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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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太被姜老太太說的啞口無言, 「娘說的也是, 我原想著就算是不分家,王太太到底不是正經婆婆, 」她最動心的就是蔡幼文沒有兄弟這一條了。
「要是正經婆婆咱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姜老太太白了郭氏一眼,這個兒媳婦能幹是能幹,就是心太善,從來不把人往壞里想。
也不想想,徐氏這個大嫂什麼時候待見過她們二房?
這怎麼就忽然跑來給許靜昭做起媒來?而且還連蒙帶騙的?「你沒聽她們說, 蔡家老三在西北軍?恐怕是看上咱們跟馬家的關係, 還有靜昭的嫁妝了!」
只要對自己女兒好, 郭太太不怕舍嫁妝,至於關係, 拉拔親家也不是不可以, 但也如姜老太太所說,為了這些目的就說瞎話騙人,那就真的要不得了。
「行了, 這事兒到此為止,我承當過靜昭帶她去莊子里玩, 如今我這腿沒事了,咱們收拾收拾後天就走, 」姜老太太拍板道。
這也是薛琰剛才跟姜老太太嘀咕的。
就看後來蔡家從許家得了那麼多好處, 薛琰也不認為蔡家跟徐申氏會就此罷休, 反正姜老太太已經發話這事不行了, 自己再過一個月又要回汴城了,還是先躲躲風頭再說,省得被人給糾纏了。
她印象里,她的爺爺可不是一個怎麼講理的人。
薛琰念叨去莊子上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姜老太太的腿日漸好轉的時候,郭太太已經派人往莊子裡布置準備了。
因此後天出發,也並不覺得緊張。
見郭太太想留下來,薛琰直接不幹了,她得把郭太太也帶走才行,祖孫三個里,立場最不堅定的就是郭太太了,萬一叫人忽悠了,說出什麼話叫人抓了把柄就壞了,「娘,您可也得跟著去,不然奶奶年紀大了,我又什麼都不懂,到了莊子上,誰來照顧我們啊?」
「可家裡,」郭太太也考慮過這件事,但又想著姜老太太身邊有得力的婆子,自己再把管事的派過去,也盡夠了,「家裡也不能沒人照顧啊?而且您娘的六十大壽馬上要到了,也這得準備起來。」
她這個管家太太怎麼能離開?
「娘,家裡不還有大伯娘的嗎?您還怕她管不了個家啊?」薛琰不幹了,就算是保姆,也有休假的權力,郭太太可真是全年無休了。
徐氏?就她?她還真管不了這個家!
但姜老太太又不想拂了孫女的孝心,「是啊,你也來吧,這麼些年守在咱們這個宅門裡,難道一起出來走走,至於我做壽的事,年年都做,都是老章程了,大不了咱們少呆些日子。」
郭太太鼻子一酸,輕輕的哎了一聲,「那我把賬本交給大嫂。」
「咱們只出去個十來天,還用交賬本?您把該安排的安排好,不夠的就叫管事去咱們的鋪子里取,將來您回來了跟各鋪子銷賬不就行了?」薛琰看出來了,不管是郭太太還是姜老太太,對徐氏都不放心。
姜老太太呵呵一笑,「靜昭說的沒錯,咱們就給你大嫂烙著大餅掛在她脖子里,她就張張嘴,還能把她給餓死了?再說水泉莊子離城裡也就三十來里路,又不遠,真有什麼事,騎馬半天都到了。」
婆婆這麼安排了,郭太太也無話,應了一聲飯也不吃了,就要起身去準備。
薛琰哪兒捨得郭太太不吃飯啊,硬拉著郭太太把晚飯吃完,見姜老太太累了,才一起辭了出來。
「娘,你別擔心管家的事,這麼些年了,人都是您用熟的,咱們能出去個十天半月已經頂天了,大伯娘還能在家裡折騰出花兒來?」
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奶奶許靜昭之所以嫁到蔡家,這裡頭還有徐氏的作用,薛琰就忍不住想折騰折騰徐氏給奶奶出出氣。
這次她們出門徐氏要是在家裡作妖,整好叫姜老太太再收拾她一回!
「以前你大伯娘也管過事的,後來你奶奶發了脾氣,不許她再沾手家務,」郭太太不好跟女兒說徐氏的壞話,含糊道。
當初徐氏管家,一個月從外賬房支了幾百兩銀子,可底下人還個個怨聲載道,連月錢都沒有拿到手。
告到老太太那裡去之後,才發現許家不但管著自家的吃喝,連徐家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掛著許家的賬,這還不算,徐氏這個膽大包天的,還壓著內賬房的銀子,學人放高利貸!
