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此為防盜章 「奶奶, 您看, 等著痂一掉啊,您的腿就徹底好了, 您可是答應過我的, 腿好了要帶我去鄉下莊子上避暑的, 」
聽說許在水泉的莊子里有條河,薛琰有游泳的習慣, 這會兒又正酷暑, 她想出去都快想瘋了。
「放心, 奶奶記著呢!」
姜老太太看著結痂的腿,想想以前這條腿腫的起明發亮, 傷口周圍都看不出膚色,感覺就跟做了場夢一樣,「我已經叫你老胡伯去安排了,你說你會鳧水?到底是真的假的?」
就算是在鄉下, 會鳧水的也都是鄉下男娃娃,哪有小姑娘家家會鳧水的?「以前你可不會, 跟誰學的?」
這個薛琰也想好了, 反正姜老太太一輩子也沒有出過洛平城, 最遠的地方就是鄉下莊子, 「就是跟汴城的修女們,那兩個修女姐姐都是外國人, 高鼻子藍眼睛, 我不但跟她們學護理, 還跟她們學英語,她們的英語,比學堂里教洋文的先生說的還好呢!」
姜老太太想起來郭氏說女兒的成績一直很優異,她原本覺得這都是應該的,可這會兒她聽出來了,許靜昭學習好是因為下了苦功的,還跟著外頭福音堂的修女學說話,還給人幹活,她撫著薛琰柔嫩的手,「你是女孩子,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銀洋,等開學了你去汴城,想念書就念,不想念就玩,不用那麼用功。」
「我跟你說,將來奶奶給你準備全洛平最多的嫁妝,保管你一輩子吃穿不愁,奶奶還聽說現在省城跟京都的年輕人還去什麼法蘭西英吉利的,你現在還小不能去那麼遠,等你嫁人了,就叫姑爺陪著你,你愛去哪兒玩去哪玩,」姜老太太從來都是人對自己一分好,她就努力還十分的,何況這還是自己的親孫女?
這還是薛琰兩輩子頭回聽人這麼跟自己說呢,上輩子不論是母親,還是她自己,都是拼盡全力往前沖的,為的就是不被人看輕,但如今這看似太平的局勢也不過是亂世中短暫的繁華罷了,再過兩年,仗打起來,再多的銀洋跟店面,也經不住炮火的洗禮。
「奶奶,我讀書為了自己長本事,自己的本事了,就算是沒有嫁妝,也照樣能活的很好,」薛琰倚在姜老太太的圈椅旁,「就像奶奶您,就算是爺爺去了,您不照樣把許家給撐起來了?」
這個是姜老太太最得意的就是這個了,「你說的也沒錯,以前啊,說女人得柔,要以柔克剛,我看啊,如今這世道女人還是強一些的好,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如果她不強勢,恐怕手下的管事跟掌柜都壓不服,許家早就像塊肉骨頭一樣被人給分完了。
「這人從書里乖,奶奶啊就是讀書太少,這看賬本打算盤還都是後來跟人學的,」說起這個,姜老太太也是滿心的遺憾,也是因為這個,她才給二兒子挑了郭家的女兒為妻,郭氏當初要送許靜昭去汴城上洋學堂,她雖然嫌遠,但到底沒有反對。
薛琰陪著姜老太太說了會兒話,有掌柜過來報賬,姜老太太也沒有讓薛琰回去,而是把她留在身邊,聽布莊的掌柜彙報這個月的收入情況。
「五月連著下了半個月,這山東的印花布都堵在船上了,六月頭上正是做夏衣呢,那鋪子里那點存貨都不夠幾家老主顧分的,」
許家布坊的掌柜姓梁,是許老太爺起家時的老夥計了,在姜老太太這裡也不拘謹,敲了敲煙袋鍋子,「叫我說,當初東家你就不該給陝西那邊做軍裝!」
姜老太太白了梁掌柜一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真是好日子過久了,忘了咱們許家是怎麼在洛平城站穩腳跟的,我不給馬旅長那邊做軍服,你以為他還會像這些年這樣照拂許家?」
當初囤下的布都給西北軍做成了衣裳,只收了個本錢,偏又碰上今年棉布奇缺,一里一外的,許家可算是狠賠了一筆。
梁掌柜沒吭聲,站起身兒道,「這月的賬都在這兒了,東家您閑了看看吧,有啥紕漏,您叫夥計跟我說。」
「奶奶,這梁掌柜,」薛琰沒做過生意,更不知道以前這生意人家是個什麼規矩,這梁掌柜對姜老太太的態度可不怎麼恭敬啊?
