還開始流膿,也虧得老人堅強,一直咬緊牙關這麼挨著,有時候郭太太都在想,婆婆會不會熬不過這個坎兒,撒手去了?


  姜老太太徹底動了心,就聽薛琰又道,「奶奶,您這麼能幹,就得叫大夥都知道,您一個沒讀書過的小女子,一點兒都不比那些自以為是大爺的男人們差!他們能幹成的,幹不成的,你都干成了!」


  姜老太太心中的豪氣也被薛琰給激起來了,「好,就照靜昭說的辦,既然是我的六十大壽,那咱們就弄些響動出來,做點跟別家不一樣的事,」


  她嘆了口氣,「當年你爺爺當貨郎,可不止是走街串巷,那是一出去多少天,挨村兒的跑啊,晴天還好,遇上雨雪天,回來都是兩腿的泥,他最費的也是鞋了!」


  郭太太不滿的瞪了女兒一眼,這孩子就愛生事,且不說修路要花費多少錢,關鍵是操心啊,「這麼長條路,幾十里呢!」


  「咱們一點點來啊,先從水泉莊子門口修起,一次也不多,五里五里的來,慢慢往洛平城這邊修啊,或者先一處處修咱們各處莊子前的路,反正我奶奶是要長命百歲的,不著急,以後咱們把許家的路修好了,再替洛平的百姓把路修到省城去!」


  姜老太太被薛琰的馬屁逗的哈哈大笑,「好,就這麼辦,我還有四十個壽辰要做呢,慢慢修!」


  「娘,等我將來掙錢了,給您過大壽咱們就修橋!」薛琰沖郭太太俏皮的一笑,彷彿怕她吃醋一般。


  「你掙錢了?哎喲,我們大小姐還準備掙錢,」姜老太太覺得更有趣了,「你跟奶奶說說,你準備怎麼掙錢啊?喜歡奶奶哪處鋪子,奶奶送給我們靜昭!」


  孫女想掙錢,給個鋪子練練手也不錯,剛好可以看看她是不是這塊料?!


  「娘,」


  郭太太急了,生怕薛琰說出什麼不妥的話來,「您別聽靜昭瞎說,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等到了莊子上,她得好好教訓她一頓叫許靜昭長長記性才成!

  「我不要鋪子,奶奶,我想找個工作,」薛琰對自己的未來還沒有太明確的打算,關鍵是這會兒世道太亂,后二十年都沒有多太平的日子,「嗯,我上的是師範,將來出來當個老師也行,」


  就憑她這個女博士,語數外理化生應該都能拿得下,「要不找間西醫院,當個女醫生也行,」


  她學了十幾年的專業,丟了也可惜。


  女先生,女大夫,姜老太太跟郭氏對視一眼,沒想到許靜昭心還挺大,可她們從來沒想到叫她出去自己謀生,郭太太抿了抿嘴唇,「那個,靜昭,其實你不必這麼辛苦的,咱們家裡不用你出去掙錢!」


  薛琰搖搖頭,「我是想出去工作,學以致用,並不是單純的為了掙錢,奶奶,娘,你們總希望我成為一個對社會,對他人有用的人吧?」


  這個她們還真的沒有想過,姜老太太輕咳一聲,「成,奶奶答應你,不過得先等你把汴城的學給上完了,等學成了,咱們再商量你做什麼?而且你要是想當女大夫,光跟著汴城的神父學怕是不行,怎麼不多找幾個大夫跟人學一學?」


  先把孫女哄住了,等以後嫁得良婿,生兒育女,她這要「工作」的心自然也就熄了。


  都不用猜,薛琰也知道姜老太太跟郭太太沒把她的話當真,而且也不會支持她出去工作,就像她奶奶許靜昭,也是在家裡敗落之後,為了一家子的生計,才給開了醫院的爺爺打下手,建國之後才進了醫院成了一名醫生。


  等馬車一進水泉村,整個氣象一新,薛琰從馬車裡探出頭,「奶奶,這裡還真是世外桃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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