姜老太太是苦出身,幼時看多了因為欠下高利貸妻離子散的事,最見不得這個,當時要不是許靜安年紀小離不得娘,真的會將徐氏給遣回娘家!
從那之後,徐氏便再沒有沾手過家務了。
郭太太不說,不等於薛琰猜不出來,就前兩天榨油坊的事來看,這徐氏當初犯的事肯定跟錢出脫不了關係了,郭太太不放心的她,估計也是這個原因。
「咱們出去的時間不長,該備的您都備足了,各自都安排好,大不了再給大伯娘送上二十大洋當零花,她還能做什麼?總不能把許家背跑了送給她娘家吧?」
薛琰嘻嘻一笑,「真不成就把她也帶了去。」
以後留在水泉不帶回來才完美呢!
……
薛琰百無聊賴的坐在馬車裡,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扒著窗戶看景緻了,從出了洛平城,她滿腔好奇心就蕩然無存了。
坑坑窪窪的的土路,在兩邊玉米地的簇擁下真是細如羊腸,小小的村落里多是玉米秸圍牆土坯房,她們的馬車穿過時,村民們便會跑到路邊,沖許家的馬車作揖行禮。
「奶奶,他們這是做什麼?」薛琰看著衣衫襤褸的農人,心裡頗為不忍,「咱們要不要給他們些乾糧?」
她不是聖母,但看到這樣荒涼的景象,還是忍不住想幫上一把。
郭太太沖薛琰擺擺手,「剛才給咱們行禮的是咱們在白庄兒的佃戶,這些人是李大戶的佃戶,不一樣的,」
她跟著嘆口氣,「如今還是好年景兒呢,唉!」
姜老太太看了郭太太母女一眼,「不餓死人的就是好年景兒啊,咱們洛平水土好,只要財主們手鬆一點,佃戶們還能吃上幾頓飽飯,你們是沒有見過逃荒的。」
郭太太哪會兒沒見過,前幾年鬧改元,平南省也亂過一陣子,「唉,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啊,娘,您下月就要過六十整壽了,不如今年咱們給您添壽的日子再延幾天?」
這洛平城中的大戶人家,若是家中有老人過壽,或者是家中添了新丁,往往會在門前施粥舍飯,不論貧富,只要過來說幾句吉祥話,就可以領到白面饃饃,若是碰見大喜事,或者豪富的人家,分到碗肉菜都是有可能的。
像許家這樣人丁單薄,跟族裡又沒什麼來往的,除了設宴宴請親朋故舊,大頭就是在東西大街「添壽」了!
「奶奶,我有一個提議,您要不要聽一聽?」薛琰這一路骨頭都快散架了,她搖著手裡的扇子,「咱們今年換個添壽的方法怎麼樣?」
這小丫頭,主意真是越來越多了,姜老太太笑問,「你有什麼好法子?」
「我聽人說但凡積善人家,大功德便是修橋鋪路了,說實在的,洛平城裡有貧民,可再貧也是有限的,而城外這些真正窮困的百姓,為著一個饅頭一碗肉跑到城裡去,還得先籌入城的稅錢,」
而且對窮人來說,偶爾一頓白面一碗葷腥,也只是打個牙祭,並不能真正的改善生活,「所以孫女覺得咱們倒不如把這些買面買肉的錢拿出來修條路呢!」
「修路?那動靜可就大了,」而且這花銷也只大不小,姜老太太有些猶豫。
「就是因為動靜大,更費人力物力,所以才是大功德,奶奶,娘,你們想想,咱們給好吃的,人家不過是過過嘴癮,說上幾句吉利話,過幾天也都煙消雲散了,可如果咱們給鄉民們修條路,以後只要走在平整的大路上,誰不誇咱們許家一句?」
見姜老太太跟郭太太都聽住了,薛琰又道,「咱們可以把修路放在秋收種過麥子農閑之後,這樣還能給咱們莊子里的佃戶跟長工們找點活兒干,讓他們掙點零花錢,」這樣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還有,奶奶您看這條路,咱們這樣的馬車都恨不得把骨頭晃散腦袋晃暈了,咱們許家運糧運貨的車走著得多費勁啊,」薛琰眼睛亮亮的,咱們把路修了,其實最大的方便是許家不是?