姜老太太一笑,拍了拍薛琰,「這人啊,不能光看表面的態度,你老梁伯跟著咱們幾十年了,脾氣是差點兒,但沒有外心更沒有外心,最可靠不過。」
薛琰點點頭,她初來乍到,許靜昭也沒有對老梁特別的記憶,「那西北馬旅長是怎麼回事?奶奶能跟我說么?」
姜老太太雖然讀書不多,但常年經營使得她比一般人都要開明,「馬旅長當年還只是個團長的時候,奶奶就認識他了,」
「當初他跟山西那邊打仗,沒餉,就求到咱們洛平地界兒上了,」她得意的指了指自己那雙布滿皺紋的眼睛,「奶奶這雙眼啊,毒著呢,一眼就看出來馬國棟是個人物,就帶頭把咱們許家各莊子上一年的存糧全都給捐出去了,」
姜老太太伸出兩根手指,「還給了他們兩千兩銀子。」
薛琰驚訝的合不攏嘴,自己這位老祖宗還真夠有膽色的,「結果馬旅長不但仗打贏了,後來還一路高升,現在做了旅長了?」
姜老太太得意的點點頭,「別看他現在人在陝西,可誰不知道馬國棟見我了要喊聲嬸子的?每年我做大壽,他都會派人過來給我送壽禮。」
只是孫女以前從來不在這上頭留心罷了,「有一次來的還是他的長子,也是個有出息的,小小年紀就跟著馬旅長東征西戰的,就是樣子長的凶了點,你那個時候還小,看見人家,還嚇哭了呢!」
還有這樣的事?薛琰腦子裡閃過一個高高的身影,不過她更有興趣的是這位西北軍的旅長。
她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許家在這樣的世道底下,沒有了頂門立戶的男人,依然越來越好的根本原因了,這年頭,誰手裡有槍,誰就是爺爺啊!
就聽姜老太太又道,「可惜你老梁伯看不透這一點,成天就想著眼皮子底下的塊兒八毛的,唉,我也懶得跟他講道理,反正我是東家,他是掌柜的,這許家還是老太太我說了算,」
她看著凝眉沉思的薛琰,覺得孫女挺好笑的,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雞蛋都不知道多少錢一個的嬌小姐,還能聽得懂這些?
她之所以跟孫女講這個,也就是希望孫女知道她們許家背後的靠山是誰罷了。
卻聽薛琰道,「奶奶說的是,這相交情都是處出來的,你來我往的,才能越來越親近,別說馬旅長管奶奶您叫『嬸子』,咱們一家人不能計較金銀,就是當成賣買做,長遠來看,咱們這筆生意也不虧。」
可惜薛琰學醫出身,歷史太渣,實在想不出陝西的馬旅長是哪位,也不知道他未來的前程如何,不過他是眼前許家唯一能抱住,而且一直在抱的大腿,還是得抱緊的好,「就算是軍服上咱們賠一些,只要許家平平安安的,自然能在別處掙回來。」
「好好好,沒想到我們靜昭最像我,」
薛琰的一番見解完全出乎姜老太太的意料,她樂得哈哈大笑,「早知道我孫女這麼爭氣,剛才就不叫老梁走了,也叫好好聽聽,別一把年紀了,見識還不如一個小孩子呢!」
姜老太太心裡高興,加上腿上的傷日漸恢復,便也耍起了小孩兒脾氣,也借口孫女長身體,狠狠的叫廚上給做了幾道硬菜奉上來。
她的飲食都是薛琰在張羅,除了中午可以見些葷腥,到了晚上,魚蝦還行,牛羊大肉是一點兒也見不著的,可把她給饞壞了。
老還小老還小,薛琰怎麼會不知道姜老太太的小算盤,不過這些日子她十分配合治療,恢復的也快,薛琰也樂意給姜老太太開開禁解解饞,便睜隻眼閉隻眼的當沒聽見,由著廚上往正院里送菜。
郭太太聽廚上報了正院的菜單子,知道這是老太太的病好多了,心裡也高興,乾脆跑正院來,笑說自己聞著正院的菜香味,跟著湊湊熱鬧沾沾福庇兒。
她一過來,姜老太太就更高興了,以前她們婆媳兩個一主外一主內,都忙的很,所以相處的時候並不多,這會兒大家湊到一起,她吃飯就更有胃口了。