她撫掌道,「然後咱們再在路口修個亭子,給奶奶立碑立傳,叫過往的行人都知道,洛平城有個姜老太太,不但陪著許老爺子赤手空拳掙下一大份家業,還心懷百姓,一心為鄉民做好事!」
薛琰可憐巴巴的樣子把姜老太太給逗樂了,「行,就照你說的,咱們自己去布莊里挑!」
她因為腿疾複發的緣故,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出門兒了,也到了出去走走,到許家的鋪子里看看的時候了。
徐氏被關了幾天,成天不是喊著許耀宗就是念著許靜安,在富榮院里哭,姜老太太真是無比晦氣,偏又不能真的一根繩子勒死她,只能發話叫她事的時候可以出來走動走動。
這徐氏也算是長了腦子,被放出來之後,每天都跑到姜老太太這裡點卯,什麼時候郭太太跟許靜昭走,她才會離開。
這會兒徐氏跟個透明人一樣在旁邊坐了大半天,要不是被姜老太太嚇怕了,剛才那串翡翠鏈子的時候拿出來的時候,她都要忍不住開口阻止了。
那塊翡翠料子她也是見過的,原想著將來都是許靜安的,沒想到這會兒姜老太太拿出來送給了許靜昭!
這樣的好東西就算是不給自己這個長媳,留著將來給自己兒媳也好啊,為什麼要送給許靜昭這個賠錢貨?
好不容易等到姜老太太帶著郭氏母女出了門,她立馬叫人往徐家請自己的嫂子過來,「你不是說要給那死丫頭尋婆家嗎?怎麼還沒有信兒?」
徐申氏嗐了一聲,「這不還早著呢?」怎麼那麼急?
「不行,不早了,得趕快把那死丫頭攆出去,你不知道,」
徐氏一把把徐申氏摁到椅子上,把上午在正院的事跟徐申氏說了一遍,想到那串碧如湖水的翡翠,徐氏心疼的肝兒顫,「那可是陽綠,你是沒見,那色兒有多正,水頭兒也足,」
她撫了撫胸口,咬牙切齒道,「就算是你拿著大洋都未必能找到那麼好的東西!」
徐家榨油坊也是有些家底的,尤其是這些年跟在許家後頭,沒少撈銀子,但聽到姜老太太出手就是一條陽綠的鏈子,也跟著嘖舌,「怕是沒幾千大洋辦不下來吧?」
可不是么?
想到白花花的銀洋就這麼歸了許靜昭了,徐氏就覺得喘不過氣來,「所以得趕快把她給嫁出去,那死丫頭是個哄死人不償命的!」
再多留兩年,還不知道要從老許家挖走多少東西呢!
徐申氏已經幫著許靜昭挑好人家兒了,她往徐氏跟前湊了湊,「我回去就去問了,說起來也是咱們的親戚,蔡家!」
蔡家?
許家有姓蔡的親戚?她怎麼不知道?「哪個蔡家?」
徐申氏噗嗤一笑,「你是貴人多忘事,以前不還跟我表姐打過牌嘛,就是福音堂那個蔡家。」
知道了,徐申氏娘家表姐王氏嫁到了福音堂蔡家,要說嘛,這蔡家也算有些出身,因為蔡家信教的早,蔡家老二又成了牧師,蔡家老大蔡遇春也就成了信徒會公選出來的會長。
所以洛平城的福音堂就是蔡家打理著的,有那些信民供奉著,也頗為富裕,「你說王太太啊,她兒子不是娶親了?」
現在信教的越來越多,蔡家老三還從了軍,叫許靜昭嫁到這樣的人家,徐氏有些不願意。
徐申氏怎麼會不明白小姑的那點兒小心思?「我那個外甥娶的是我娘家侄女兒,如今兒子的生下了,我說的是蔡家四房,蔡家老四早年就不在了,如今就剩下個寡婦帶著一兒一女,」
見徐氏留神聽自己說話,徐申氏就知道她動心了,「蔡家四太太娘家姓劉,我說的那個孩子在蔡家行四,叫幼文,在福音堂中學畢業之後,如今跟著教堂里的神父學醫術呢,」
徐申氏沖徐氏眨眨眼,「我聽我表姐說了,過年就叫幼文跟著他三伯到部隊上,他家老在在馬旅長麾下當連長呢!」
徐氏算是明白蔡家為什麼會同意這門親事了,恐怕他家還是上趕子高攀許家呢!
「哼,沒想到你還是個善性人,靜昭嫁過去,還不得被人當奶奶供著?」有嫁妝有靠山,蔡家那樣的門第,怎麼敢輕易許靜昭?「那個蔡幼文生的如何?」
「我敢過來提那肯定是一表人材了,錯不了,」蔡幼文生的濃眉大眼,徐申氏對他挺有信心的,「不過么,蔡家沒分家,蔡家老四又早早不在了,你也知道,如今我表姐當家,」
她隱晦的看了徐氏一眼,她那個表姐王太太徐氏也是知道的,最是刻薄吝嗇一個人,偏規矩還大的很,蔡家四房沒有當家的男人,孤兒寡母靠著長房,那日子可想而知了,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要去陝西從軍了。
徐氏冷冷一瞟了徐申氏一眼,「我們靜昭可是有大筆的陪嫁的,你表姐看中的是這個吧?」姜老太太那麼精明的人,能點頭才怪呢!
徐申氏訕訕的一笑,「這你不用擔心了,蔡家再艱難也斷然做不出佔用侄媳女嫁妝的事,我是也是看著幼文是個好孩子,人老實本分,劉四太太也是個好脾性,靜昭嫁過去必然不會受苦,至於四房窮些,那怕什麼?等靜昭嫁過去蔡家就分家,以後四房還不是你們靜昭說了算?」
徐申氏也是在替自己表姐分憂,蔡家看著風光,但也有一大家子要養,光著四房就得三張嘴吃閑飯,加上蔡幼文娶妻,蔡佩雯出嫁,哪哪都要錢,能找到許靜昭這樣的,將來有許靜昭的嫁妝支撐,王太太等於是漂漂亮亮的把包袱甩出去,還順便跟許家攀上了姻親,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你只管跟老太太提,管保她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蔡家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現在又沒有分家,誰還能嫌四房窮?
在許家跟前,洛平哪一家都是不富裕!
徐氏腦筋飛速的轉了起來,蔡家表面光鮮,蔡幼文也頗拿得出手,將來他去當兵,許靜昭嫁過去也就是守著婆婆跟小姑子生活,這沒有男人在身邊,還有個強勢的伯娘管著家,「成,我先跟老太太提一提,能行的話,定個日子咱們見見人。」
徐申氏對蔡家這門親事抱著極大的熱情,她可是一早就收了蔡家的好處了,不但表姐王太太謝她,連蔡四太太劉氏對她更是感激不盡,臨走還送了一對銀鐲子給她。
「這樣吧,蔡家的事我比你清楚,我今天也沒事兒,就在這兒等著老太太她們回來,我直接跟她們說,」這要是促成了這樁好事,許家的謝媒禮也不會輕。
……
薛琰陪著姜老太太跟郭太太把洛平東西大街許家的鋪面走了一遍,她真是嚇住了,都不用算,這洛平最繁華的兩條街道上,掛著許家招牌的店鋪居然佔了四分之一!
「奶奶,咱們家開了這麼些鋪子?怎麼不把鋪子租給別人經營?」她們當個包租婆收租豈不是更輕省?
姜老太太瞥了薛琰一眼,小孫女成天讀書,對家裡的經營一概不通,這將鋪面租給旁人,哪還能體會其中的趣味?「誰說咱們家沒有鋪子出租?」
姜老太太拿下頜點了點不遠處,「看到沒?那邊那個盛世祥銀樓,就是咱們許家的鋪面,還有對過兒的那家饌香閣,也是咱們的鋪面,等將來啊你出閣,我把這兩家鋪子的地契給你當嫁妝,」
這是許家手裡最好地段的店鋪,店面又大,每年的租金都頗為豐厚,薛琰要是更喜歡把店面租出去,那就給她收租當脂粉錢好了,「剩下的鋪面都不如這兩間,我料理不過來,乾脆就租出去了,我啊手裡存不住銀子,又不耐煩跟錢莊打交道,乾脆就買田置地了,什麼也沒有這些牢靠!」
姜老太太是不是愛置地產薛琰不知道,但她卻聽姑姑說過,當年爺爺奶奶在洛平開私人醫院的時候,用的也是奶奶嫁妝里的房產,後來她還聽叔叔感嘆過,如果那片地能還給許家,這輩子都吃穿不愁了。
「其實咱們家裡頭也沒有做什麼了不得的大生意,」
雖然看出來孫女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但姜老太太還是挺願意跟她多說一些,「都是些針頭線腦,百姓們的衣食住行,賺不了多少大洋,你爺爺以前是個貨郎,咱們許家起家靠的就是這些。」
姜老太太瞟了一眼躲在郭氏後頭縮著脖子一臉可憐相兒的孫女,心道這孩子出去上了兩天學,倒是比以前伶俐多了,以前叫郭氏什麼女戒女德教的,跟個沒嘴兒的葫蘆一樣,現在也知道替自己親娘說話了。
「靜昭說錯你啦?成天『寡婦』長『寡婦』短的,你是指著和尚罵禿子呢?還是拿刀剜我跟淑嫻的心呢?」
「媳婦我不也,」徐氏被姜老太太罵的嘟著嘴,臉上還是頗不服氣,她生了許家唯一的男丁,就憑這一點,即便姜老太太再不喜歡她,看著許靜安的面子,也不會把她怎麼樣。
而徐氏也深知這一點,平時對姜老太太也沒有多恭順,對絕了后的二房,就更加不給好臉色了。