「娘啊,您真是的,吃飯也不喊上媳婦,」徐氏聽說今天郭氏跟許靜昭留在正院里吃飯,慌的也不顧自己的飯菜已經送來了,直接跑到姜老太太這裡來了。
郭太太無奈的看著這祖孫倆,可她是個孝順人,婆婆的吩咐,就算以玩笑的口氣說的,她都不敢違逆,「是,媳婦知道了,媳婦也是心疼靜昭……」
「我知道,你是她親娘,最疼她的就是你了,我是想著啊,如今這世道跟以前不一樣了,可會變成啥樣子,我是想不出來,」
姜老太太憐惜的撫著薛琰的兩條大辮子,「既然想不出來,我乾脆就不想了,咱們努力多活些年,給靜昭擋風遮雨,看著她活的痛痛快快的,不也挺好?」
饒是薛琰自詡已經心硬如石,聽到姜老太太的話,忍不住鼻子一酸,「奶奶您放心,我會好好讀書,像奶奶您一樣能幹,將來給您跟娘擋風遮雨。」
這下郭太太的眼睛有些綳不住了,她忙側身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強笑道,「剛才胡嬸子過來說有春上窖的香椿,晚上腌了叫您嘗嘗,還有些地皮兒菜,叫拌了雞蛋炒上?」
說實在的,姜老太太前三十年日子過的都挺辛苦的,這什麼香椿,榆錢兒,灰灰菜的,在大戶人家是野味,嘗個鮮,對她來說,以前都是糊口的東西,如今偶爾嘗嘗她樂意,一直吃可就受不了了,「嗯,我看中午的時候你跟靜昭都喜歡,就叫她們做好端來的,」
至於她嘛,姜老太太可憐巴巴的看著薛琰,「靜昭,你不知道,咱們前頭的水塘里啊,螃蟹挺好的,要不叫人捉幾隻咱們嘗嘗?」
薛琰被老太太想吃肉的心給逗的差點兒沒笑出來,「螃蟹這會兒一點兒也不肥呢,這樣吧,叫廚上捉幾隻來做個河蟹毛豆湯吧?有蟹肯定有也蝦,再炒個蝦仁怎麼樣?」
有蟹有蝦,雖然不如大排骨紅燒肉,但還是比香椿強太多了,姜老太太知足的點點頭,「那就這樣吧,反正我也沒啥胃口。」
這陣子因著薛琰悉心照顧,姜老太太的身體好了許多,不但氣色好了,兩頰也圓潤起來,連臉上的皺紋看起來都淺了不少,所以即便是她擺出「老太太沒食慾」的樣子,薛琰也毫不心軟,「娘您想吃什麼?我睡了一下午,也沒啥胃口,一會兒吃完飯了,我扶著奶奶在院子里轉轉?」
哎喲,跑到莊子上了,還得飯後百步走?
姜老太太也歇了一下午了,實在沒辦法說自己困的很,心裡正想借口能不能吃完飯就歪著呢,就聽薛琰又道,「奶奶,聽說這水泉莊子還是您畫的樣子叫照著蓋的,一會兒您帶著我在轉轉?」
好吧,當初買下水泉這百傾的地,外帶靈泉山,姜老太太可是花了不少心力跟銀子,所以在這兒經營的也格外經心,就這莊院兒也是照她的吩咐蓋的,孫女想看看,那她還真的帶著去,順道給她講講自己當初為什麼一眼看中這地方了。
……
姜老太太歇了兩天,就開始由胡庄頭兩口子陪著視察水泉莊子,因為這裡有河,不但能種稻子,而且長出的大米清香軟糯,洛平城裡的人都愛吃。
姜老太太接管之後,直接將其他的作物都停了,上百傾的田地全部都種上稻子,單這一項,每年都會給許家帶來不菲的收益。
薛琰對種植什麼沒興趣,跟著姜老太太看了一天,就不再去了,她每天帶著青桃跟胡庄頭家的小女兒穗兒一起,就泡在靈泉山下的潭水裡,過足了游泳的癮頭,簡直就是樂不思蜀。
這日她游完泳坐在潭邊的大石上,一邊看書,一邊由青桃給她擦乾頭髮,遠遠的就聽見有吵鬧聲傳來。
薛琰抬眼往莊子方向看,就見一群人急匆匆的往莊子里去,她沖青桃擺擺手,利落的把頭髮挽在腦後,「別擦了,就這麼著吧,咱們回去看看可是出了什麼事?」
青桃也聽見聲音了,她一推在潭邊收拾東西的穗兒,「東西我收拾,你跑快回去先看看是怎麼的了?」
薛琰跟青桃還沒進莊子,穗兒就氣喘吁吁的跑回來了,「小姐,小姐,是大少爺過來了,還帶了個人……」
許靜安來了?
薛琰還沒開口問話,就見青桃快步上前,「大少爺回來了?真的?帶人?帶的誰?」
「她又不認識大少爺,你問她她能知道多少?」薛琰看了青桃一眼,快步往屋裡去。
「靜昭回來了,今兒怎麼這麼早?」
姜老太太被突然出現的孫子鬧的頭疼,本來孫子回來先跑到水泉來給自己請安,她挺高興的,但沒想到不但還帶了個人回來,還順腿兒流血,「唉,你給看看,這嚴重不嚴重?」
姜老太太指著躺在羅漢床的人,忍不住責怪起孫子來,「靜安你也是的,既是顧少爺摔住了,你還不趕快把人往洛平抬,拉到水泉做什麼?這窮鄉僻壤的,哪來的大夫?」
許靜安被姜老太太說的面紅耳赤,可在朋友跟前,他又不樂意被奶奶指責,「我不是想著您在莊子上呢,沒準兒能尋個大夫來,這裡到底也住著上百口子人呢,連個大夫都沒有?」
許靜昭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灰頭土臉的許靜安,「大哥快去洗把臉吧,」自己腦子不清楚,說的還挺有理。
「啊,靜昭啊,」許靜安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許靜昭,目光落在她還濕著的頭髮上,「你怎麼穿成這樣就跑出來了?成何體統?」
今天他帶來的可是京都存仁堂的小少爺,許靜昭頭不梳妝不化一身布衣的跑出來,丟死人了!
許靜安一到家,就被母親徐氏拉著好一通哭訴,說是自己如何被郭氏跟許靜昭連手欺負,而且許靜昭又是怎麼樣討了姜老太太的歡心,甚至還哄著姜老太太要給她招夫呢!
就憑許靜安當著眾人指責她的衣著,許靜昭就覺得這人腦子標準有坑,她沒回答許靜安的問題,而是看著半躺在羅漢床了輕輕呻/吟的男子,「這位是大哥的朋友?傷到哪兒了?」
「沒,沒傷在哪兒,我沒什麼事的,哎喲,勞煩你們備輛車送我回洛平吧,」顧樂棠痛苦的皺著眉,特么太疼了,他好想回家,為什麼他會信了許靜安的話,跑到這種又臟又窮的地方?
這年頭能見到兩個西裝革履的也是稀罕事,許靜昭看了一眼顧樂棠被鮮血洇濕的淺灰色長褲,「你們都讓開吧,青桃給我拿把剪刀來。」
「你幹什麼?」許靜安瞪了薛琰一眼,一把把她拉到一邊,「奶奶,樂棠是京都存仁堂顧神醫的孫子,這次是我請他來咱們洛平遊玩的。」
「您快派人請大夫啊!」
即便在洛平,顧神醫的名聲姜老太太也是聽過了,顧家幾代都是宮中的太醫,即便現在改元了,顧家開的存仁堂也是赫赫有名,顧神醫清如先生,也是京都權貴門的座上客。
薛琰根本不知道什麼顧神醫,她瞪了青桃一眼,「還不快去?」
「哎,」青桃被薛琰嚇了一跳,連忙應了一聲扭身跑了出去。
「奶奶你別擔心,我看這位顧公子的傷並不太嚴重,」薛琰沖姜老太太肯定的點點頭,「你不用再叫人請大夫的,只是皮外傷。」看血流量,傷口不深,沒有傷著動脈。
她看也不看許靜安,伸手握著顧樂棠的傷腿轉動了幾下,沒有發現骨折,「怎麼受的傷?」
跟著許靜安的下人連忙回話,「大少爺跟顧公子騎洋車子過來給老太太請安,結果顧公子摔倒了,」
騎自行車摔的?那應該不嚴重。
薛琰直起身,「娘,您叫胡伯帶人把顧公子扶到客房吧,我好給他清理傷口。」
說完便轉身出了正屋,她得回空間里拿器械跟藥品才行。
「靜安,你快叫人準備輛車我這就回洛平去,我這傷沒事的,就是磕了一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扎傷了,」
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給抱著腿,顧樂棠臉都沒地兒擱了,再說這許家小姐年紀小小會什麼?
她給自己治傷?顧樂棠還沒摔傻,「快點,我要走。」
說著就扶起桌子站起來往外走。
許靜安為難地看著姜老太太,他不是不知道顧樂棠摔傷的時候第一時間要回洛平請大夫,但他習慣了別人幫他安排好一切,如果把顧樂棠帶到水泉莊子上來,後頭的事自然就有姜老太太接手了,而他只用在一邊看著就行。
「奶奶,」是走是留,得姜老太太來拿主意。
姜老太太無奈的瞪了孫子一眼,好好馬車不坐,非騎什麼洋車子,這下好了,把人給摔了,偏自己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位公子,我們靜昭說你的傷沒事,那肯定就沒有大問題的,我知道你是信不過我孫女的醫術,這樣吧,你先叫她給你看看,真不成,咱們立馬往洛平去。」
「行了行了,這樣就可以了,」顧樂棠把毛巾扔到臉盆里,「你下去吧,我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